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君沉下臉,「程小姐,我奉勸你一句話,說人是非者沒好下場!」
曹子隆輕咳一聲,「如華,我們該走了。」
「好吧!」程如華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還要買衣服呢!」
「對了!彩君,我和如華準備在下個月訂婚,喜帖就快印好了,到時候請你大駕光臨。」曹子隆嘻皮笑臉,忍不住要刺激前妻。」歡迎你攜伴前來。」
程如華夫唱婦隨道:「只怕路允濤被藍二小姐絆住了,彩君就形只影單了。」
「恭喜!我如果有空,一定會去叨擾一杯喜酒。」彩君保持文明,冷淡客氣地說:「而且會攜伴參加。」
不速之客離去後,彩君的內心波濤洶湧,她毫不懷疑,程如華的挑釁是因為蓓雅惹禍引起的。想到攜伴參加的嘲弄,再想到被蓓雅困住的允濤,彩君登時心灰意冷,她還能到哪裡找一個登樣的男伴?
她不禁怨歎,命運對她何其不公?
藍彩君做了一次未曾嘗試的魯莽舉動——到酒吧吊凱子!她毅然決然地拿出名片簿,翻到了一張米白燙金、黑色藝術字體的華麗名片。
黑騎士俱樂部
經理 賴吉米
中、英文兩面名片,讓彩君憶起了兩個月前給她這張名片的小帥哥,長相酷似郭富城的小伙子,指定購買一個名牌皮包當做生日禮物送人,在包裝時順手遞了這張名片給彩君,輕浮地眨眼,「有空請來店裡捧場。」
彩君一笑置之,隨手放入名片簿中,沒想到這次居然派上用場。
在黑騎士店門口前,彩君有絲訝異,光看店門雅致的裝潢,她絕不會把黑騎士跟星期五餐廳畫上等號,會不會是她弄錯了?她懷疑著。管它呢!自己又不是不懂世事的純情小女生,既來之則安之!
打定主意,她踏步向前,很難想像,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市區還有這種令人眼睛一亮的門面排場。
講究的庭園造景渾然天成,草坪上漫著花崗岩階及小石子的甬道,一直通往門前,樹木扶疏點綴,靠近前庭有座白色籐架,上面爬滿葡萄籐,彩君好奇地駐足觀看,伸手一捻,葉子是真竹,這讓她有股驚喜感。
別緻的銅門風格獨具,沉甸甸的門把握在掌中頗具份量,不似自動門的便利,卻讓人覺得踏實窩心,這似乎又是店方特意安排的驚奇。
追歡買笑的場合不該是這樣的品味吧?彩君猶豫地推門而入。
「歡迎光臨!請問幾位?」一個眉清目秀的服務生笑容可掬地問。
「一位。」彩君侷促地回答,「嗯!我找吉米。」
「吉米?」他詫異說:「他在上個月就離職了。」
彩君一愣,在這裡唯一認得的人離職了……
「小姐是第一次來到本店?」他問。
「嗯!是。」彩君豁了出去,那正好,沒有人知道她的底細、職業,純粹金錢交易,達到目的後,大夥兒一拍二散,正合她意。
彩君這樣想著,心情一寬,飄然入座。她環目四顧,「黑騎士」的裝潢品味不俗。
馬蹄形的吧檯旁坐了幾對男女,也有落單的男士,衣冠楚楚,看起來並不像午夜牛郎,而像一般專業人士、上班族之流。
點了一杯波本迷霧,彩君彷徨地等候店方招呼,她覺得奇怪,「黑騎士」店裡男多於女,應該有公關來坐台呀!為什麼毫無動靜?
