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的話……受傷的恐怕就是我了。」
很好!沈君亞滿意點頭了,「你總算瞭解事態的嚴重性。」
「是呀!」紫綾憂慮地扶起他的手腕。「莉兒差點就抓傷我的臉。我覺得:你應該去打一針破傷風預防針才對……腳上的傷口很深。」
「李紫綾!」他氣得差點沒吐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我跟你討論的不是貓!是你縱容那兩個小強盜的『愚行』!」
李紫綾如大夢初醒。抑揚頓挫的外語詞藻由沈君亞口中吐出,看到他嚇人的眼神,紫綾一點兒也不想瞭解他所說的涵意。
她低垂著頭,仔細地裹上繃帶,一切就緒後才緩緩開口:「你應該看得出來,他們只是誤入歧途的小孩子,並不是那種十惡不赦的大壞蛋,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他氣的不是那兩個小鬼。而是她那種險象環生的天真!沈君亞迅速理清思緒,恢復冷靜。
「你不應該讓他們知道你住在這裡。」他指責道。
「這有關係嗎?」紫綾訝異:「反正他們早就看到我開著花坊名稱的貨車回來,只要有心打聽,馬上就會知道我住這裡呀!」
「這不是理由。重點是在於你不該這麼輕易相信別人,你怎麼分辨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他厲聲的說著。
「我看人一向很準。」紫綾溫和地說。
「什麼?!」君亞一頭霧水。
「觀察力。」她索性盤腿坐在地板上,耐心解釋:「我小時候耳朵有毛病,聽不見。」
紫綾略過那段悲慘漫長的時間,逕自說道:「後來開刀治好了。但是以前養成的習慣不變,因為聽不見,所以我必須看得更仔細,周圍的人,臉部表情、眼神、手勢、動作,都可以看出來他們有沒有惡意。言語或許可以隱藏真相,但肢體語言會告訴你事實。」
沈君亞根本不相信她這段雲淡風輕的剖白。
「那是你走運!沒有碰上歹徒!」
「也許是吧。」紫綾柔柔一笑,不加辯解。
沈君亞不悅地瞇起雙眼,手腕、小腿的傷口依然隱隱作痛,他懶洋洋地問:「那麼我呢?在你眼中我又是怎樣的人?!」
他看著紫綾蜂蜜色的肌膚染上一層薄暈,逃避話題,「我們是親戚呀!你不會傷害我,你會生氣也是為我好。」她真誠建議君亞說話時口氣稍微婉轉一點。
我怎麼能告訴你,你心中也有留下未癒的傷痕,既厭憎人群又冷面傲骨,惹人誤解。紫綾心想。
莫名其妙的不悅令君亞惡意陡生,倏然伸手觸摸紫綾的頸項,感受到她喉間的脈搏在他的掌握下悸動。
「親戚關係?!社會新聞多的是骨肉相殘的現實。」他喃喃低語,「這麼纖細的脖子,我可以用一隻手掐死你……」
又來了!那種暈眩感又再次席捲紫綾全身,某種不知名的生物正在她的體內蠢蠢欲動,想破繭而出。
血液在血管中奔流,遽然升高的體溫令她掌心發燙、呼吸淺緩,原本清澄的雙眼浮現彷徨的迷濛。
君亞微施手勁,抬起了紫綾的下巴,兩人的視線交集成一直線,他的目光閃爍著擄獲獵物的冷酷光芒。
修長堅實的手指滑過她頸項圓柔的弧度,停駐在紫綾粉嫩的櫻唇上,君亞以拇指輕輕撫摩她的唇瓣。
低沉魅惑的嗓音繼續說道:「甚至在你還未弄清楚狀況時就失去了童貞。」
紫綾感覺到她頸背上的毛髮倒豎,類似梳頭時所產生的靜電正以十倍、百倍的威力在她週身流竄。
紫綾輕啟雙唇,聲音低啞微顫,「你不會……」她嚥下唾液,說不出那個醜惡的字眼,舌尖在一瞬間舔過君亞的拇指。
「我不會強暴你!」沈君亞眼中冰冷的光芒急遽轉為熾熱。「只需要這樣……」
他猛然拉起坐在地板上的紫綾,一把攬住她坐在膝上,紫綾背靠著君亞的胸膛,髮絲拂過他的左肩;君亞的手指纏繞住她的頭髮,另一隻手在腰際施壓,強迫她側身轉頭,毫不溫柔地吻上她的唇。
君亞的舌尖長軀直入,在她口中恣情肆虐,吸吮翻攪少女初萌的情慾,微釀的酒味在深吻中麻醉了紫綾的思考能力,反覆的挑逗、撩撥、引導她不由自主地回吻,將舌尖探入君亞口中。
低微的嚶嚀聲音由紫綾鼻尖逸出,毫無虛假矯飾的熱烈反應幾乎令君亞失控。
他遽然中止這個煽情的長吻。
星眸半閉的紫綾緩緩睜開雙眼,翦翦秋水中盈滿朦朧的霧氣,微啟的雙唇腫脹的紅艷。
「這麼敏感。」沈君亞的聲音柔滑如絲,「還未用上花些言巧語來哄騙哩!你就迫不及待想獻身?!」
嘲諷殘忍的口氣像鞭子一樣抽痛了紫綾的理智,她震驚地睜大雙眼,淚水湧上了眼眶,身軀顫抖。發現自己仍坐在他的大腿上時,紫綾像被燙著似地跳離他的身旁,脆弱無助的神情被濃密低垂的睫毛所遮蔽。
「現在,你應該相信自己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沈君亞口氣冷淡。
紫綾只是抬起頭來,悲傷地瞅他一眼,又低下頭保持沉默。這是她的初吻哪!
