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朱芸一個人坐在後宮花園的涼亭,一對慧黠的大眼睛閃動著不滿的情緒,一張靈清秀雅的臉龐抑鬱的皺著。
什麼跟什麼嘛?莘公主剛剛才被「逼」著出嫁,她那個有著一張嚴峻岸然的臉龐的好皇兄馬上就把主意打到她的頭上來了!該死的,她可不是她那個柔弱到近乎懦弱的姐姐,皇兄要她嫁她就嫁,就算內心裡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也不敢多吭一聲,只有乖乖順從遠嫁他鄉的份,她才不呢!她朱芸才不是那種可以讓人左右的人,尤其是終身大事。
雖說自古以來公主的婚事皆是由皇帝、太后作主,但是她朱芸偏偏就不吃這一套,她認為自己的終身幸褔要靠自己掌握,最重要的是她無法苟同皇兄的做法,說什麼可以為她們找個倚靠終身的好對象,其實誰不知道,他根本是把她們當籌碼,假借賜婚的名義將她們安置在那些對他有威脅的人身邊,好掌握那些人的一舉一動,真奸哪!
朱芸對皇上的做法可以說是嗤之以鼻,奈何又不敢妄加反駁,因為她太瞭解她那個好哥哥了,別看他生得一臉「凡事有得商量」的模樣,其實他的心比鋼鐵還要硬,說一是一,說二是二,順者生,逆者亡,從不多留餘地。也就是因為這樣,莘公主才會含著眼淚遠嫁他鄉而不敢有慚違逆,而她──朱芸,她也要跟莘公主一樣嗎?不,不能讓皇兄利用她的一輩子來擄獲晉王的忠心,她偏不讓他如願以償,她必須想個不違背他又能讓自己安然脫身的好方法才行,嗯……哈!有了!
陡地起身,興高釆烈的撩起裙擺往寢宮方向奔去。進入寢宮內,她便拿出筆墨與信箋,然後在信箋上寫著:
斗膽借芸公主一用聶雲天放下手中的筆,她滿意的看信箋一眼,然後開始收拾包袱,準備趁天黑時偷溜出皇宮。這樣一來,就沒有人知道她是離家出走的,大家一定以為她是被聶雲天給擄走了,嘻……
※ ※ ※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不好了……」方公公慌慌張張的衝入皇上的寢宮,大呼小叫的聲音驚擾了還在睡覺的皇上。
皇上略顯慍怒的自床上坐起來,一張英俊的臉龐嚴峻冷然。這陣子為了莘公主跟芸公主的終身大事,加上國事繁重,他幾乎累壞了,原本想利用今天不用早朝的日子多睡一會兒,哪裡知道這方公公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的,好像深怕他睡太多似的,真是氣煞人了!
「什麼事這麼大呼小叫的?」皇上的不悅已明顯的展露在他嚴峻的臉龐。
「皇上,不好了,芸公主失蹤了。」方公公皺著一張老臉嚷著。
「失蹤?」皇上差點兒自床上跳下來。
「是啊!皇上,芸公主的帖身丫鬟剛剛來報,說芸公主不知何故失蹤了,還說……對了,丫鬟在芸公主的寢宮中發現了這張留書,皇上您請過目。」方公公將那只信箋呈遞於皇上面前。
皇上接過信箋,低聲讀著:斗膽借芸公主一用
信箋上還有一潦草的簽名──聶雲天
「聶雲天?誰是聶雲天?」皇上震怒中帶著些微的困惑。
「啟稟皇上,聶雲天乃如來山的草寇,上個月因搶劫官銀而被官府通緝,如今下落不明。」方公公解釋著。
「通緝犯?那公主的性命豈不……等等,你剛才說丫鬟在哪裡發現這張信箋?」皇上英俊的臉龐閃爍著比一般人更深層的睿智。
「在公主房裡啊!」方公公毫無所覺的回答。
皇上端起一張森冷的臉龐瞅著方公公,「一個綠林莽漢何能闖進戒備森嚴的內宮劫走公主?」
「啊?這……」方公公抓著腦袋,一張老臉頓時漲得通紅。
是啊!一個綠林莽漢何以不動聲色的進入戒備森嚴的皇宮內苑劫走公主?看來這事兒確有蹊蹺。
皇上再看信箋上的筆跡一眼,怒意毫不保留的呈現在臉上。
「這上頭的字跡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這根本是芸公主自己寫的嘛!她若真不想依旨嫁給晉王爺大可跟我明說,何必離家出走?還搞這種失蹤案來掩人耳目,她以為我真的是那種蠻橫不講理的暴君嗎?好吧,就算我蠻橫專制了點兒,可是我是她的親哥哥呀,難道我會害她不成?」
芸公主確實不滿皇上為她跟莘公主訂下的婚事,如果照皇上這麼說,這件事當真是芸公主自己策畫的。
「我想芸公主她……也許……可能……她……」方公公想為可愛的芸公主說情,可舌頭在這時候偏偏不爭氣的打了結,真是氣煞人了。
「我知道你很疼芸公主,但是幫著她欺騙我可是大罪,你知道嗎?」皇上的言下之意是以為這件事方公公是共犯。
