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解放一切,已全身赤裸在他面前,已嵌印在畫裡,現在,只要願意,她不會有任何抗拒,一切都在期待。
「雅文。」他輕聲叫著。
林雅文仰起頭來,含清脈脈地注視明書。
「妳會喜歡我這個流浪漢嗎?」他問著。
她點頭。
「我已到了沒有妳就會活不下的地步。」
「上次在哈佛爾,本來有強烈吻妳的慾望……」
「當妳卸下所有衣衫的那一刻,可把我的靈魂勾住了……」
「雅文,我們會結婚嗎?」
林雅文又點點頭。
然後,倆人又長吻,此刻比剛才更猛烈,幾乎要吞噬對方似的。
「雅文,妳知道嗎?」一場激情後,王明書仔細瞧著林雅文的臉孔。
「什麼事?」林雅文茫然地問。
「裸畫,我不想賣了。」
「為什麼?你不是答應人家嗎?」
「此畫不同,價值連城,我不想讓人家看到妳的裸畫。」
林雅文噗哧笑了起來,人歸人,畫歸畫,王明書又何必那麼認真!
「妳是我所有,我不願分一部分給人家。」
「好,由你決定。」
「妳的裸畫,我要珍藏,永遠保留。」
「可是,你答應人家的畫呢?」
「一分錢一分貨,隨便畫一幅便行了。」
這夜,王明書又再畫第二幅畫,而雅文呢?並沒有留在王明書的家,而是回去她住的旅館。
第八章
林雅文已快山窮水盡了。
她身上的錢,只能再撐一星期住宿費。
本來,她以為可以輕易的賣畫,可是,她多次在街頭作畫賣畫,卻是無人問津。
畫家天涯原是夢。
現在才瞭解,為何王明書要兼導遊又兼侍者,說穿了還不是被現實生活所迫。
她苦惱了多天,終於作了決定,搬到王明書家裡去,她可以為他做所有的家事,替他洗衣,替他煮飯,以換下收房租的代價。
她一直不敢把自己的意思告訴王明書。
直到星期六晚上,她在畫架前發楞,不畫,不寫,也不言笑,跟平常的她,判若兩人。
「雅文,妳怎麼了?是病了嗎?」王明書發覺她不對勁,問著。
林雅文搖頭不語。
「究竟發生什麼事?」王明書不放心地再問。
「我,我--」
「說出來聽聽,妳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明書,你願意幫助我嗎?」林雅文無助地望著王明書。
「當然,我願意幫妳任何事。」
「我的盤川已快用罄,頂多再撐一個禮拜。」林雅文終於說出自己的困難。
「妳是說妳需要錢?」
「不是,我想不住在旅社,想住在--」林雅文不好意思說下去。
「妳是說想住在我這裡,是嗎?」
林雅文點頭,不敢抬眼看他,怕看到他不願意的表情。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正合我意。」
林雅文抬眼看他,他的神色是百分之百的願意,像神仙似的快樂。
「房租多少?」
「雅文,妳簡直把我當外人了,一毛錢也不要。」
王明書不但答應雅文搬來同住,且還開車載來她的行李。
行李,簡單得令王明書難以相信,只有二件大皮箱罷了,另外,則是她在巴黎所畫的作品,如此而已。
同住,並沒有同房間,王明書的樓上共有兩間臥房,一人一間。
林雅文來自於台灣鄉下,很勤勞,又很勤儉,且很有感恩的心。
她每天的例行工作是,打掃所有房間,洗衣服,並為明書煮可口的三餐。
她努力保持家的溫馨、優雅。
也許就因為如此,王明書若是在外頭沒事,便盡快回家。
家,是他多年奔波的避風港,現在,這個港不再簡陋,已是一座美麗的港口了。
雅文就像一塊磁鐵一樣,讓王明書留戀在家,一起作畫,一起上市場採買。