喝了第二杯波本迷霧,她按捺不住,招來了服務生,遞給他一張五百元大鈔,悄聲問:「為什麼……為什麼……吉米他離職了?」老實說,她想問的不是這一句。
眉清目秀的服務生露齒一笑,環顧四下無人才對彩君說:「我告訴你,你別生氣喲!」
彩君的好奇心被挑起,「不會的,你說吧!」
「因為,吉米他老是在外面派名片給漂亮小姐,邀她們來店裡喝酒,有一陣子,店裡的女客人好多,都是衝著吉米來的,整個店裡鬧烘烘的,還有兩個女孩子為了他打架,老闆一氣之下就叫他走路啦!還告訴他,乾脆去當午夜牛郎算了,我們也是這樣認為。」服務生好奇地問:」小姐,他什麼時候派名片給你的?」
彩君臉上一熱,期期艾艾地說:「二個月前吧?我忘了。」
老天!這下糗大了!她居然把正派經營的酒吧當成了……彩君噗哧一笑,又是羞慚又是好笑。
「小姐,你怎麼啦?」服務生關心地問。
「嗯!我沒事,只是……被吉米捉弄了。謝謝你。」她突然放鬆了心情,這才感到飢腸轆轆。
「我肚子有點餓,你們有賣吃的嗎?」彩君問。
「有啊!」拿到了五百元小費,服務生特別慇勤。「有炭烤牛排,還有各式燴飯……」
空腹喝了兩杯酒,彩君已經感到微醉,點了一客匈牙利燴飯,她拿起冰水喝了一口,打著「黑騎士」的壁毯和掛飾。彩君讚歎著,這個店主人一定是位浪漫紳士,壁毯上繡的是中世紀騎士屠惡龍救美女的故事。還有埃及壁畫的複製品,陶瓷燒製的壁燈頗有古風,連餐櫃都是歐洲骨董,水晶高腳杯裡隨意插入一朵鬱金香,在燈光輝映下就是一幅風景。
在這裡靜靜坐上一夜也不會膩的。
她覺得眼皮有些沉重,大概是氣氛溫馨、座位又太舒適吧!只要填飽肚子,她就馬上回家睡覺。其實,所謂的「家」也只不過是一間冰冷、空寂的房子罷了,彩君悒悒地想著。
嘗了一口匈牙利燴飯,她叫住了轉身要走的服務生。
「不合你的胃口嗎?」服務生機伶地問。
「不是,這客燴飯很道地,麻煩你給我一杯紅酒。」彩君微笑說道。既然要用餐,就要吃得適意。
她渾然不覺自己在店裡引起了一陣騷動。
「黑騎士」的顧客層大都是律師、醫生或計算機工程師等專業人士,男比女多,陽剛氣息也比較重,在某方面來說,這群天之驕子有著不成文的默契——「黑騎士」是男士們品嚐美酒的聖地,那些沒有飲酒常識、涵養的人是很難打入這個圈子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往往一、兩次後就自動消失。
在「黑騎士」裡,你看不到喝白蘭地加冰水、用XO乾杯的人。
偶爾也會碰上一、兩位不信邪的有錢大爺硬要君冰「康拜耳」,結果一定是酒保請出門外。碰到虛心受教的客人,酒保也會順便傳授飲酒常職。
彩君誤打誤撞闖入了愛酒人士的天堂樂園。
微醺的彩君雙頰粉紅,美酒佳餚取悅了口腹之慾,軟化了她倔強頑強的表情,其實,放鬆心情的彩君只要不尖酸刻薄,也是一位能讓男人動心驚艷的美女。
彩君吃得心滿意足,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愜意用餐,每次都是在急急忙忙,不然就是意興闌珊,吃飯成為一種例行公事,乏味無趣到極點。
服務生撤走了餐盤杯皿,過了一會又送來一杯甜酒。
彩君訝然,「這是附餐嗎?」她這時才看到服務生胸前的名牌,「哈克?頑童歷險記裡的哈克?」她開懷而笑,旋即道歉,「對不起,哈克……」
他聳聳肩無所謂道:「沒關係,高興就好。那不是附餐,是吧檯左邊第二位,穿藍色衣服的那位先生請客!」
那是一位年紀約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正向她頷首微笑。
彩君猶豫不安。「可是……哈克,」她小聲說:「我沒遇過這種情形,不知道該怎麼辦。」
哈克精靈地說:「別怕啦!那位先生是個醫生,本店的創始顧客,不會害你的啦!他常請人喝酒,沒有惡意的。」
彩君不好意思,「請幫我道謝。」
「沒問題。」哈克依令而去,過了一會兒又繞回來收杯子,告訴彩君,「醫生請你別客氣,他稱讚你說:『現在的年輕女孩子懂得喝酒的,已經很少了。』」
彩君紅暈滿面,不知要如何反應,想到剛才津津有味的用餐舉止盡被旁人收入眼底,她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哈克慇勤詢問,「小姐,請問你要不要再來一杯飲料?醫生旁邊那位先生他想請你喝一杯。」
彩君暈陶陶,嫣然一笑,「不用了。我有點醉了。」
哈克建議她道:「那麼,喝『熱帶魚』好了,那是綜合果汁雞尾酒,喝再多也不會醉,很好喝呢!」
「也好,」彩君點頭,「我有點渴——不過,不能再讓別人破費,我自己付帳。」
哈克所推薦的「熱帶魚」是以利口酒調製的,單獨喝的確不容易醉,可是彩君已經有波本、紅酒兩種屬性不同的酒類在肚子裡作怪,「熱帶魚」,一入口更是推波助瀾。
前一秒,她還在跟哈克道謝,後一秒,她已經軟癱在沙發上成了睡美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傑克揚眉問道:「你們居然讓一個女醉鬼睡倒在店裡?」
傑克沒好氣地又說:「女人哪裡懂得喝酒?安迪,你也太沒警覺心了,十幾年的名聲全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