「逍逍,你被毒瘋啦?」梅心羽瞪大眼睛,好似見著宇宙怪獸,「這妖女想置你於死地耶!你居然要放過她?」有沒有搞錯?
「對。」說著,唐逍逍咳出一大片黑血,「只要……她答應,我可……以既往不……咎。」
「逍逍,你先養病,其它的事以後再說,好不好?」南宮少擎那雙看似柔和,實則深沉無比的眼眸注滿了關懷與疼惜,瞬也不瞬的望著她,彷彿天地之間,僅餘他們兩人,「你的衣服也濕了,不換會著涼的。」
「叫她答應,然後……咳,放她走。」她以極弱的體力死命撐著,強自別過頭,硬是不願看他,並且盡可能掙脫他的碰觸,「麻煩你請高帝過來。」
解藥的作用發揮得十分迅速,一如其毒發作,此刻唐逍逍的臉上已不再泛著紫氣,雖仍虛弱無力,但已無毒氣作怪。
「好,我都答應你,可是,你也要聽話,別在這時跟我鬧脾氣。」他輕輕的撥開她因汗濕黏在臉上的髮絲,卻不敢伸手碰她的面頰,「好嗎?」這一聲問話之中,充滿了許多他無法言喻的祈諒、求恕、痛苦與憐惜。
「逍逍。」高帝來了,他疼惜的蹲在她面前,柔聲問道:「要叔叔為你做什麼?」他知道唐逍逍得知了一切,必定氣得要發狂。
「叔,拜託送我去爸的實驗室。」她慢慢的輕訴,眼神難明,「不要因為我沒力氣,而故意把我送回家,我是說真的。」
「好,還有別的嗎?」高帝再問。
「不要為難她。」她瞥一眼被重重包圍的史聖潔。「只要她答應我的要求,一切都別再追究,畢竟真愛無罪,她也有權追求她所愛的。」
「逍逍。」南宮少擎聽到她這番話,感觸極深,深黑的眸底,閃爍著懊悔與哀愁,「你就這麼定了我的罪,而不讓我抗辯嗎?」
「叔,我好累。」她擠出一個極為虛弱又可憐兮兮的笑容,「我要找爸。」
「好好好。」高帝立刻派出人手,準備護送荏弱的公主到科技大樓,然後他不悅的轉向南宮少擎,「你別煩她,一切等她身體養好再說。」
※ ※ ※
唐逍逍在唐世奇的實驗室裡一住便是半個月。
「今天吃排骨燉苦瓜,清涼又降火,你說好不好?」唐世奇看著躺在床上不動不笑的女兒,故意問道。
打從半個月而被高帝送回來的那天開始,她便是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表面上看起來像沒事般,每天傍晚她會飛出去找「多多」說話,但其它時間總是對著天空發呆,一句話也不說,這種情形看在唐世奇眼裡,說有多心疼就有多心疼。
前來探病的人川流不息,包括幾乎天天都來的四位小美女,還有按照三餐定時報到的南宮少擎,然唐逍逍誰都不理,只要聽見其它人聲,她立刻倒頭裝睡。
她分明是想斷絕與外界所有的關係,只想與父親相依為命。
唐世奇問過好幾次,唐逍逍總是支吾含胡帶過,其它什麼也不說,嘴巴閉得比蚌還要緊。唐世奇最後還是從南宮少擎處逼問得知,所以他沒有勸說女兒消氣,一徑任她發洩,開什麼玩笑!寶貝女兒被人整成這般憔悴可憐,還差點丟了小命,他當然光火,不止光火,他更想把那些卑鄙之輩全都給砍了!唐逍逍向來愛憎分明,毫不留情,那是遺傳他的固執個性——不理南宮少擎是正確的選擇,要換作是自己,也不會蹚這灘禍水的。
「爸,晚上不要關燈,好不好?」她偎在父親懷裡撒嬌,水靈靈的美眸中滿是哀求。
「你怕黑的習慣什麼時候才能改掉呀?」他輕撫著女兒的頭髮,「唷,頭髮長得快垂地了,要不要爸替你剪?」
「不要。」她坐直身子,把頭髮攬到胸前,「這人家有用,你不可以半夜偷偷爬起來把它剪掉。」她防禦性的瞟了老爸一眼。
真是一朝被蛇皎,十年怕草繩!唐世奇又覺得心被揪了起來,唐逍逍一定是被騙怕了,現在她心中。連老爸爸說的話都要打上幾折。
「逍逍,跟爸爸說實話,別老是迂迴躲避,該來的總是要來。」他乾脆挑明了說。
「跟你說過沒事嘛,只是被一條毒蛇咬了,你就一百念到現在。」唐逍逍輕描淡寫的將史聖潔形容成另一種生物。
「你唬三歲小孩呀?連瞎子都看得出來你跟你的情人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凶,因為你連生病都不讓他來探望,擺明是要折磨他。」他一針見血的戳破女兒的偽裝。
「老爸,你少聽外面人胡說八道,我沒有。」她縮起身子倒在床上,一臉惱火,「我沒有情人,沒有!」
