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人心,為了想陞官發財就可以忘恩背義,罔顧對方曾經施與的恩惠。晉王這回真的是看走眼了。
「若是我不從呢?」柳冀曜仍是一臉的穩重,犀利的眸光直直的射進府衙大人的眼睛裡。今天他算是看清這個人了。
「那就別怪下官失禮了。動手!」號令一下,群起攻之。
曹成與華兒一心對付官兵,讓柳冀曜保護太夫人及朱芸從後門退出大廳。三人本欲從後院的側門逃出王府,哪裡知道側門一開,更多的官兵自側門湧入形成進退兩難的局面。王府護衛為保護主子安全與官兵砍殺纏鬥,瞬間將王府後院染成一片血海。
護衛死傷癒來愈多,而官兵則不斷的自大門、側門湧入王府,最後,曹成與華兒也雙雙抵擋不住攻勢的退至後院,與護衛一起對付官兵。有道是:寡不敵眾,王府傷亡人數愈來愈多,柳冀曜心痛難當,未免繼續連累無辜只得挺身而出。
「住手,全部住手。」柳冀曜一聲大喊,驚心的刀劍聲隨著他的暴喝而靜止,「我跟你們走,請你們別再傷害無辜。」
朱芸一聽見他要束手就擒隨即慌了心,抓著柳冀曜的臂膀哭道:「不,你不能跟他們走,我怕皇兄他……」
柳冀曜摟著朱芸抽動的肩膀,沉聲道:「芸兒,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護衛一個個為了我死去。」
華兒激動的將朱芸自柳冀曜懷中拉開,氣焰沖天的指著她的鼻子指責:「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今天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事情。」華兒瞪著朱芸,把過錯歸咎在朱芸身上。
「不要責怪芸兒,她也是無辜的。」柳冀曜喝斥,他不准華兒把所有的過錯加諸在朱芸身上,那會教他心痛的。
「難道我說錯了嗎?如果她肯離開你,今天會連累這麼多無辜的人嗎?她是罪魁禍首,一切都是她惹出來的。」華兒氣柳冀曜一心袒護朱芸,更加出言不遜。
「華兒!」柳冀曜再度厲斥,俊秀的臉龐呈現前所未有的陰寒。
「沒錯,我的身份是不如她,但是我不像她那麼自私,為了自己的私慾害了這麼多人,還……」
「不要再說下去了。」柳冀曜再度喝斥,銳利的眸光閃著狂怒之氣,筆直的射向楚華兒的眼睛裡。
「你──」楚華兒的不甘心展露在她怒火熾烈的臉龐,正要極力反唇卻被朱芸的聲音阻斷。
「好了,夠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自私,是我害了大家,但是,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嗎?我也很難過很痛苦呀!」朱芸淚雨滂沱,疼痛的心揪成一團。
柳冀曜將她的身子擁進懷裡,溫柔的聲音教華兒火冒三丈,「我知道,你受的苦我都知道,別怪自己,芸兒。」輕輕的將她脫俗的小臉自懷中捧起,「芸兒,我跟他們走了之後,請你代我好好的照顧我的母親。」
「我不要。」朱芸哭喊著:「皇上親下通緝令,這一趟押解進京是死是活誰都無法預料,萬一……你教我怎麼辦?不,我不讓你跟他們走,如果要走咱們一起走,我回宮去求皇上赦免,如果他真的不肯放過你,我就當著他的面死給他看。」
太夫人注視著一身貴氣的朱芸,她的臆測果然沒錯,朱芸的身份果非平凡出身,只是沒想到會與皇室大有牽連。
「芸兒──」柳冀曜難過的扭曲起俊秀出塵的五官,說不出內心的悸動。
「不要再說了。只要你平安就好,如果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獨活,我朱芸生是你的人,死是柳家的鬼,你上天我就上天,你下地我就下地,你休想甩掉我。」朱芸含著熱淚,道出她內心最真摯的話語。
「別說得那麼好聽,如果你真的有心就不會任事情發生了,如今走到這般田地,你才說這種話有什麼用?」華兒難以自控的反駁朱芸的一片真心。
「不要再說了,芸兒的心我能瞭解,請你不要曲解她。」柳冀曜再度對華兒喝斥,兩條手臂緊緊的圈著朱芸嬌小坅瓏的身子。
「我曲解她?你說我曲解她?好,既然她說得能為你生為你死,那我倒要看看她是否能真的為你死?」華兒揚起手中的利劍倏地刺向柳冀曜懷中的朱芸。
