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痾只下猛藥。「歐陽敏想。
「競爭者出現了,你還這樣無動於衷,難道真的要等到紅霓遠嫁加拿大後才來懊悔嗎?」她溫和直接道。
飽受驚嚇的王志聖噴出口中啤酒,落在伏踞腳畔的「雷神」身上,引來狗兒抗議的低鳴聲。
「你……你說什麼……?!」他又咳又嗆地問。
「提醒你急起直追呀!」歐陽敏經松地說:「畢竟,你和紅霓有多年的感情基礎,身為雙方好友的我當然希望你們能有圓滿結局。」
王志聖的嘴就像離岸的魚兒般一張一闔,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這個「誤會」未免太大了罷!多年的感情基礎?誰跟誰呀?!
歐陽敏在投下這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炸彈」後,居然還以「關愛的眼神一看著他,「你還好吧?」
她輕歎口氣,啜飲冰涼的礦泉水後才接口道:「感情這種事……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好不容易才從這團匪夷所思的迷團中清醒,王志聖頻頻深呼吸,提醒自己:保持鎮定。
他謹慎小心地開口:「歐陽小姐,請問……」
她愉悅地打斷他的話再度提醒他,「朋友們都叫我敏兒。」
王志聖從善如流。
「……我請你為我的財務狀況把關的這些年,顧問費用是否給得太低?」他問。
「嗯……事實你給我的費用極為優渥,比銀行主管的年薪還多。」歐陽敏坦白承認。
拿人手短,照理說她應該向著大聖這邊才對。可是……有些東西實在是用錢也買不到的,比如說:已經絕版的喜姆瓷偶……歐陽敏暗忖,沒辦法!她真的好想擁有那些精緻迷人的小東西。
所以,只有提前「犧牲」王志聖了。反正她不過是讓終究會發生的事早點發生罷了!她並不覺得有罪惡感。
「那麼……敏兒,你是否可以提醒我,我有沒有在不經意的時候得罪了你?」
王志聖語氣更加客氣。
「沒有哇!」歐陽敏愉快地眨眨眼,「你太多心了。」
「既然我跟你無冤無仇又沒欠你錢,」王志聖繃緊了語調追究道:「你幹嘛用這種方式陷害我?!」
歐陽敏揚起唇角,眼睜中笑意閃爍。哈!這傢伙開竅了——她居然以為直腸子的他不懂得迂迴說話的藝術?!
她不勝憐憫地望著王志聖,緩緩開口:「人類的自欺欺人,在戀愛的時候做得最徹底。」
「見鬼!」絞盡腦汁的王志聖只想自主地到這句反駁的話。
跟紅霓?光是用想的,就令他不由得在暖和的初夏時分打冷顫。
而胸有成竹的女諸葛仍據理分析,要他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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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向寡言罕語的歐陽敏用半嘲半勸的長篇「忠告」擾亂了王志聖的思維。
妖言惑眾!王志聖悻悻然想。
什麼「三生石上」、「五百年前」的鬼話,歐陽敏要是真以為他和紅霓間會有萬分之一可能的話,那麼她一定是神智不清。
他跺到三樓的小房間裡打開了計算機,聚精匯神地為這一天做下忠實記錄。
有人用文字寫日記、有人用照片寫日記,而他卻是用計算機寫日記。
這個習慣是從小養成的,在母親的鼓勵下用注音符號和簡單國字開始寫的童言日記,到現在已有了十七、八年的歷史,會往去年改成計算機輸入也是拜紅霓所賜——天性好奇十莽撞的她東逛西逛居然翻出了他塵封多年的日記,看得津津有味、哈哈大笑:「民國67年?這是什麼?『我的母親』?猴子!你也會寫日記啊?」
氣得他臉色一陣青白,一把搶過了自己的舊日記本,翻臉下逐客令,過不了幾天便在歐陽敏的「好心」建議下買了最新型的計算機全套外圍配備,一頭栽進了五花八門的計算機世界裡。
除了寫日記不怕被人偷看外,計算機還可以幫他記錄各項帳目、繪圖製表等功能劃,上BBS站旁聽、打屁……有趣極了,足不出戶卻可以接收各項新知。
其實,他所寫的日記絕大多數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並沒有什麼傷春悲秋的浪漫感受,可有可無:大概是積習難改吧!每天晚上一到十一點,他就身不由己地坐在書桌前,一邊回憶這天的過程一邊做下記錄。
「X月X日天氣晴」「從來不曉得有這麼多人急著將紅霓那個男人婆和我『送作堆』……」
他想起弟兄們悲憤的神情不禁哭笑不得,大夥兒一口咬定他是被紅霓拋棄了,真是有理說不清!
