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嗎?」身邊有人在怯怯地問,生怕驚走那只快樂的小鳥,打碎眼前的美景。
邵誠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身邊,只是他也不敢確定。
「我看我們過去瞧瞧吧!」歐遠航在笑,卻早已有淚水爬上雙頰,是她!怎麼會不是她!那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頭烏黑的長髮,一張清風般的笑臉!林雲波!真的是她回到這個世界了嗎?真的回到他們身邊了嗎?
歐遠航和邵誠慢慢地走過去,真希望這段路長些,好讓他們仔細看看她變了沒有,但又希望這段路短些,讓他們馬上就確定,她是真的回到他們身邊了。路不論短長,他們最終還是站在了她的面前。
林雲波把一顆米花拋向半空,仰頭去接。一隻手橫過來,在半空搶先接下。歐遠航把這顆米花放進了嘴中,嚼出的卻滿是淚水的鹹澀。
「喂!你怎麼老搶我的東西!」林雲波迎面一聲大喝,卻又在目光接觸到歐遠航面上時,突然停下來,細細地看著、打量著她,她眼中冷漠地寫著兩個字——陌生!
「雲波……」歐遠航蹲下身子,仰頭看向她,她似乎胖了些。
「你怎麼認識我?」她在笑,很可愛,可她的聲音卻那麼的陌生、遙遠。
歐遠航瞪大了眼睛看向站在她身後的邵誠,後者也同樣一臉驚慌失措。只不過半年多,怎麼可能抹掉幾十年的記憶,怎麼能忘卻那份自小而大的親情,這是夢嗎?還是她根本就在開他們的玩笑!「別開玩笑了,雲波!」歐遠航加重了語氣。
「真是好笑,有人叫我在這兒等,難道是你們!」林雲波梳著自己的長髮,漫不經心地說著。
她真的忘記了什麼,是一切?還是僅僅他們兩個?他們為她日夜牽掛,為她幾乎掀地三尺,而她卻這樣糊里糊塗的忘了。
「告訴我,我是誰!」邵誠板過她的身體,盯著她,一字一句的說出口,心裡像有把火在焚燒,而她卻毫不在乎地輕笑著,拍開他的手;「廢話!真是笑死人了,這應該問你自己嗎,是不是啊,遠航!」
她笑著猛回過頭,歐遠航又是一陣心跳,她在叫他,他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忘記他,像剛才那個兒時的習慣動作,她也是一口叫出聲的,以前自己搶吃她的食物,她總會這樣,可她在看向他的時候為什麼又好像是看見了幾個世紀前的陌生人,陷入了久遠的記憶,擰著兩條眉毛,雙眸中一片迷茫,究竟發生了什麼?
「說真的,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可我……」她猛地用雙手揪住自己的頭髮:「我總想不起來,想不起來!」
「別這樣!」歐遠航擒住她的雙手,安撫著,看來問題挺複雜,她真的忘了以前的生活,怎麼辦呢?
歐遠航、邵誠只得四目相對,沉默不語。
「好了!」林雲波猛地甩開歐遠航的雙手,伸出自己的雙手在兩人面前亂舞起來:「別看了,如果你們是來接我的,我們可以走了,我真的很累!我坐了船、汽車、飛機,才到這個該死的地方,才看見你們這兩個白癡,我要一張床!」林雲波孩子似地撒嬌著大喊,引來路人頻頻回望,歐遠航和邵誠的臉紅了一大片。
「你真的想不起來了?」
邵誠的問話立即得到林雲波一個熟悉的大白眼。
「今天想不起來,明天可以,後天也可以,我總會想起來的。」林雲波一陣咕噥:「喂!」一拍歐遠航:「那是不是你的車?」
「是。」歐遠航茫然點點頭。
「真太好了!」林雲波歡呼一聲,在兩個早被眼前事實驚呆了的男人的目送下,奔向那輛車,雖然車後座不是一張挺寬的床。
「是她嗎?」邵誠猶如夢囈般發出疑問,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是!」歐遠航說得斬釘截鐵:「是她。」他忽地回頭一笑,真的很久沒有看見過他這麼開朗的笑容,是她!是她回來了!健康、活潑,依舊帶著往日的調皮、不馴,真真實實地在他們面前展露每一個笑容,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嗎?就算她對他們開始陌生了,但她還活著,還是個鮮活、跳躍的生命!
