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真注視著湖面野鴨,一時沒有留意身邊的人皆已退下,獨留她一人在湖畔。
悄悄地,李野來到寧真身後。
她孤獨的身影忽然給了他寂寞的感受。
下一刻,他心疼地上前,由背後環住了她。
很明顯地,她的身子僵了僵,卻沒有回過頭來瞧他。
不必回頭,她就知道是他——
至少到目前為止敢碰她的也只有他一人。
寧真並不喜歡他的接近,因為那只會令她感到自己像做錯事般羞愧。
事實上,打從第一夜過後,她對他需索的接觸漸漸失去了自制,每每在他技巧高明的勾挑下陷入不自覺的狂喜!
難道,她已經成了一個慈慧師太口中不折不扣的淫賤女人?!
不……她不是!
思緒紛亂之間,李野將她扳轉過來——
「一個人在想些什麼?這麼出神。」炯炯俊目細細打量著她。
經過這些日子相處之後,他可以肯定自己娶的是一隻沉靜的小貓,當年那張牙舞爪的驕蠻之氣,在她身上已不復見。
她的改變令原本只是政治利益的聯姻,有了不同的意義。他甚至開始期待,希望自己對她有不同的定義,希望她會更在乎他一些,而不是像現在這麼淡漠,這麼沉靜,彷彿對一切都無動於衷。
寧真搖搖頭。
「你真的很不愛說話是嗎?」他寵溺地在她額心印上一吻。
他並不介意她惜話如金,但卻希望她明白只憑美貌而沒有交心,那麼縱有再多的寵愛也有消逝的一日,而且消逝的速度會比想像中更快!
寧真瞧住他,眸底掠過淡淡的黯然。
不論他對她有多好,一切終成惘然……她深深知道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條崎嶇不平的道路。
李野將她眸底的惶惑盡收眼底。「若你心中有煩惱,或有所求都儘管說出來,寡人可以替你做主。」
「臣妾並無所求!」終於,她輕聲回答。
「真的不趁此良機向寡人訛詐一番?」他微笑,黑眸裡有深思之色。
她是頭一個這麼結實拒絕他的女人!
寧真不擅言詞,照舊地搖頭。
這一次,李野朗聲地笑了起來。
「即使你無所求,但寡人今日卻是有備而來。」說著,他由懷中掏出一隻小小的金囊。「打開瞧瞧。」他交到她手中。
寧真瞧住掌心的物事,忽地想起母后交給自己的小寶石匣於,霎時,她的手微微地發起顫……
「你怎麼了?」李野微擰起眉。
「沒、沒什麼……」她緩緩打開囊袋,發現裡頭是一隻翡翠指環。
寧真明顯地鬆了口氣。還好和母后所給的東西不同!
「喜歡嗎?」他問。
寧真瞧住這通體碧綠剔透的指環,上頭精絕的雕功,很難令人不喜歡!
「這是給我的?」有時候,她會忘了以臣妾自稱,李野卻更喜歡她這份純真。
「寡人瞧不出這附近還有第三人!」他似笑非笑地。
她卻真的轉頭瞧住四周,這才發現宮女和侍衛全走遠了。
「來,戴上試試。」
於真將指環套人自己手指。不知怎地,她竟覺得這一瞬間指環亮了下……
是錯覺吧!她征怔地發愣。
「這是寡人到西域時,由一胡商手中所得。」停了下,他接口又道:「相傳,這隻翡翠指環具神力,可以滿足人們心中所想,只是那胡商並不知曉該怎麼做才能滿足願望。雖然可惜,但寡人覺得這只指環仍是一項稀世珍寶,足堪與你相配!」
對她,他的確起了以往在其他女人身上所沒有的認真。
「謝謝!」她淡然地開口。
美麗的金玉寶珠人人都喜歡,但寧真卻看得很淡!
因為她從不覺得那些東西屬於自己。
迎著他認真的眼神,寧真忍不住要想,倘若他知道她只是一介民女,並非身份高貴的太女,他瞧她的眼神還能如今日一般寵愛嗎?
「你,頭暈嗎?」李野忽然問。
寧真一怔,搖搖頭。
「那胡商說了,這指環有靈性,會選主子,不合稱的人戴了只會頭暈,因為寡人乃一國之尊,福德深厚,因此他特將這指環獻予寡人。」頓了下,他執起她的手說道:「看來,你福澤不淺,指環認你為主。」
寧真盯住指環——她真是有福分之人嗎?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一切如在夢中,夢醒之後她仍在善緣寺裡度過歲歲年年。
李野瞧了瞧一旁碧澄澄的湖水,勾起唇瓣。「想不想乘船遊湖?」
「可以嗎?」她瞪大了眼,眸中寫滿了期待。
「在這裡,沒有寡人辦不到的事。」他笑答。
也許唯一的遺憾便是至今尚未見她笑過!
