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她聽到腳步聲,那是馴鷹房的領班。
"吃吧!他把食物擱在邵盈月的面前。"郡王有令,你得睡在在這裡。"
邵盈月能聽出來領班語帶無奈,她隨即拿紙筆寫,"你有沒有受罰?札勒述呢?"
領班看不懂宋文,要邵盈月比劃一番才弄懂她的意思。"郡王沒罰我,但札勒述……因為他幫你,昨天他被郡王罰清洗好多馬匹,今天則是刷兩百個馬鞍,可能明天還要繼續受罰?啊!我不能再留在這了。"說完,他旋即離開鳥捨。
邵盈月能理解領班的難處,如果能講話,她一定要對他和札勒述道歉,傾身摸到鐵盤裡擱著一個硬邦邦的圓餅、一杯冷水,她這才發現,這和札勒述之前給她的食物可
是有著天壤之別。
這是耶律鷹的意思嗎?她忍不住輕撫右臂上的包紮,心裡直嚷著,不懂呵!
他霸道的擁吻、細心替她處理傷口……在在令她羞慚,卻也因為她的不肯屈服於他,他就要折磨她嗎?
她不懂他到底要對她怎樣?靠著牆壁,處在這惡劣的環境下,她突然好想家。眨了眨濕潤雙眼,她想起爹娘、弟弟和小妹……
馴鷹房外,僕役們則是因為理朵的突然到來而起了騷動。
"朵夫人?"
"您不適合來這裡……"
"什麼適不適合,我來看宋國人,你們帶我去見她。"身有哮喘舊疾的理朵是不適合來這遍佈羽毛的鳥捨,但因為兒子不願意她來看人質,而愈是這樣,她就愈想來這裡看個究竟。
而且她是一個人來的,她不要像平常那樣總是有人跟著她,怕她隨時會發病似的。"我到裡面看看宋國人,你們別進來。"
"是……夫人。"
屋外,人聲交談;邵盈月也聽到了,可現在任何事都吸引不了她,她靠著牆閉目休息,雖然不好睡也得睡,因為過不久,就又要輪到她當班。
理朵進到屋裡,目睹一身簡陋的邵盈月神情憔悴,不禁愣住,"邵盈月?就算如此,這人質怎還能顯露出清高傲骨,一副大家閨秀的迷人風采?
理朵忍不住蹲下身,"我是耶律鷹的親娘,理朵。"
理朵的話吵得邵盈月不能眠!
理朵看著邵盈月那雙不認輸的明亮眸子。"我聽說你看不見、不能講話……真可憐,我兒竟然如此對你!這麼漂亮的手上都是傷,你受苦了,你的父母家人一定很心疼。"她輕撫著邵盈月手上的瘀傷。
邵盈月抽回手,不明白理朵是何居心?
"你不用害怕我,我沒惡意。當我知道鷹兒把你抓來關在這裡,我就想來見你……你覺得奇怪嗎?老實說,在我未嫁人時,曾經跟隨我爹媽和他們的宋國友人到江南玩過,啊-一那裡的楊柳好青翠,風吹時枝條擺動,河裡都映著枝枝葉葉,連空氣聞起來都有朝露、草葉的香昧,多吸了,我都感覺身體變得更健康些。
"到現在我還挺懷念江南的,說真的,我祈求我和你的國家不打仗,我的兒子與你的家人不是敵人,而是能和平相處;真有那麼一天的話,我想讓鷹兒跟我一塊再游江南呢!"
邵盈月察覺到理朵毫無敵意的話語,經過一番思索,她摸到紙筆,"謝謝朵夫人來看我,我也祈求宋國和遼國沒有戰爭從此沒有人再傷亡……但現在宋、遼是敵對的,我深知耶律鷹要利用我來殺死我的弟弟,請夫人念在生命可貴、我的家人擔心我的份上,幫幫我,放我回宋國!"
"我是很想幫你,可是一一咳!"鳥捨裡的羽毛、灰塵令理朵難受得咳著,"我兒子的事我一向不插手……不過,我回去就立刻去跟他說,要他放——咳、咳咳!
"朵夫人!"幾聲猛烈的咳嗽讓候在屋外的領班、僕役們忍不住衝進來。"您保重身體……您不能再待這裡了!"
"沒事……咳……沒事……給我一杯溫水……"
"朵夫人,讓小的送您回王府吧?"
"不用啦!才幾步路而已,我想一個人慢慢散步回府。"
感到理朵被人簇擁著離開烏捨,邵盈月莫名的不禁擔心起來!
***
忙完公務,耶律鷹返回府第,卻到處不見娘親,"元香,我阿娘呢?"
元香朝急呼呼走來的男人行禮,"朵夫人到馴鷹房了。"
"馴鷹房?"
