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濤只感到全身不自在,而蓓雅卻頗為得意地哼起歌來。
流言 傳來傳去
說不停 不知道何時能平息
流言 飄來飄去……
允濤低聲噓她,「住嘴!你給我安分一點!」
「是的!主人。」蓓雅謙恭回答。
做為主辦人之一,藍鳳笙夫婦比他們來得早,在面對別人的試探,接受恭賀之詞時,夫婦倆頗有默契地不置可否,「還早咧!蓓雅還是小孩子,又在讀書,不急!不急!」
「喔,允濤呀!那孩子條件太好了,哪一個有女兒的母親不想把他招為乖龍快婿?和蓓雅的情形?」歐碧倩圓滑地回答幾位闊太太的詢問。「從小看她長大的嘛!就像兄妹一樣,彼此性情是知道的﹔只不過,將來會怎樣發展,誰也說不准哪!」
由於蓓雅的確很守規矩,允濤也逐漸放鬆了警戒,和幾位志同道合的客戶攀談起來。
蓓雅漫不經心地閒逛,對精美、豐盛的雞尾酒餐點食指大動,她端起了一盤精挑細選的食物,躲到角落的盆栽後大快朵頤。
幾個三姑六婆圍成一個小圈圈,嚼舌閒扯。東家長西家短,不知怎麼,話題轉到了藍蓓雅和路允濤身上。
「藍先生真是好本領,硬是將路家老ど弄來當女婿,這倒好,藍氏企業多了只臂膀。」話帶欣羨的是馬夫人。
程太太接腔,酸溜溜地說:「真的成了,也得藍蓓雅有本事留得住人。」
「哎喲!程太太,你說這話可就沒譜了,」吃吃而笑的是林太太,她挖苦道:「留住人的可不是藍家小姐,而是藍家的資產,夠女兒、女婿少奮鬥個十來年。」
藍蓓雅咬了一口培根卷,細細咀嚼。這些三姑六婆的閒話是說不完的,沒什麼好計較。
箭頭一轉,馬夫人賣弄起姊妹情誼,關心地問程太太:「月裡啊!我聽說藍翁的前女婿和侄女走得很近,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林太太搶著說:「對!對!我也聽人家說了,這樣不太好吧?怕礙著了藍先生的臉皮。」
程太太嘴硬,「現代男女自由交際嘛!與老的有什麼相干?」
「不見得喔!曹子隆的『天威』科技通訊公司和藍氏企業的子公司業務來往得很密切,只怕藍先生一惱,曹子隆的事業會受影響。」馬夫人搖起手中的檀香扇,嘻嘻而笑。
「哼!各人頭上一片天!」程太太撇嘴,不由為自己未來的「准」女婿辯白,「事實上,藍氏也不過外表轟轟烈烈,中看不中用罷了!你們憑良心說,子隆可曾受藍某人一點庇蔭?反而是離了婚以後,才有機會施展抱負,不是嗎?」
蓓雅一聲不吭地叉起幾根奶油蘆荀,嗯!味道不錯,她漫不經心地想,添了舔下唇的奶油。
難怪程太太心焦了,程家大小姐自從四年前辦了一次二十八歲的生日宴,年年都是二十八歲,五短身材、滿臉麻子,賣四川豆腐就是一塊活招牌,蓓雅聳肩一笑。
「至於那個『前』丈母娘,哎呀!更是不得了!」林太太聲音高亢地附和道:「彩君那個『病』啊,大半是被她逼出來的。」
蓓雅臉色一僵,她最痛恨的莫過於旁人添油加醋、污蔑母親的出身,以及彩君的「病」。
程太太可樂了,「可不是……」
不待她們繼續嚼舌,蓓雅慢吞吞地踱步走來,黑溜溜的眼珠一轉,並沒有錯過她們三個人尷尬難堪的表情。
蓓雅笑容可掬,彬彬有禮地說:「伯母好!」
「好!」
「你也好!」
「晚安!」
三個長舌婦慌得異口同聲地回答。
「伯母們會不會口渴?要不要我幫你們倒幾杯飲料?」她問。
三個女人不安地互望,不知道藍蓓雅聽到了多少?這是她們心裡一致的疑問。
「不用了。」馬夫人訕然回答。
蓓雅逕自介紹,「今晚的餐點不錯喔!中西兼備,口味也很道地。」
「真的呀!那麼我們應該去試試。」林太太笑著說。
「伯母們真的不渴嗎?」她耐心地問。
「不渴,不渴!」程太太連忙回答,「謝謝你。」
她們總算放鬆心情,但沒料到蓓雅才剛開始施展「長才」。
「那麼,我建議你們試試香烤三舌。」蓓雅笑得滿懷惡意,「有烤鴨舌、豬舌和牛舌,味道不錯,又可嚼舌補舌。」
三個長舌婦倒抽了一口氣。
「哇!馬夫人,您的項鏈好漂亮,我在後火車站的珠寶飾品店看過哩!學校演話劇時,我們也買了一條當道具,才八百多元!手工精細、物超所值,聽說中國小姐的后冠也是他們做的呢!」
馬夫人漲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胡……胡說,我這條項鏈是在卡……卡蒂亞買的,八十幾萬元呢!」
蓓雅笑咪咪地轉向程太太說:「恭喜您了,程如華姊姊做了六、七個二十八歲生日,總算有點眉目,可以結束單身貴族的生活,她和曹子隆真是舉世無雙,狼『豹』女『麻』。」蓓雅說得字正腔圓,確保程太太不會誤解。
「你……你……」程太太指著蓓雅,臉色發白,說不出話來,這個舉動吸引了旁人好奇的目光,逐漸圍攏過來。
「至於林太太……」蓓雅停頓了一下,拋出致命一擊,「也許我可以為您介紹一間徵信社喲!免得弄錯地址,上了報紙。」
林太太氣得面如紫醬,心知蓓雅指的是,有一次她去捉丈夫的姦情,結果弄錯地址,被人告擅闖民宅的糗事。
聽到蓓雅出口傷人的旁觀者,不明就裡,紛紛搖頭不表贊同,路允濤沉下了臉,心想,這個該死的丫頭,就不能安介守己嗎?
