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雪輕笑出聲:「表嫂想得的確周到,可是,阿哥和爸爸斗了這麼多年了,也一定會想到這一點呀!」她含蓄補充:「更何況爸爸對阿哥的終生大事早就不抱任何期望,而紫綾妹妹太年輕,也不是爸爸欣賞的類型。」
翊德點頭贊同。的確!舅舅的難纏即使是他也望之生畏。
佩儀低頭沉思數秒,「那麼我們該怎麼做?」
「我認為首先得開導紫綾……」翊德說。
怎麼有人的住處是這麼的死寂毫無生氣?紫綾想。
裝潢華麗、家俱摩登,擺飾也很昂貴……可是卻少了點人味。這是她第二次進君亞的住處,忍不住四處張望,尋找一點綠意朝氣--上次她不是送了好幾盆觀葉植物給他嗎?
沒有!紫綾有些失望,那些植物都很好養的呀!看來沈君亞也是那種毫不憐花惜草的莽夫--以為只要花一點錢買來花草當裝飾,任其自生自滅,枯萎了就當垃圾丟掉的人了。
她歎了口氣,拿起吸塵器準備打掃這個精緻得像「樣品屋」的家。
主人出門不在讓紫綾頓覺輕鬆,打開了FM頻道。隨著輕柔旋律她以行雲流水般的從容漸序收拾,地毯、沙發、浴室、窗戶在她的慇勤拂拭下滴塵不染。
打包了一大袋滿是酒瓶、酒罐的垃圾,紫綾不禁皺眉,這個人是以酒當飯的嗎?
將袋子拖到大門外,紫綾心底正盤算著要將鑰匙寄放在警衛室時,沈君亞剛好由隔壁單位開門出來,令她一愕。喔!原來他是去鄰居家串門子了,紫綾想。
手臂上仍包紮著繃帶的君亞連一個謝字都沒有,只是淡然叮囑她:「明天晚上有同事要來小宴,你不用來了,後天請早。」
「宴會?」紫綾慌恐不已,心中做了最壞的打算--滿室的煙蒂、酒臭、油膩的碗盤以及滿地的垃圾、嘔吐穢物。她幾乎要懷疑沈君亞故意整她。
他雙手交疊胸前,一副要來不來隨便你的態度,輕鬆揶揄:「不樂意?」
紫綾搖頭又點頭:「我……一定到!」
***
「冰焰」PUB。
好奇心重的筱蟬盯著紫綾直瞧,似笑非笑的表情曖昧至極。
她恩威並施--只差沒嚴刑拷打--硬是要紫綾將她與君亞之間的「關係」交代清楚。
制服了兩個小癟三英雄式的救美、送她上樓卻踩到貓尾巴被貓咬……這些花絮雖然離奇有趣,可是並不是筱蟬想聽的重點。
她想知道的是:那個英俊的壞胚子有沒有向清純可人宛如天使的紫綾出手?!
雖然紫綾打死不肯透露,可是臉上的紅暈早就洩了密。
曾經滄海、歷練豐富的筱蟬以她的人生哲學勸告紫綾道:「論外貌、經濟能力以及調情段數,沈君亞可以算是一個戀愛的好對像--記住!我說的是戀愛而不是結婚--只要你能放得開、想得透,自然能享受一段甜蜜熱烈的戀情。」
筱蟬言下之意是教紫綾別太死心塌地,也暗示她和君亞注定沒有結果。她歎了口氣,不勝惋惜:「如果我再年輕個五歲,一定跟你競爭到底!嘖!」
她忍不住伸手輕捏紫綾光滑柔潤的臉頰,「到底是年輕有本錢!要風流快活正是時候!」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堂姊。」紫綾窘得滿臉通紅,捧起溫熱的咖啡大口啜飲。
「不是哪樣?!」筱蟬狡獪反問:「你敢發誓他沒有碰觸過你--拉手、摟腰甚至偷吻一下?少來!我不信他那麼清高,八竿子打不上的姻親關係會讓沈君亞慇勤護送?!你還敢睜眼說瞎話!」
「可是,那不是戀愛!」紫綾略感委屈,不知從哪來的勇氣低聲辯駁,「戀愛不該是一場遊戲!」
筱蟬興致勃勃,又為小堂妹添了杯咖啡才俯身追問。「哦?!那該是什麼?千古佳話?萬世流芳。像羅蜜歐與茱麗葉?還是梁山伯與祝英台?『因為最初所以最美?』」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噯!你還真是一個小孩子!」
紫綾愀然不樂,悶悶地說:「那麼你可以放心了,沒有人會和小孩子談戀愛的,對不對?或許,他只是閒極無聊故意捉弄我也說不定。」
「咦?」筱蟬大感詫異,沒想到紫綾也有一語驚人的理智聰慧。
「話可別說得太早哦!」她惡作劇警告:「絕大多數的男人呀!十個當中有九個半迷戀『處女情緒』,巴不得自己是第一個為純潔的白紙染上顏色的男人。」
「堂姊!」紫綾發出驚喘,臉色艷紅地瞪著她,筱蟬發出大笑,拍拍她的肩膀,眨著眼說:
「別害臊,只要是女人都會經過這一關的。」
「你聽聽!」佩儀的聲音冷不防冒出:「這女人說話簡直像老鴇!」