午後初秋的陽光依舊溫暖,有落葉飄落,有冷風輕吹,可是這和春天又有什麼區別,前面奔跑的正是那個瘋狂、不馴、熱情如火的林雲波,只是他呢?那個風雨中敘述往事,看滿天星落入海面的他呢?天涯之大,地域之廣,他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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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雲波睡了很久,從她一進門便倒頭大睡,天色已晚了,邵誠早已在木椅中去了烏有鄉,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在夢中露出微笑。
歐遠航輕笑著搖了搖頭,端一杯苦咖啡小口地喝著,潛意識不敢入睡,他不像邵誠那樣已被倦意征服,腦袋中還有大量的細胞興奮地在跳躍,他還需要更長的時間,來進一步印證這個幸福而唐突的事實。
她又恢復了以往的模樣,只是她的記憶好像殘缺了,這大半年她在哪兒?是誰將她從死神懷中奪了回來,是風嗎?她會放他走嗎?許多事都只有慢慢的等著時間做解答了。
「啊——」床上的林雲波伸出雙手,探出腦袋:「真舒服!」
「你醒了?」歐遠航走到床前,滿臉的親切、關愛。
她忽然板起了臉,用眼睛盯著他:「我不喜歡有人盯著我睡覺。」
「嗯……」歐遠航一時想出口的話便噎在了嗓子裡。
「好了,洗手間在哪兒……」她跳下床來,很自然地伸手到衣櫃中拎出一套便服,看得歐遠航瞪大了眼睛,她的動作那麼隨便,像是出於本能。
「喂,盯著我幹什麼?噢!讓我自己猜,嗯!左邊是廚房,右邊是洗手間,對不對!奇怪,這兒挺熟的!」林雲波笑著搖晃著小腦袋。
什麼對不對,歐遠航大喝一聲:「這根本是你的家!」真不知道她的腦袋中出了什麼邏輯混亂。
「家?」她的臉上打滿了感歎號:「你該不會說你是我男朋友?他——」一指橫倒在木椅中的邵誠:「是第三者插足?」
「雲波,你胡說什麼?」歐遠航大叫著。
「哈!……別生氣,我是鬧著玩的。」林雲波大笑著衝進洗手間,客廳中只留下了一個目瞪口呆的歐遠航,一個剛由椅子上滾落,還沒摸著頭腦的邵誠。
「什麼……什麼事?」
「沒什麼事,只是我們的生活要改寫了。」
「改……寫?」
「喂,我餓了!」嘩嘩的水聲中,林雲波拍門大叫。
歐遠航圍著圍裙在廚房中奮鬥。剛剛才軟硬兼施著讓邵誠去買日用品。林雲波就翩然立在了門邊,盯著他一個勁兒猛瞅,還橫抱著雙肩,斜倚在門框上。
「你……」林雲波剛想開口。
「除了不會生孩子,什麼都會。」卻不料歐遠航頭也不回的搶過話頭。
「我們好像真的很熟。」林雲波站直了身體,非常低聲地問道。
歐遠航「噹」地扔下炒具,轉過身,面對著她,看了很久,才緩緩伸手理齊她濕濕的長髮。
「我們很熟,就像親兄妹一樣。」
林雲波愣了很久,眼中佈滿了回憶的色彩,突然她笑了,非常快樂的笑容。
「你記起來了?」
「沒有。」一瞬間她面上的笑容就魔術般地消失了,還眨著眼睛看向他。歐遠航猛地用力一拍額頭,又白費力氣了。
「沒關係。」林雲波拍著他的肩頭,「會想起來的。」
天下有這樣的女人嗎?自己失去了記憶反而來安慰別人,還那麼快樂,對了,自己怎麼忘了,她是林雲波。
一抬頭,便發現林雲波的手早已伸向了菜盤,又是老樣子!看來她真的像以前一樣了。
夜深人靜,林雲波又夢遊天宇去了,倒是填飽了肚子的兩個男人正襟對坐在燈下,面容嚴肅。
「我想不通,『風』怎麼沒有回來。」邵誠口氣怪怪的。
「我也在想,他會是我們一根好線。」李坤被捕後,那個神秘組織一直不再露面,瘋狂的銷毀一切證據,龜縮著恢復自身的元氣,不知又在製造什麼陰謀。
「找到『風』或許會有轉機。」
「怎麼找?」
「我不信找不到。」邵誠一臉自信,天下還沒有他辦不成的案,抓不到的人。
「找到又怎樣?」
「找到……」邵誠噎在了那兒,是呀,又能怎麼樣,抓得住?勸得了?
「我去看看雲波。」歐遠航忽地站起身,走向林雲波的房間,天涼了,別讓她傷了風。
邵誠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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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歐遠航就將林雲波送到了醫院,肉眼無法解釋的現象,只有向專家請教了。
報告上的結果,令人吃驚。半年前,她接受過一項冒險的醫學手術,奇跡是發生了,可她也因長期昏迷,腦部受創,記憶發生間斷,甚至有部分記憶已喪失了,也就是說她可以想起某些東西,但是她卻永遠的忘記了另一些,會是什麼,是以前的生活,是她的朋友,或者根本就是他——那陣無影蹤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