"是的,郡王,朵夫人堅持不讓我們跟著,她一個人到馴鷹房去看宋國人質,到現在還沒回來。"
聞言,耶律鷹直皺眉,第一個想到的是,他娘的身體壓根不適合去那樣的環境!"去備馬!
在繁星點綴的黑夜裡,馴鷹房的僕役們各個以為耶律鷹是來查看人質卻沒想到他是來詢問理朵,"朵夫人?她一個時辰前就回府啦!
"一個時辰前?"耶律鷹聞言心驚不已,"你立刻去看我阿娘到家沒?速速回來告訴我。"。
"是!隨從立時領命離開。
至此,眾人才曉得事態的嚴重——
"朵夫人沒回府?天啊!你們多拿些火把來,大家分頭去找朵夫人……"
在睡得極不安穩之下,邵盈月終究被夢中的嘈嚷聲驚醒,她汗流俠背,以為那不過是一場噩夢,卻聽到鳥捨外頭乍響的喧嘩聲。
她立刻感到她的噩夢與現實連接了,她扶陸站起,摸索著走?到門口。
"邵小姐?"領班見邵盈月要走出島捨,連忙阻止。"你不要出來。朵夫人不見了,郡王來這裡找人,大家都忙得很?"
朵夫人不見了?難道她夢中瞧不清臉龐的婦人就是一一邵盈月頓感胸悶。
領班不懂邵盈月兩手比來劃去的是什麼意思?"總之你乖乖待在這裡,別去惹郡王。"
沒人帶她去見耶律鷹,邵盈月只能靠自己。她沿著牆回到剛才坐的地方,拿起筆墨和紙,又急著走出鳥捨。
"有沒有找到朵夫人?"
"沒有……"
"平台那邊再說些人去!"
"去替新鷹套上頭罩,省得嚇到它們。"
跑來奔去的人們、猛禽驚嚇的歎聲全都擠在烏漆抹黑的暗夜底下。
耶律鷹很著急,到處都找不到他娘的蹤跡,而他卻還要鎮定的留在原地,聽取僕役們尋找的結果。
陡地,一抹織弱的身影在忙碌的僕役們之間緩慢的前進,格外引人注目!耶律鷹忍不住大步走去,將她扯離僕役來來往往的地方。"你出來幹嘛?"
一聽這聲音,邵盈月便知道是誰,她趕緊拿出筆墨。
心情不佳的耶律鷹卻揮手打掉她手上的東西,"我沒空看你寫字。你要向我求饒嗎?現在不是時候!你們把人質帶回鳥捨。"
"是,郡王。
邵盈月感到耶律鷹要離開了,她想跟上去,卻被人架著往反方向走。
求饒?我才不會向你求!饒耶律鷹,你停下來……你們放開我,耶律鷹,你這不知輕重的野蠻人,你知不知道再拖下去,朵夫人就會……石阻月賴以言語的兩手被抓住,她掙脫不了,只能用雙腳奮力跺地,踢踩她周圍的一切。
耶律鷹仍一逞的向前走,但救人心切的邵盈月卻奮力張口,想告訴他……卻只聽到自個兒吸氣的聲音,怎麼辦?她講不出話來呵!
耶律鷹愈走愈遠,她再不告訴他,她預見的朵夫人就會……
邵盈月急得直冒汗,顫抖的張開小嘴,幾番想發出聲音,卻都失敗。
為什麼這麼難……她可以出聲的,之前也做到過,為何現在辦不到?
猶如魚兒拚命尋找縫隙衝出結成冰的河水表面一樣,邵盈月胡命的強迫自己發出聲音——
"多……夫人……在……"
當一種從沒聽過的聲音傳人耳裡,耶律鷹驟然停下腳步,驚訝地回頭尋找陌生的嗓音。
邵盈月比旁人更震撼!
她原以為是不可能的,但她竟再一次做到了。
"夫人……刀在……大……岩石……"她聽到有點像是自個兒又不太像是自個的吼聲,還是五音不全的說著,可單幾個字就令她滿頭大汗,全身力氣用盡。
"你說……什麼?"耶律鷹已無心顧及其他,"大岩石?你要告訴我……我阿娘在哪?"
他問,見她張口無語,又是點頭又是比手劃腳,甚至還地下摸著石塊,開始擺出圖形。
可他不懂,她急得再跟他要過紙筆寫下幾個字。
耶律鷹盯著墨水不足的字跡,又看向地上的圖形……終於他弄懂了,他握緊她嬌小的兩肩,再確定一遍,"你說………·我阿娘倒在大岩石?"
巖萬……哪裡有岩石?他腦中開始搜索,終於想到,"斜坡…… 只有前面的斜坡有大岩石,你們都到斜坡那去找,快!
邵盈月感到耶律鷹離開她,然後騎上馬。
"你跟我來。"而當她聽到他又回來時,她整個人已騰空,一下子就被他抱上馬匹。
***
有了邵盈月的指示,一群人持火把往斜坡走,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倒在岩石旁的理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