「皇上冤枉啊!」方公公連忙跪地喊冤,「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暪皇上,皇上明察,奴才真的不知道這件事的始末,皇上饒命啊!」
皇上瞪了方公公一眼,「諒你也沒那個膽子,起來吧!」
「謝皇上。」方公公這才寬了心,「那公主她……」
「公主離宮這件事千萬不可以張揚,這件事朕自有主張,你退下吧!」皇上一臉的莫測高深,揮手遣退方公公。
「奴才遵命。」
待方公公退下,皇上起身行至桌邊兒坐下,不疾不徐的斟了杯茶淺嘗,如鷹般的銳利眼眸中呈現出一抹詭譎的光彩。
※ ※ ※
紙是包不住火的,芸公主逃婚之事依然傳了出來,而且很快的便傳入晉王──柳冀曜的耳裡。
晉王府富麗堂皇的大廳內,一名好生俊俏的翩翩男子,此刻正陰鬱的來回踱著步,那對澄明如兩泓湖水般的眸子閃動著慍怒的火苗。
什麼跟什麼嘛?芸公主竟然為了不想嫁給他而離「宮」出走!他堂堂一個王爺有哪一點配不上她?論長相,他的俊俏瀟灑已無人能及;論地位,他乃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晉王爺,他哪一點配不上她?雖說他是風流了點兒,但人不風流枉少年嘛是不是?其實若要認真論起,他不嫌棄她,就已經該偷笑了,想四年前他曾經在宮中見過她一面,那時候的她生得又矮又小,一張臉長滿了豆花,模樣難看得簡直該去撞牆,雖說女大十八變,但會變到哪兒去?他可不信醜小鴨會變天鵝,所以,不是他配不上她,而是她配不上他才對,該死的是,她竟然抗旨離宮出走!
在江南這一帶,想攀上這門親事的名門淑女如過江之鯽,他才不希罕當什麼駙馬爺,若不是皇命難違,他早在接到聖旨賜婚時就當場拒絕了,哪兒輪得到她先聲奪人來個逃婚離宮出走?反正說來說去,他就是氣她太不給面子了,以為她的身份是公主就了不起了,哼!他才不把她放在眼裡。
好吧,既然她這麼不給面子那麼他也不用給她留餘地了,他一定會教她後悔抗婚的!
「王爺。」他的帖身侍衛曹成入門來,中斷了他不滿的情緒。
「有消息了沒有?」柳冀曜挺直背脊,銳利的眸光投放在曹成臉上。
「啟稟王爺,根據線報,芸公主並未離開京城,而是在一家妓院裡頭……」
「啪!」地一聲,柳冀曜一掌往茶几劈下,當場將茶几劈成兩半,怒氣衝天的吼著:「我晉王的未婚妻在妓院當妓女?!該死!曹成,立即備馬,我要立刻啟程進京。」他一定要把那個臭丫頭抓來大卸八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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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初上,燈火輝煌的「醉風閣」此刻正人聲鼎沸、香雲酒溢,來來往往的酒客,軟玉溫香的懷抱,溫柔旖旎的歌聲,充斥在整座醉風閣裡,頗有幾分醉生夢死的昇平景象。
唉!真不知道這些男人為什麼有事沒事就愛浸淫在這燈紅酒綠、軟玉溫香裡?天知道這其中有半數都是有家室之人,而既有家室,為何還沉浸在此戀戀不去?難道家花真的難比野花香?還是男人的天生賤骨頭?在朱芸看來後者的成分高多了。
「唉!唉!唉!」她感歎的輕喚出聲,撥弄琴弦的纖纖玉指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
站在朱芸兩旁翩翩起舞的兩名舞者,此刻因朱芸突斷的琴音而幾乎跳不下去,尷尬的臉色、凌亂的舞步,看得台下的人不禁抗議鼓噪。
「搞什麼?跳得亂七八糟的?」
「勻姑娘,發什麼呆啊?」「勻勻」是朱芸在醉風閣的花名。
「我們花錢是來聽曲賞舞的耶……」
「啊?!」朱芸被一陣鼓噪之聲拉回思緒,才赫然發現自己又陷入迷思,只見老鴇一對殺人的眼光正從台下殺射過來,連忙收拾神魂,再度撥弄琴弦彈出美妙動人的樂聲。
咦!那不是皇兄身邊的錦衣衛隊長──白禮辰嗎?他到醉風閣來幹什麼?天啊!他該不會是得到了什麼風聲,所以前來醉風閣準備將她捉回去的吧?老天……咦!不對,他怎麼知道她躲在醉風閣裡?她相信她的計畫百密而無一疏。還是……那個草寇聶雲天此刻就在醉風閣裡,而白禮辰是為捉拿他而來?不不不,不對不對,看白禮辰此刻的模樣不像是來辦案的,還是……天啊!他是來尋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