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軀體親近相貼的時候,她才能真切感受到他的溫柔,如情人般的呵護,而不必擔憂他怒氣突然勃發,或是自己做錯事,這種感覺真好……
可是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不是已經言明他倆之間僅存公事關係、同事之誼嗎?他怎會又突然對她起了色心?
「你……」尹梵心使勁地推開他,並盡可能不讓他瞧見自己滿面的赧色。「你說過不會對我動手動腳的!」
「是妳不遵守約定,故意勾引我。」他臉上笑意加深,眼裡有火花在迸射,閃爍而明亮。
「欲……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她無助地側開嫣紅粉頰,以避免再次遭人採擷芯蕊。
流言不愧是流言,果然全都是假的!查德那個大騙子,滿口謊話!還說什麼應御風一向最忌諱陌生女子近身,其實他根本樂在其中,流連忘返!
「我們現在不是站在舞台上嗎?」他低沉的嗓音如同天底下威力最強的情蠱,在她耳畔輕聲呢喃著,令人渾身燥熱難安。
「可……可是……」目光和他直視她的眼神交接時,尹梵心覺得自己似乎接收到某種難以言喻的溫柔訊息,令她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拍。
老天,現在才想起約定的內容會不會太晚了?
「想起來了吧。」應御風的臉更湊近了些,炯亮的黑眸亦熠熠閃動。「可是什麼?」
「可是剛才明明沒在排練哪!」她嘟起紅艷誘人的嘴唇替自己抱屈。
「對,剛剛只是討論角色關係與劇情,跟排練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耐心地解釋著,但面上的笑容卻倏然變了質,似有一分竊喜、兩分神秘與七分的得意兮兮。
「沒錯沒錯,你說得對極了。」尹梵心連忙點頭同意。
「所以妳應該信任我,對不對?」他又靠了上去,貼著她的嘴唇輕喃。
「呃……對。」這句話聽起來沒什麼問題,點個頭應該沒事吧?
「那好。」應御風拉起她的手步下舞台。
「去哪裡?」尹梵心狐疑地抬眼瞄他。她的「宿舍」在三樓,就算要出門用餐,也該讓人換件衣服,總不能讓她穿著一身戲服出門吧?
「放心,不會把妳賣掉的。」在送她坐上車、繫好安全帶之後,他才慢吞吞地答話。
哎,真是敗給她了。這個遲鈍兼沒大腦的小笨蛋,在美國住了這麼長的一段日子,竟然還搞不清楚星期五的意義──
狂歡的週末,就是從星期五的夜晚開始!
墨西哥肯康
艷陽當空照,既耀目又刺眼,只要站在陽光下曬個五分鐘,皮膚就會立刻發紅刺癢。但不知是否適逢週末之故,海灘上依舊人潮如熾,一個個草篷搭成的冰涼飲料販賣處更擠滿了人。
「該說他是莽撞衝動還是觀察力敏銳?」坐在吧檯邊的一個俏女郎壓低了嗓音,俏聲問向身邊的男伴,但平淡無起伏的語調卻無從聽出是褒或貶。
「我沒意見。」男子舉杯啜飲冰涼的醇酒,聲調比俏女郎低冷許多,態度更無所謂。
「你是不在乎『他』,還是不在乎這項任務?」俏女郎聲調微微提高了幾度,顯然是被男子冷淡的態度觸發了她接連數天來積鬱的不滿。
「隨妳怎麼說。」他站起身,並將如鷹隼的銳利藍眸迎向陽光,微微瞇起,彷彿只對刺眼的陽光有興趣。「目標移動位置了,走吧。」
「追蹤目標物是你的任務,與我無關。」她的語調雖然多了點情緒,然而卻仍以負面居多。
俏女郎無視男子拋來的警告冷眼,再向酒保點了一杯淡酒。
哼!他未免太囂張猖狂了些,他們兩人隸屬於不同的單位,職級平等,沒必要讓外人爬到自己頭上來──何況他分明是以性別作為分野,更令她鄙夷不齒。
「現在不是鬧意氣的時候。」男子蹙眉,口氣不耐。「別忘了門主有多看重那女孩。」
「我可沒攔著你,阻撓你執行任務。」她挑起一抹冷笑,獨自玩賞手中的晶瑩酒杯,眸子裡卻漾出狡黠的光彩。
「抱歉打擾了。」酒保輕咳兩聲,由吧檯後向兩人遞出一張便條紙。「有位剛離開的客人留下這張字條,堅持要求敝店代為轉達。」
男子挑高了眉頭,未發一言,倒是俏女郎動作迅捷,立刻接下短箋閱讀。
別跟得太緊,敗興的傢伙們。
風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行跡敗露不說,還被目標物蔑視侮辱!男子表面上雖不動聲色,但眼光卻驟然降至零下五度,沉寂多年的心底火山亦連續猛爆十數次。不論任務執行的結果如何,此事若傳回「醒石」,他鐵定會被削得體無完膚,無地自容。
「你想的應該跟我一樣吧?」俏女郎揚起長睫美眸,聲調僵冷。
「妳不擔心門主發飆?」男子蹙緊濃眉,壓下心頭的怒焰,偽裝起理智平靜的外貌。
不愧是「驚石」培養出來的精英,膽子大得可以,竟然想挑門主的心頭肉!
