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搭計程車不保險,我送你們。"
李倩瑤說話了,"我們有兩個女生,怕什麼,幹嘛要男生保護?"
洪若薇拉拉她,帶著禮貌性的微笑,背起琴盒,"那我們先走了。"
簡世豪遲疑一會兒,不發一言,也起身離去。
劉怡萍立刻湊過來,"美滿,若薇和倩瑤是一對,簡世豪沒希望了。"
雖然杜美滿已經猜到大概,但還是十分震駭,她擔心地看著消失在樓梯間的簡世豪,"怎麼會這樣?他們不是有一陣子很好?"
"是啊,上學期常常看到簡世豪來我們學校找若薇,若薇也跟他約會,誰知道這學期一開學,若薇和倩瑤就走在一塊了。I
"說不定你們誤會了,她們只是很要好的女性朋友。"
"姐妹淘好成這樣?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還手牽手,攬著腰,摸臉摸頭髮的,太詭異了,再瞧瞧倩瑤看若薇的表情就知道了。"
"簡世豪怎麼辦?"杜美滿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的痛苫了,"他對她很用心啊,"
"你去開導開導他吧。"
"洪若薇那邊沒辦法說?"
"其實若薇這女孩子滿冷的,要不是我比較活潑,恐怕跟她聊不了幾句話。"劉怡萍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我不止一次告訴她,簡世豪是個很好的男孩子,她說她知道,唉!知道是知道,你沒看她今天對他那麼冷淡?"
杜美滿看得一清二楚,那份冷,冷透了他,也冷到她為好友疼惜的心,
主桌那邊傳來笑聲,原來新郎三杯酒下肚,原形畢露,開始唱歌。
"我無力抗拒,特別是夜裡,想你到無法呼吸,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大聲的告訴你,我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忘記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懷裡,失去世界也不可惜,我願意為你……"
大家把歌詞意思想得歪歪的,笑得更大聲,會場氣氛沸騰到最高點。
杜美滿一隻手撐著下巴,愣愣地聽著姊夫的好歌喉,腳下踢到東西,低頭一看,啊了一聲:"他忘了小提琴。"
她立刻掄起小提琴盒,朝樓下大廳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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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的風,微涼,輕柔,吹在簡世豪臉上,卻是寒徹入骨。
他不懂,他的情敵竟是一個蠻橫刻薄的小女生!
他也不敢相信,深具女性柔婉氣質的若薇竟然是女同志;然而,事實擺在眼前、九月初,她從南部上來,他久別重逢,真情難耐,加上氣氛烘托,在夜色籠罩的校園裡,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吻了她。
她起初有些抗拒,最後還是勉強接受,一分鐘後,她大吐特吐,吐出晚餐,吐出酸水,吐到淚流不止。
從此,天地變色。
"若薇,若薇!"他趕上了前面兩個女孩,拉住她的手臂,焦急地說:"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你告訴我,好嗎?"
洪若薇先以眼示意,止住李倩瑤那張沒有遮攔的嘴,再緩緩轉頭說:"世豪,你沒做錯什麼,我想,該說的都說了。"
"我還是不明白。"
"我們不適合。"
"哪邊不適合?你告訴我,我改!"他眼眶發紅。
"很多方面……"她望著他,垂下長長的睫毛,"我對你沒感覺。"
有如一把刀刺在他心上,他痛苦地說:"那你對她有感覺了?"
"這是我和倩瑤的事。"
他鬆開了她的手臂,以幾乎絕望的語氣說:"若薇,或許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夠,我現在大四空堂很多,我有更多的時間陪你,我發誓不碰你,直到你願意。"
"兩個人在一起,並不代表什麼。"
"可以的!你有心事,可以告訴我,你難過,我可以陪伴你……"
"不需要。"她截斷他的話。
"若薇……"短短的三個字又刺痛了他,"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你什麼也不用做。"面對他的癡纏,洪若薇的眼睛也紅了,幾句話像是咬牙切齒般地說出來:"你一定要我告訴你,我就是永遠不會去愛男人嗎?"
