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關心朋友嘛!"還好她沒將寫信的事情告訴同學,否則不又被她們抓到"把柄"?"不說這個了。婉君,怎樣,晚上一起出來吃飯,大家聚聚?"
"我才不去打擾你們,你別把我當作失戀的失意女子,今晚我們公司幾個未婚女生約好了,要出去狂歡一夜,哎……只是今天看到滿街送花的人,免不了觸景生情,所以打電話來跟你拉咧一下。"
"你好像變得成熟獨立了。"
"人要失戀,才會長大。上回同學會看到簡世豪,嚇我一跳,他變了好多,看起來很穩重,眼神和說話都不一樣了。還有啊,你要坐下來時,他會幫你拉椅子,又注意幫你添果汁、舀湯、拿面紙。"
"是嗎?他對女同學都很好啊。"杜美滿努力回想一個月前的同學會。
"美滿,他可是從頭到尾在你身邊為你獨家眼務喔。"
杜美滿講完電話,心臟噗通噗通跳著,以手支頤,握著向日葵發呆。
她從來不曾解讀簡世豪對她的一言一行的涵義,為什麼大家聯想力這麼豐富,就是要把他們湊在一塊呢?
電話鈴響,又嚇得她心臟亂跳,"一處……"
"滿滿!"那頭傳來有力的呼喚。
"啊,世豪!"她精神來了,搖著手裡的向日葵,興高采烈地說:"我接到你送的花了。"
"我沒署名,你怎麼知道是我送的?"簡世豪的聲音顯得詫異。
"心電感應啊!人家仰慕者送的是一大束玫瑰,只有哥兒們才會送一支孤伶伶的向日葵,也不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
"我是怕沒人送花給你,送一支花聊備一格,免得你的情人節太冷清。"
"真是沒誠意。"她笑著望向鐵櫃上一排花束,那是辦公室同事特地為她清出來的空間,"誰說沒人送我花?我數一數,一、二、二、四,五、六,才一個早上就六大把玫瑰,不知道下午還有沒有?"
"那麼多?你人氣滿旺的。"
"嘿嘿,你別小看你的同學,外面可是有人排隊等著追我呢。"
"好吧,他們慢慢排隊,我可以插隊吧?"簡世豪輕鬆愉快地說:"晚上吃飯別忘了,我打電話提醒你,免得你跑去跟別人吃燭光晚餐。"
"記得啦,六點大門口見。"
放下電話,杜美滿開心地將向日葵湊到鼻頭聞了聞。
嗯,雖不若玫瑰濃郁,卻有一股清新香味,這叫做陽光的味道吧。
鈴!電話又響,杜美滿心虛地望向後頭,還好今天科長不在,她這才敢抱著電話聊個不停。
"杜小姐,我是吳永新。"一個低沉魅惑的男人聲音傳來。
"啊……是吳先生,你好。"她心中小鹿亂撞,臉上驀然發燒。
"祝你情人節快樂,喜歡我送給你的玫瑰嗎?"
杜美滿望向一束奇特的藍色玫瑰花,深藍花瓣透出神秘夢幻的色彩,外頭裹以亮麗的玻璃紙和銀色珠練,仿若妝點出一個高貴獨特的愛情仙境。
"你送的花很漂亮,謝謝你。"她小心地回答。
"可惜我的假期早就排定,不然今晚一定邀你出來吃飯。"
"你現在在加拿大嗎?"
"嗯,我在洛磯山脈的星空下,班夫國家公園的渡假旅館外面,我頭上的星星好多、好亮,像是灑了滿天的鑽石。"
"呵……一定很美。"她光想像那景色就已經著迷了。
"我很想說出心裡的感動,拿起手機,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吳先生,我……嗯,長途電話很花錢的。"
"沒關係,我想聽你的聲音。"他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
杜美滿心頭劇烈一跳,好像有什麼小蟲鑽進她的心坎裡,輕輕地咬著她某種說不出的渴望,難道……這就是戀愛的感覺?
"我……祝你玩得愉快。"她聲音變得害羞。
"我拍了很多照片,回去找你出來,讓你看看我走過的地方。"
"自助旅行,真不錯啊……"
"有機會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去。"
"再……再說,吳先生,你玩累了,也要早點休息。"
"好,回去再聯絡,再見。"他的聲音徐緩悠遠,彷彿就要逸出話筒,溫柔地熨貼她的耳膜,也熨貼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講完電話,杜美滿茫茫然放下話筒,放下始終握在右手的向日葵,走到鐵櫃前,小心翼翼地觸摸那束特別的藍色玫瑰花。
她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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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點鐘,簡世豪跨坐機車上,手裡抱著一頂安全帽,耐心等待。
"世豪!"杜美滿蹦蹦跳跳跑了出來,她已換上牛仔褲球鞋,一身輕便地來到他的面前。"你等很久了嗎?"