「怕事的人還有資格留在『驚石』嗎?」她冷聲嘲諷。「倒是沒想到『醒石』的人做事這麼婆媽。」
她嘴裡雖說得十分堅定,其實有點心虛。誰不知道少主在門主眼中佔了極大比重,就連初涉掌門職務的真二小姐都比不上,更何況是他們這批新上任的諫士?要是不慎弄傷了少主,別說接任,就連「十人競技」也甭想參加!
「一切等任務完成再說。」在決定明哲保身的同時,他也回了她一記冷眼。
並不是他膽小怕事,而是需要時間思考評估──究竟該用什麼方式「報仇」,才能損人利己,安然地全身而退。畢竟「醒石」的職責是搜尋情報,深謀遠慮為第一專長,絕不能大意失手──第一次露出破綻猶情有可原,但第二回可就難辭其咎了。
「難道你不認為他囂張得太過火,令人想吐?」俏女郎抬高了下巴,以相同的悍狠眼波瞄回去。
「我的看法不重要。」男子隨手扔出幾張綠色鈔票便起身走人。「跟不跟隨妳。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我的任務不容許任何人從中破壞。」
「即使是我?」她的表情相當挑釁。
「沒錯。」他以冷厲的鷹眸盯住她,大有與之決裂的態勢。
俏女郎撇了撇嘴,慣有的譏誚笑意悄悄地浮上唇畔。
「算了,看在門主的面子上,這筆帳暫且記著,改日再算。」她瞇起單鳳眼,冷鄙地睨了他一眼。「但保母期一結束,可就不一定了。」
「彼此彼此。」拋下話後,男子立刻在擁擠嘈雜的人潮當中如風一般地消失。
※※※
「真是看不出來,像你這樣的紈褲子弟竟然也是行家。」在從機場到踏入旅館房間的這段路程上,尹梵心不斷嘖嘖稱奇。「一般觀光客到肯康來,全都住進了五星級大飯店,怎麼你卻窩到這種小鼻子小眼睛的地方?」
「因為我不是一般的觀光客。」應御風挑高一邊眉毛,不痛不癢的反問:「怎麼,妳不喜歡這兒?」
「開什麼玩笑!」她眼底眉間全是朗朗晴笑,暫時忘卻一路上的不愉快。「去年要不是阿米哥臨時有事分不開身,我早拉他過來了。」
「阿米哥?」他的眉頭又挑高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太過炎熱的關係,詢問的語調聽起來似乎有些酸味。
「喂,相不相信,這地方我來過四次了哦!」她嘻嘻哈哈地跳到窗邊,一把推開雪白的百葉窗,一面指點一面叨念。「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住在那家旅館,第二次原本想住同一家的,可惜客滿了,連一個房間都不剩,後來只好背著重死人的背包到處找空房,累死我也……」
「四次?這裡有妳的親人?還是『阿米哥』住在這裡?」應御風勉強自己甩開無聊的嫉妒情緒,對她露出魅力無邊的笑容,但是語氣裡仍不慎洩出一絲酸醋味。
「你說齊碩文?哈,你也太高估他了!」尹梵心冷嗤一聲。「他大少爺才不屑過這種邋遢不文明的生活。那個傢伙最有興趣的就是泡妹妹,不是玩偵探遊戲。」
「妳想摸清誰的底?」他輕揚著眉,瞳眸深沉如子夜。
偵探?早該知道持有台灣護照的她不會無端窩在齊家。她臉上那種躍躍欲試的表情他見過,就是牽馬那回。不管現在她腦子裡打的是什麼鬼主意,總之絕不會是好事就是了。
「這件事我只跟阿米哥提過,你是第二個。」她神秘兮兮地東張西望,悄悄地附在他耳畔低聲道。「喂,你有沒有聽說過『漱石門』哪?」
「妳也知道?」應御風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老頭竟然敢拐他,睜眼說瞎話!然而轉念一想,她若真是老頭派來的暗樁說客,不該以這般的語氣提起「漱石」才對。
耶?哈!尹梵心一下子笑開了,一記鐵砂掌拍上他的肩,得意極了。沒想到「過敏源」先生與她竟是同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