"簡世豪,你不要逼若薇,好不好?!"李倩瑤以保護者姿態擋在洪若薇面前。
簡世豪握緊拳頭,微微發抖,連聲音也是抖動的,"可是……你今晚願意出來跟我合奏……"
洪若薇回復冷淡神色,"音樂系學生受邀演奏賺錢是很平常的事,今天是怡萍邀請,她高中同學的姊姊結婚,所以我才來和你們合奏,並不是看在你的同學的姊姊結婚的份上,這點我區分得很清楚。"
初次的合奏,拉成了終曲;如同初吻,竟是吻別。
簡世豪呆愣原地,拳頭慢慢放鬆,空洞的眼裡,只有她的背影。
一部計程車等在飯店門口,服務生拉開車門,兩個女孩相偕離去。
"簡世豪,別站在這邊吹風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他轉過身,迎向一個熟悉的臉兒,那對明眸水亮水亮的,剎那間,他以為冷風止息,黑夜過去,他在山頂看日出。
杜美滿將琴盒交到他手小,語氣盡量放柔:"你回家休息。"
四周還是黑夜,琴盒的重量讓他心情沉重,他別過了臉,"我不回家。"
"你今天累了……"
"我不累。"
他是累,但回去空洞的家更累。他忽然很想抓住她的手臂,問她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為什麼,總是充當愛情顧問的她,能瞭解他的痛苦嗎?她能解答他的疑惑嗎?她能幫他追回若薇嗎?她能嗎?
天!他此刻是多麼渴望好哥兒們的安慰與鼓勵,只消她說一句:"還是有希望",他一定立刻振作起來,想盡辦法挽回若薇的心。
"簡世豪,你不要開車,我幫你叫計程車。"
"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回家?!"他不懂,他需要她,她卻要他走?
"我看你走出來了……"杜美滿被他的火氣嚇一跳,他眼睛好紅。
"我又沒說要走!你幹嘛把琴盒拿出來?!"
"我以為你要走。"
"我要走,一定會跟你說拜拜,你這麼急著趕我走,是不想我這張臭臉破壞你姊姊的婚禮嗎?"簡世豪愈想愈惱。她不是好朋友嗎?在他最難過的時候,她不但不安慰他,還要趕他走?!
"不是的。"杜美滿從來沒看過他發脾氣,知道他心情壞透了,又接過他的琴盒,好聲地說:"你如果不回去,那就進來吃飯,我姊夫在唱歌呢……"
"我不進去。"他搶回琴盒,"就算多明哥、卡瑞拉斯來了,我也不想聽!"
"簡世豪,進來,你別孩子氣了。"她拉他的手臂。
又是一把利箭射向他的心中要害,他用力甩開她,吼道:"反正我就是孩子氣,像隔壁家長不大的弟弟,從頭到尾,你沒把我追若薇當一回事,好像看小男生追班上的漂亮女生一樣,是不是?!"
"簡世豪!"他竟然牢牢記住她的無心之語?!還自我胡亂解釋?!她有點生氣了,"你很會想像耶,你追若薇,我也很關心啊,可是她是同志,你不能強迫她為你改變什麼……"
"為什麼不能改變?我愛她,我都肯犧牲一切將就她,她不能瞭解嗎?"
"好吧,她感動了,但她已經告訴你,她就是不愛男人,你對她再好,只是為難她罷了。"
"我不會為難她,我可以慢慢等她,等她回心轉意……"
"你如果愛她,就該尊重她的選擇,祝福她。"
"我不會祝福她和那顆酸李子,她和她,不會幸福。"
他的神色僵硬而決絕,就像一條斷裂的弦,執著地停留在琴身上,明明已無法共振出優美的樂章,卻頑強地自唱自的音符。
杜美滿為他心急,他一向聰明開朗,不該陷入愛情死胡同,她要幫他啊。
她拉著他,"我知道你現在不好受,可是你先進來,填飽肚子,有話再說。"
"我很累,要回去了,拜拜。"他頭也不回,直接往前走。
"你去哪裡?"
"開車子。"
杜美滿立刻跳上前,雙手直接扒進他的褲袋,一陣亂搜。
"你做什麼?!"他震驚地無法反應。
"車鑰匙。"她很快扒出一串鑰匙。
"還我!"
"不還。"她將雙手放到背後,神態跟他一樣堅定,"你這副德性不能開車會出事的。"
"不會!"
"會!"
"我出事關你什麼事?"他直瞪著她,又被撩起火氣了,"反正沒人在乎我我想什麼,我做什麼,沒有人知道,誰在乎我?誰關心我了?"
"我在乎!我關心!"她跟著吼回去,不知為什麼,視線一片模糊。
"你……"他滿腦子的火焰頓時消散──她在乎他!有人在乎他?!
若薇從來就不在乎他,就在他以為全世界要棄他而去之時,她在乎他!
為他流淚的好哥兒們啊!
"進來吧。"杜美滿覺得臉廠莫名其妙的濕熱,用手背抹了抹,眨眨眼。
"我還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