「是,你只不過是一聽說南宮少擎要來,便很自然就睡著,而你睡著的模樣又是那麼天真可愛,教人捨不得吵醒你……嘖嘖,好一位睡美人。」唐世奇忍不住要取笑她。
「爸!你想找挨罵去找別人去,人家今天沒有心情陪你玩。」她的粉頰撲滿了紅暈,驀地把棉被一拉,整個蒙在臉上,分明被說中心事。
「你看你。」唐世奇歎口氣,伸手把被子掀開,「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這樣子教南宮怎麼跟你談戀愛?縱使他有滿腔濃情蜜意,光看你這張苦瓜臉,包管他心灰意冷,幹麼自討沒趣呢?」
「誰要跟他談戀愛!爸,你根本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他實在是……」她找不到任何一句夠陰毒的形容詞足以代表他的可惡。
「混帳之至?」唐世奇笑了,順口替女兒挑了一個字眼,「我就說嘛,也該是鬧意見的時候了,來,告訴爸爸,你們吵些什麼?」
「誰要跟他吵!」唐逍逍淡然一笑,可愛的小酒渦在左頰上忽隱忽現,看不出她到底是怒是喜,「我沒那麼長的命跟他鬥!」
好可怕!唐逍逍居然沒有狂吼咆哮,也沒有東摔西摔,只有沉靜的笑臉……太可怕了!上一回唐逍逍這麼生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那回是「多多」受損,高帝決定不再修復,並且下令不許她私自復元,更不許她再至第一公元玩耍云云……結果高帝被她的不言不語冷凍了一個月,自動下令解除前項指令……直到現在唐世奇想起都仍心有餘悸。
那麼……這回是誰倒了大楣呢?
※ ※ ※
夜晚,一向是唐逍逍緊縮在床上躲避黑暗的時刻,今晚也不例外。
其實,她怕的應該不是黑暗,而是惡夢,她時常夢見去世的母親與妹妹,在夢境中,她們三人仍一如在世般快樂,然一旦清醒,她卻是孑然一人,孤單無伴。
「爸,我好怕。」她伸手摸向床鋪另一半,不期然的被另一隻溫熱大手牢牢握住,她猛然驚醒,迅速的睜開眼睛——南宮少擎正以一種柔得幾乎教人屏息的目光盯住她。
該來的總是要來,老爸說過的,但,是指南宮少擎來找她嗎?
「放開我。」唐逍逍沒有表情,甚至擠不出防禦性的笑容,受傷的心仍為他長達六年來的欺瞞而苦悶著,「我跟你無話可說。」
「對不起。」南宮少擎盯著她,臉色蒼白,看起來既憔悴又絕望,他的大手緩緩的撫上她病癒後消瘦的面頰,一向在她面前狂放不羈的眼眸在黑暗中泛著點點淚光,「真的對不起。」
他好心疼她的消瘦,真的疼到心都揪了起來,原本已纖弱不勝風的細瘦骨架,在此刻看來更削瘦了些。這些日子裡她所受的苦,都是他的錯,錯在沒能將她護得周全、沒能設身處地為她著想……一切一切,都是自己的過錯。
「何必如此低聲下氣?我不過是你利用的工具,不必多禮。」見南宮少擎沒有反駁,她的心裡更氣了,氣自己竟仍在意著他的欺瞞!「我爸呢?離開實驗室了?」
「沒有,這是我的實驗室,伯父在隔壁。」他溫柔的說。
什麼?她竟然身處賊窩?老爸居然放任他為所欲為?去它的!這筆渾帳可難算了!唐逍逍三兩下跳下床,隨即準備打道回府,卻被他硬生生的扯住,不肯放手。
「你幹什麼?」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漠然而平板的問道。
「你可能沒注意到外頭很暗,月黑風高的,敢一個人走嗎?」不是挑釁、不是威脅,而是真正的關心。
「就算是用爬的,我也要爬回去!聽清楚了嗎?」長久以來被欺瞞的痛楚,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晰,這痛鋒利如刀,狠狠的劃破她的心,他才不是見鬼的關心她,他只是良心有虧、心有不安,如此而已!
「我送你。」他為她披好外衣,密密包起,不讓她生受被風刺骨,免得受涼。
「才不要你的假好心!」唐逍逍摔掉他的外衣,衝向門邊。
「你給我回來!」南宮少擎怒咒一聲,被她的任性惹惱火了,「你跟我鬧脾氣是一回事,摧殘自己的身體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能不能長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