"還好,剛來五分鐘,給你。"他遞出安全帽。
她接過來戴上,兩隻手摸來摸去,就是找不到環扣。
"戴了幾次還不會戴?"他伸出手幫她掃好,順便輕輕敲了圓圓的帽頂。
"哎唷,好痛!"她故意摸摸頭頂,噘了嘴抱怨:"人家不習慣戴安全帽嘛,你看你,交女朋友就急著買車,帶我出去只能坐機車。"
"沒辦法,車子早就賣掉了。"簡世豪微笑攤攤手,指了後座,一副"你要認命"的表情。
"好吧,等你哪天又交女朋友買車了,我再來沾光搭便車。"她十足認命,攀著他的肩膀,準備跨到後座。
"等等,這就是那朵向日葵?"他微側身子,拉住她的大背袋,裡頭插著一支向日葵,露出鮮黃熱情的色彩。
"對呀,這朵花長得好肥喔。"她笑著抽出向日葵。
他第一次聽到用"肥"來形容花朵,禁不住大笑,接過花朵聞了一下,又在她臉蛋旁邊比一比,"圓圓的,和你一樣,送你正好。"
"笑我?人家說我娃娃臉長不大。"杜美滿搶回向日葵,插回大背袋。
"長不大才好呀,你們女生不是最怕老嗎?"他發動機車。
"怕老是一回事,可是我看起來一點也不成熟,有時候到別的處室辦事,還被以為是工讀生,妹妹長、妹妹短的。"隨著機車的加速,她抱緊了他的腰。
"你本來就是妹妹,當了二十幾年妹妹還不習慣嗎?"
"不要,我要長大!"
簡世豪察覺她按在腹部的手指的力量,那是她堅持要長大的執拗?還是只是單純坐在機車後座上對他的的倚靠?
她不帶別人送給她的花,單單帶走他的向日葵,這裡面有任何涵義嗎?
他不想猜,今晚,他要直接說出他的心意。
"世豪,你怎麼不說話了?"
"馬路上都是廢氣,有話待會兒再說。"
自從世豪退伍後,他們又們大學時代一樣"好"了,兩人在一起總是哇啦啦說個不停;但是在下班時間的的大馬路上,各種噪音加上空氣污染,的確不是說話的時候,杜美滿也只好抑下一籮筐的話題。
她不知道他要載她去哪邊吃飯,她不用問,很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
"整個晚上,他們跑了好幾個夜市吃小吃,又到天文館看牛郎織女星,熱鬧過後,遠離人群,兩人沿著河堤散步,走得腳酸,乾脆找個石椅坐下來。
杜美滿咬著熱呼呼的炸雞,"什麼牛郎星織女星嘛,原來是望遠鏡裡面的兩顆小光點。"
簡世豪笑著看她的吃相,"幻想破滅了?"
"不過就兩顆星星,要是古人從望遠鏡看到這兩顆光禿禿的星球,大概也編不出牛郎織女的故事了。"
"愛情,總是有想像的空間。"
她咬住炸雞,意味深遠地看他,"我問你,如果她不是同志,或者你們只是一時吵架,你會把她追回來嗎?"這個她,當然是指洪若薇。
他勾出淡淡的笑,也是意味深遠地看她,"那時候會,現在不會。"
"來,解釋給我聽聽。"她踢掉球鞋,兩隻腳懸在椅上踢著。
他瞧著她的腳掌,時光恍惚回到多年前的山谷深夜,兩人熱烈地談著彼此的家庭,那是他們認識對方的開始。
"那時的我,滿腦子只有愛情,一旦愛情出現破洞,當然要想辦法彌補;即使那時候追得回來,但最後還是會分手。"
"唔?"她嘴裡正好塞滿最後一塊雞塊,只好睜大眼睛看他。
"你說得好,愛情不是將自己的喜好投射在對方身上,而是應該打從心底喜歡這個人,我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也就是說,愛錯人了。"
"可是你們在一起久了,說不定也有感情呀。"
他微笑搖頭,看看天空,又看著她圓圓的臉蛋,"我和她太像,都是內心孤獨的人,她很明顯,我比較不明顯。滿滿,你應該知道,我爸媽的婚姻有問題。"
"嗯。"她早就感覺出來了,只是他不提,她也不過問。
"我上小學前,他們感情很好,後來慢慢變了,本來是我媽活動多,我爸抱怨,媽媽認為爸爸不能體諒她的辛苦,爸爸卻認為媽媽沒有陪伴他;這些年來,變成我爸在外面找到'紅粉知己',媽媽難過,爸爸又說是媽媽不瞭解他……唉!反正他們見面就吵,偏偏他們都是檯面上的人物,所以人前恩恩愛愛,人後相敬如冰,冰塊的冰,即使他們很疼愛我,可是我在這種環境長大,個性多少變得比較孤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