很快地,侍衛們備妥丁船隻,李野領著寧真上船。
比起畫舫,此船稍小,但一樣可以坐在船上飲酒賞歌姬起舞。
船在湖心時停了下來,他摟住她,觀看歌姬清歌曼舞……
寧真卻不愛這份嘈雜,忍了一陣之後,已擰起了眉……
李野瞧在眼底,當即撤了歌姬,讓她們先乘小舟回岸。
回復寧靜之後,她掙開李野懷抱,起身來到船邊後,才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卻道盡了她仍淡漠待他的心境!
李野不自覺地半瞇起了眼。
他乃一國之君,心緒的起落卻牽繫在一女子身上。
她值嗎?
「你,過來!」他開口,陰晴不定的黑眸讓人瞧不清心底意欲為何,令寧真有些怕他!
遲疑了會兒,她還是折回他身前。
「來,陪寡人喝一杯。」他冷不防地伸手將她扯人懷裡,並端起酒杯湊近她唇邊。
她別過頭。「不要!」
李野摔掉手中的酒杯,咬牙道:「告訴寡人,該怎麼做才能贏得你的歡心?」
其實寧真很想告訴他,剛上船遊湖時,她真的很快活,因為這是她有生以來頭一回乘船。
直到他讓舞姬上船,才破壞她寧靜的快樂!
她要的只是單純和寧淡的日子,別無奢求。
「你快回答寡人!」李野捉住她蔥白的手腕,俊目幾乎要爆出火花。
須臾,寧真開口道:「臣妾只求王上不要生氣!」她雖然怕他,但仍鼓足勇氣表達。
瞧著她絕美而楚楚動人的容顏,霎時,李野心頭怒焰消去了大半……
他這是在做什麼?終於,他放開了她。
「徐征!」
「奴才在。」
「把船開回去!」
「遵旨!」
李野的目光循著再度走向船頭的寧真而去……
到底他還要這樣追逐她多久才能得到她的心?
大概只有天知道了……
第四章
接連著三日,李野未曾到「慈和宮」裡見寧真。
然而,教他吃驚的是,寧真的身影竟仍縈繞心頭不去。
難道他真的愛上她了?
他從不知道男女之間的感情會如此磨人心智,教人鎮日為此傷神!
他偏不信自己的喜怒要牽繫在一個、甚至猜不透到底在不在乎他的女人身上!
這一早下朝之後,李野擺駕「怡晴苑」。
許久未見天顏的江晴一聽內官通稟,當即迎了出來。「奴婢恭迎王上。」
李野勾起笑,踏入「怡晴苑」中。
「王上好些時日沒來瞧奴婢了!」一開口,江晴便是無限幽怨。
李野瞧她一眼,回道:「寡人這不是來了!」語氣略顯不耐。
到「怡晴苑」是為了擺脫心頭惦念的身影,豈料他卻錯了。
見了江晴之後讓他更想去見寧真——
該死,一場政治聯姻卻讓他陷入感情的泥沼!
江晴一向善於監貌辨色,雖然妒忌,卻開口道:「其實奴婢並無資格怪王上忘了奴婢,皇后年輕貌美,又遠嫁到高天國來,王上自然得多花點時間陪伴皇后才是。」
「當真?那麼寡人這就上皇后那兒去!」李野作勢要起身離去。
其實,他非常不喜歡後宮的勾心鬥角。各苑女子雖多,卻因皇后未確立而個個未有名分。江睛只是個宮女出身,並未正式受封,卻受寵而驕,自視為侍寢的宮女之首,他並非一無所知。
「王上——」江晴不依地拉住他。「王上既然來了,就多待會兒,奴婢想您想得好苦啊!」
李野瞧她一眼,緩緩又坐了回去。
「王上,再過不久就要傳膳,不如留下來讓奴婢服侍您用午膳好嗎?」
李野點點頭。「吩咐傳膳吧!」
江晴喜孜孜地張羅了起來。
用膳的時候,江晴見他始終沉默,回異以往,於是開口道:「王上,是不是奴婢惹您不快?」
「為什麼這麼問?」黑眸在剎那間變得有些犀利。
「王上吃得不多。」
李野淡淡一笑,擱下碗箸。
「王上為什麼不吃了?」
「寡人沒胃口!」即使面對江晴,他眼裡還是沒有她!
「奴婢該死!」江晴離座曲膝請罪。
「錯不在你,起來吧。」他語氣極淡。
既然心不在此,又何須勉強自己留下?
李野在一瞬間忽有所悟,決定離開。
江晴起身之後開口道:「王上已有三日不見皇后,可是為了皇后而不快?」
聞言,李野眸光暗了下來。「你消息倒很靈通,還知道些什麼?」他面無表情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