「早上財叔還特地弄了一壇什麼『海龍十全大補酒』來送我,據說這玩意兒比世面上什麼「X頭牌」、「愛X精」強上百倍,壇裡那尾男人胳臂粗的野生海龍可是千載難逢、萬金難求的珍品。奇怪!我怎麼看它都像一尾又短又肥的海鰻……。
財叔氣得滿臉通紅大吼道:「你什麼時候看見海鰻頭上有長角的?!」
長角?不過是兩根肉須罷了……大概是變種海鰻。不過看到財叔臉色不悅,我還是別說的好。……七彎八拐弄到最後,我才搞清楚:原來他們是希望我藉著藥酒的神奇功效重建男性雄風好挽回紅霓……老天哪!真是佩服他們的想像力!哎!」就連他再三保證自己的「精、氣、神」絕對十足,有他的情婦可以為證,依然沒人肯相信他的話,一廂情願以為他是在強顏歡笑。逐字敲打鍵盤的王志聖無奈苦笑。
「見鬼了!如果不是被老爸強壓著低頭認輸,我也不用受盡這種窩囊氣!……十年了耶!」
王志聖驚異停手,握著鼠標陷入沉思,那麼久了?!
如果連小學同班開始算的話,就是十四年了。回憶像潮水般湧上心頭……
溫柔優雅的母親是在外公工廠瀕臨倒閉時,以落難千金的姿態委身下嫁老爸,這當中不乏曲折情節,但是最後總算是喜劇收場,成為一對恩愛夫妻——也許是老爸心裡有愧,對妻子可說是百依百順,所有人都曉得:王家的一切事務只有嫂子說的才算數。
由於不喜歡丈夫混跡江湖,王母從小就很注意王志聖的教育,堅持送他讀北市有名的明星國小,希望他能上進。
同班同學穿的、用的是名牌服飾,出入有司機接送;他也是——只要是母親的要求,老爸花再多錢也不會吝惜。因此,年紀雖小,王志聖也學會了「善意的謊言」,在一群非富即貴的同學們互誇家世時,模稜兩可地用「辦廠的老闆」形容自己開賭場的老爸——反正也不過一字一音之差而已。
和紅霓、芊黛認識在升五年級分班後,乖巧、成績優秀的芊黛被老師指派為班長,而好動、具領袖氣質的紅霓自然是副班長,兩年同窗,他們班上成為校內的風雲班級,不管是書法、演講、運動……一定獨佔鰲頭。
相對於紅霓的耀眼風光,王志聖不過是一個安靜溫和、成績中上的普通男孩,他甚至不敢妄想打入紅霓和芊黛周圍眾星拱月的交友圈。
然後驪歌響起,他在母親的堅持下進入一所校規嚴苛的明星國中,紅霓則追隨著芊黛進入頂頂有名的貴族女子寄宿學院。
人的機緣實在很奇妙,王志聖心不在焉地想。如果按照母親的心願去安排的話,他應該一路順遂上大學、出國深造,完全脫離老爸威名顯赫的江湖背景,只可惜天不從人願,母親因心臟病發猝死,令原本成績不錯的他突然失去唯一的鞭策,功課一落千丈,開始產生了偏差行為——抽煙、喝酒、翹課、打電玩……家裡所出入的父執輩成了「新榜樣」,老爸發覺不對勁時已經太遲了,打罵教育只是讓他墮落得更快——「上樑不正下樑歪」更是墮落的好借口。
然後,就是他和紅霓的偶遇,在女子寄宿學院憋得太無聊的紅霓常在半夜跳出樊籠遊蕩,不知怎麼折服了校外的流兵散勇,組成了一支令人側目的飆車隊,又因緣際會地救了他一命。
「紅霓跟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哪有可能產生交集?」他修長結實的手指繼續打出字幕。
「她出身顯貴,十幾歲時玩飆車、組幫派,不過是一時興起玩玩罷了……」
而我呢?國中差點畢不了業,高中讀了『四』年,前前後後轉了八、九間學校才勉強混出個高中學歷,老頭聚賭抽頭,我也找了些朋友幫忙跑腿、『看場子』,子承父業……
哈!真不曉得歐陽敏是哪根筋「秀逗」了,居然想撮合我跟紅霓?她怎麼不去試著將貓跟狗配對?說不定僥倖成功了還可以得個什麼生物獎之類的……
物以類聚,姓龍的跟紅霓既然臭味相投——不!該說情投意合才對——我憑什麼去蹚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