他拉住了蓓雅,頷首向三位太太致歉,「對不起,蓓雅有點醉了。如果有什麼失禮之處,請多多包涵。」
「我才……」蓓雅話一出口,允濤便使力掐住她的手臂。
蓓雅深吸一口氣,甜甜地說:「對不起!伯母,蓓雅年紀小,不知輕重,只會胡說。」允濤放鬆了手勁,聽她唱歌似地說道:「伯母們高抬貴手,教導教導我吧!對了,剛剛我說的那道菜,伯母們一定得試試。」
路允濤雖然聽不懂話中含意,但由三位女士僵硬的神色也可猜知一二。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他心中暗罵。
藍鳳笙夫婦緩緩走過來,歐碧倩的眼神中有一抹隱約的懇求。允濤決定,該是拖這頭牛回家睡覺的時候。
藍鳳笙不動聲色地接掌全局,討論「精進」今年度的獲利與明年的評估,凝重的氣氛轉換成熱烈的場面,有人起頭說笑,於是無關痛癢的笑話一個接一個出籠。
允濤不便立刻就走,拖著藍蓓雅這頭母牛一一向賓客寒暄告辭,半個小時後才踏出飯店大門。
他毫不憐惜地將蓓雅一把推入車內,冰冷憤怒地說:「夠了!藍家二小姐今晚的餘興節目到此為止!」
蓓雅撥開垂落的髮絲,抗議道:「你不瞭解……」
「閉嘴!」允濤命令她。
他駕著車子,流暢地滑進車陣中,風馳電掣地開往仰德大道。藍蓓雅剛剛表演的那一幕只是令他更加堅定嫌惡之心,這個無法無天的野丫頭絕非良配!
一路無言地將藍蓓雅送回藍宅大門,允濤猶帶余慍,「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一點禮貌?在會場滋事出醜——你幾歲了?你!」
蓓雅閉緊雙唇,表情倔強,轉首看窗外,絲毫沒有反省之意。
允濤厭惡罵道:「一點羞恥之心都沒有!藍蓓雅,你無藥可救了!」
「偽君子!」她面無表情,冷冷開口。
」什麼?」允濤一怔,他從沒看過蓓雅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硬態度。她一向是狡猾調皮、笑臉迎人,讓受害者氣得牙癢癢的小惡魔。
「你是一個偽君子!自以為是、目空一切的井底之蛙!」蓓雅冷冷微笑,將怒氣發洩在允濤身上。
「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我又做錯了什麼?不分青紅皂白就將天大罪名戴到我頭上,你有沒有顧慮到我的感受?」
允濤語塞,沉默半晌才詢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蓓雅露齒而笑,陰惻惻地說:「不為什麼——我高興!」
「你!」允濤不覺動氣,」死性不改!」
「而你,跟那些三姑六婆是一丘之貉,只會背後嚼舌、說人長短!一群虛偽小人!」蓓雅深吸一口氣,她恨極路允濤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提醒蓓雅,她是多麼頑劣粗鄙的野丫頭,怎樣也比不上藍彩君的閨秀風範。
「哈!」允濤的憎惡正在逐漸動搖,」說人長短的是你吧!你只是心虛地拉扯上這個借口罷了。」
蓓雅倦然道:「隨便你!」
她伸手欲打開車門,中央控制電動鎖文風不動。她怒視允濤,「我要下車。」
允濤審視著蓓雅,努力要找尋她說謊的跡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咬住問題不放,「我要聽聽看你的理由。」
蓓雅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