柳冀曜圈著朱芸的身形一閃,躲過華兒的攻擊。放開懷中的朱芸撥掉華兒再度刺過來的利劍,然後一邊抵擋她凌厲的劍招一邊說:「如果你非傷害她才甘心的話,那就讓我代她承受好了。」眼見華兒手上的利劍再度急刺過來,他閉上雙眼不再反抗的任她處置。
朱芸驚惶的看著這一切,飛身上前擋住了這一劍。只見華兒手中的利劍深深的刺進朱芸的肩胛,朱芸痛呼一聲,瞬間被驚惶恐懼的柳冀曜帶進懷裡。
「芸兒!芸兒!」他拍著朱芸慘白的臉頰,急忙點她的止血穴止住她肩胛上不斷噴出的鮮血,任痛苦的感覺沿著血液遍及全身,回頭對愣在一旁的楚華兒吼:「她可以為我死的,你看見了吧?這樣你是不是滿意了?是不是可以從此放過她,不再傷害她了?」
華兒咬著下唇看著一臉怨懟的柳冀曜,再也無話可說。
太夫人說不出此刻心中的那份震撼,這個朱芸外表看起來雖然柔弱,實際上卻分外勇敢,教她由衷感到佩服。
柳冀曜抱起因痛楚而逐漸失去意識的朱芸,邁步就要朝屋內走,卻被官兵團團圍住,他臉色一沉,眸中閃起前所未有的肅殺之氣,「秦大人,只要等她傷勢穩定我自會隨你回去,此刻請你高抬貴手行個方便。」
府衙大人撫撫鬚髯沉思半晌,擔心這是柳冀曜為了逃脫而使出的詭計,故而拒絕,「不行,我絕不給你任何逃脫的機會。」
柳冀曜冷冽的掀動唇瓣,牙一咬,縱身一躍,一個三百六十度的迥旋踢將圍住他的幾名官兵盡數踢倒,而其他官兵見狀立即圍攻而上,然而,就在雙方再度展開生死搏鬥時,一名差爺匆匆忙忙的自前廳方向衝過來,附耳在府衙大人耳邊說了幾句,只見府衙大人眉頭一皴,慘白著臉慌忙大喊:「住手,全部退下。」
他急忙邁至柳冀曜面前,再度拱手做揖,聲音微顫地道:「皇上已經撤除通緝令,下官適才多有得罪之處請王爺海涵。」這下完蛋了,他適才真的是過分了些,而皇上既已撤銷通緝令便表示他王爺身份還在,萬一……一想到可能發生的萬一,他就忍不住要發抖。
「撤銷通緝令?呵!哈!」一行人面面相覷,個個露出欣喜之色,這其中包括柳冀曜懷中因傷口過分疼痛而意識模糊的朱芸。皇兄已經撤下通緝令,她總算得以放心了──嘴角微微輕揚,一雙環住柳冀曜頸項的玉臂陡地垂了下來。
然而,柳冀曜卻眉頭深鎖,注視著府衙大人的眼神一凜,右腿一抬,將府衙大人整個人踼翻過去,「滾!」如獅吼般的震動整座王府。
此刻,他無心去臆測皇上的反覆作為,一心只想著他懷中受傷的人兒,刻不容緩的拔腿朝他的寢室方向奔去,並一邊大喊著吩咐下人將藥箱送去他的寢室。
華兒怔怔的愣在原地,心裡難過的想著柳冀曜一定不會原諒她的!而太夫人看著柳冀曜抱著昏迷的朱芸飛奔的身影,心裡卻想著她就快要有兒媳婦了。
※ ※ ※
案頭燃著微弱的燭光,柳冀曜靜默的坐在床畔看著朱芸沉睡的臉龐,一顆腦袋瓜不斷的反覆思考著皇上的所作所為,卻是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紊亂的思緒像糾纏的棉線般解不開,無法尋出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來解釋皇上的作為。
為躺在錦榻上沉睡的朱芸輕輕拉好被子,幽幽歎息一聲,緩步走出寢室。
今夜沒有月光,院子裡黑暗一片,而他卻仍看見站在湖邊那個秀巧的身影。
「是華兒?」他輕輕出聲詢問。
楚華兒扭頭看向他,辨出他的聲音回道:「是的,是我。」
柳冀曜緩步走至她身邊,在黑暗中依稀看見她眸子裡的淚光,「為什麼哭?」他低低的問,這抹關心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華兒陡地伸手將他抱住,梗塞的喉嚨難以自控的發出低咽,「原諒我今天的衝動。」雖然她一直很妒忌朱芸,但傷了她,她的心裡也很難過。
他知道她指的是她誤傷朱芸的事。雖然事情發生之時他不免激動怪罪,但回頭想想,千錯萬錯還是他自己的錯,如果不是當初他無端的開了那個玩笑,也許今日朱芸就不會被她所傷,而華兒,也不會因癡心而陷入痛苦之中。
「我沒怪你,真的沒有。」他淡淡的說,儒雅的臉龐沒有太多的表情。
她詫異的自他懷中抬起一張俏臉,狐疑地問:「你不怪我?」
見他點頭,她益發難過的滑下兩行熱淚,「為什麼你不怪我?你知不知道這會使我更加難過,更加內疚?」吸了口氣,沉著聲音低語:「我知道你很愛芸姐姐,我以為我傷了她你會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