沈君亞轉身欲走,在穿上名牌休閒皮鞋時,才想到他今晚此行的原本目的。該死!他在心中詛咒自己。
「婉姿」雜誌社,編輯部。
浪漫嬌貴的紫玫瑰在辦公室引起騷動,林嫣如笑吟吟地接過花束及印有店名--紫蘿蘭花坊--的卡片。
連卡片都是淺紫色,君亞實在有心,她想。
「嫣」紅奼紫,「如」花解語。玫瑰略表寸意。
祈 心怡 沈君亞
龍飛鳳舞的一手漂亮鋼筆字與精緻的卡片相得益彰,林嫣如咀嚼著簡短字句,欣喜中有絲失望。
這個冷面冷心的俊秀男子,始終沒有對她說過一字半句的情愛,連敷衍性質的文字都吝於給予。
罷了!她安慰自己,至少沈君亞沒有以虛情假愛來欺蒙她,反倒給她冷靜思考的距離,也算是一種冷酷的溫柔吧?!林嫣如的笑容微帶苦澀。
一旁的紫綾靜靜地等候她提筆簽收,心海餘波蕩漾,--他居然可以在那樣吻過她之後,再若無其事地訂花送女友?太……太不道德了。她怔怔然想。
可是,他和這位小姐的確是相配、相襯的一對,氣質優雅、衣著考究、亮眼,充滿自信的言行灑脫不俗,活生生是從明星海報上走下來的一對俊男美女……
紫綾突如其來地感到不舒服,酸、鹼、苦、辣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好了。謝謝。」嘴角掛笑的林嫣如簽收後不忘給紫綾一百元的小費。
「咦?!」她打量著垂頭瞼眉低聲道謝的紫綾,不禁詫異詢問:「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好面熟。」
紫綾遲疑說:「我……」
旁邊的同事促狹打斷紫綾的話頭:「我知道,一定是你經常收到花束,才會覺得她很面熟--欸!嫣如,你也太吃香了吧?小心我們吃味向某某人告狀喔!」
「喂喂!你在胡說些什麼呀!」林嫣如笑著說。
適時響起電話鈴聲解救了紫綾,趁著林嫣如接電話時,她安靜地離開忙碌的雜誌社。
粉紫色的玫瑰在井然有序的辦公桌上,善盡職責地綻放浪漫與晶瑩光彩。
***
「真相」廣告創意公司,映片室。
螢幕上放映的是一則拯救雛妓的公益廣告毛片,濃妝艷抹的小兔女郎以手勢、眼神表達恐懼與彷徨。
「史帝芬!」臉色不佳的君亞平板挖苦:「你能不能決定,『她』到底是要收五百還是三百?」
黯淡斗室中傳來幾聲低笑以及掩飾的咳聲,的確!小兔女郎的手勢太多餘造作,旁白又出現得太晚,真的有點像君亞刻薄所說的討價還價味道在。
擔任創意總監的史帝芬訕然道:「這是公益廣告,著眼點在淺顯易懂--我想應該沒有人會往反方向想,你大過慮了,君亞!」
「是嗎?你別忘了L公司的前車之鑒。」君亞懶洋洋地說。「好好一個公益廣告倒成了搞笑廣告。」
「噗——!」嗤笑聲突然響起,眾人想起了那則弄巧成拙的廣告,拒毒手勢被調皮的年輕人改造為吸毒暗號的糗事。
雖說是君亞的下屬兼學弟,史帝芬可是「真相」的開基元老,加上一些私人情誼,史帝芬是極少數能和君亞爭辯、溝通的人士之一。只不過,脾氣涵養極佳的史帝芬向來做的都是好言溝通的工作。
「你確定這位『歐巴桑』真的只有十八歲?!」君亞繼續刻薄的批評:「我看她不像雛妓倒像老娼!」
不幸淪為鏢靶的史帝芬歎了口氣:「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噢!『老闆』!」一向直呼君亞名字的史帝芬以「老闆」稱呼他時就表示事態略為過火了。「這跟你今早才出現的傷痕有關嗎?我真的不是故意去碰你的傷口的,也沒那個膽子問你原因--所以,請你放輕鬆些,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