「李佩儀!你也該死回來了!」筱蟬笑罵她道:「少了你這個尖嘴利牙的潑婦沒得鬥嘴,日子也太無趣了--你呀!錯過了一出精彩好戲!喂!你老公呢?!」
「在外面找停車位。」新婚燕爾,容光煥發的佩儀回答。
「嘿!我告訴你一件新聞!你絕對猜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事!」筱蟬興奮地說。
「堂姊!」紫綾哀求道。
「我知道。」佩儀直視著堂妹溫和開口:「紫綾,你堂姊夫有些話要對你說。」
「這或許是老生常談……」翊德坐在她面前咳了一聲清喉嚨後才說:「可是我還是得告訴你:紫綾,君亞並不適合你。」
紫綾閉上雙眼,無奈歎息道:「似乎每個人都這麼說。」然而,實際上什麼事也沒有。
她努力嘗試再解釋一遍和沈君亞種種誤會和巧合,略過了那個煽情之吻,又說明了幫他整理家務的原因;結果,由筱蟬、佩儀、翊德三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紫綾發現自己又白費了一次口舌。
她忍不住詢問:「能不能告訴我,他到底做了些什麼?!讓眾人這樣如臨大敵?身旁老是有兩、三個保鑣在『保護』他?」
「這……要從何說起?」翊德苦惱地用手撥著濃密黑髮。健碩陽剛的男性魅力恰好與沈君亞的陰柔俊秀成對比。「先說去年的……凌安妮好了。」
「凌安妮?那個模特兒凌安妮?」筱蟬詫異。「現在拍三級片的那個『泳裝女王』?」
翊德點頭。
佩儀小心翼翼地說:「我聽過謠言。說她是為情所困,企圖跳樓自殺未遂後,被能幹的經紀人送到香港另謀發展。」
「那不是謠言,男主角正是我表兄--舅舅費了點功夫才壓住新聞傳播媒體。」翊德澀聲道。
紫綾心弦為之一顫。
「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翊德搖頭,「我一向不喜歡在背後議人長短,尤其是對方又是我至親的表兄,因為我母親守寡時經常回娘家小住,所以小時候我和君亞、雁雪非常親密友愛。不過老實說,我始終摸不透君亞的心思,甚至……有點怕他。」
「怕他?!」眾人訝然。
「他雖然只比我大一歲,卻早熟叛逆、深沉精明,而且是師長眼中的頭疼人物。」翊德回想:「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在他高二的時候,和另一所高中的混混不知怎樣卯上了,對方在混戰中將匕首利入君亞胸前——。」
他以手指比劃:「深入肺葉,緊急送醫開刀急救,君亞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來,在加護病房待了半個月,我只知道情況極不樂觀,到了後來進行法律訴訟時才聽說案情擴大,原本是不良少年打群架的『重傷害罪』居然像滾雪球似地變成『結伙搶劫』、『殺人未遂』,主從犯一行十多人中剛滿十八歲的、有小前科的好幾人,十五、六年前的司法風氣強調的是嚴刑峻罰,加上受害者又是沈氏少東,當時輿論完全是一面倒的情況,判為首成年犯死刑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
「你的意思是說君亞一手策劃誇大案情?!」筱嬋質疑。「他那時幾歲?」
「十七。」翊德搖頭,「或許是舅舅盛怒之下導演的也不定,那時我還是懵懂無知的慘綠少年。」
「後來呢?」紫綾不忍地追問:「有人被判死刑嗎?」她不由得憶起君亞制服那兩個大男孩時,冷酷的表情。
「有。速審速判,兩個人被判死刑,兩個人無期徒刑,其他的十幾年、七年的都有。」
「咻!」佩儀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太驚人了!」
紫綾打了個寒顫,「可是,他們罪不致死吧?!」
「驚人的還在後頭。」翊德露齒一笑,「被告的家屬們湊錢上訴、四處喊冤……」
筱蟬打斷他的話,「遇上了包青天大人?」
「不是!我表兄突然良心發現,在二審時推翻案情。他告訴法官,其實筆錄上所說的被搶去的錢都是他拿去花用得一文不剩。他怕被父親責罵才謊報被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