可是,讓王明書難以忍受的是,雅文雖同在一屋簷下,然,倆人的臥房卻被一道牆隔開,有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感覺。
尤其是在半夜時,他輾轉難眠,很想跟雅文共眠,可是,他始終不敢,因為,他必須尊重她,讓她有免於恐懼的自由。
可是,他愈是愛她愈是難眠,常常一個夜晚睡二、三小時而已。
人的身體是肉造的,不是鐵打的,經常睡眠不足,導致王明書日漸消瘦。
一個下雨的夜晚,王明書打電話向飯店請假,雅文為他準備豐盛的晚餐。
吃飯間,雅文不時為明書夾菜,眼睛也不時瞟向他消瘦的面頰。
「明書,你應該到醫院檢查身體。」林雅文愛心地。
「檢查身體?為什麼?」王明書放下筷子問。
「你可能病了。」
「病了?為什麼?」王明書丈三摸不著腦地。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日漸消瘦嗎?」
王明書跑往浴室瞧瞧鏡子,而後摸著頭髮走了出來,鬱鬱笑著:
「的確瘦了許多,臉頰都凹下去了,眼眶四周也佈滿了黑圈。」
「是不是病了?」
「我身體好得很,什麼病也沒有。」
「那為什麼會消瘦?」林雅文仍然不放心地。
「失眠。」
「經常嗎?」
「以前不會,自妳搬來後才如此。」
「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我是個累贅?」林雅文緊張了起來。
「雅文,不要誤會,就讓我坦白的說吧,我夜夜都想妳,想跟妳睡在一起,所以,想啊想啊,就睡不著覺了。」王明書說得一點也不臉紅。
林雅文不再說話了,默默地吃飯,默默也收拾碗筷,默默地作畫。
十一點,王明書準時上床休息了。
林雅文進入浴室沐浴,把身體頭髮洗得乾乾淨淨。
她對著鏡子吹乾頭髮,邊吹邊甜笑,心想,明書真是老實得不可原諒,以前,裸體供他作畫,她就決心許身於他了,為何到現在才說出想要跟她共眠的事?
不過,裸體做模特兒是一回事,跟男人共眠又是一回事,是生平第一遭。
她很緊張,不知會讓明書更睡不著覺嗎?而且,倆人情不自禁的事,那該怎麼辦?
庸人自擾,她盡量放輕鬆,二十六歲了,還顧慮那麼多,既使他有性的要求,也是挺自然的事啊!
林雅文裹著大浴布出來了,來到明書房間,輕輕敲了幾下門。
「有事嗎?」王明書還沒睡,邊問邊開門。
林雅文什麼也沒說,進入明書的臥房,並隨手關上房門。
「雅文,妳--」
「你不是想跟我睡覺嗎?」林雅文關掉了電燈。
王明書順手把雅文抱上床鋪,很快的,他如飢渴多時似的,猛吻,撫摸……。
林雅文如溫柔的羔羊,百依百順,然後,激情,亢奮到極點。
說也奇怪,王明書激情過後,擁著雅文酣然入睡了,而雅文也不知不覺睡著了,她作了很長的夢,夢見地穿著一襲潔白的新娘禮服,挽著明書的手踏上紅色地毯。
第九章
一個藍藍的下午,王明書帶著林雅文,來到蒙馬特山巔的聖心院。
他倆都背著畫架,林雅文還以為要畫聖心院,因為,它是大教堂,白色圓頂,是結合羅馬式和拜占庭式的建築物,別緻風格。
可是,王明書並沒有放下畫架,只是讓雅文飽覽一陣,並解說其由來。
王明書真正的目的是聖心院後的小丘廣場,那兒是他討生活的地方。
通往小丘廣場有很多小巷,巷旁儘是小店,廣場則綠樹成蔭,擁滿了作畫的畫攤。
「雅文,這小廣場共有一百七十多個畫攤。」
「上下午輪流擺攤畫畫。」
「各國畫家都有。」
「擺攤作畫賣畫要繳稅。」
「這裡畫家雖多,卻不曾出現過有名的大畫家。」
「我平常就在這裡擺攤賣畫。」
王明書為林雅文作了一連串的介紹。
林雅文很訝異這裡有那麼多的畫家,就是把全台北市的畫家集合起來也不過如此。
她喜歡這個地方,挺新鮮的,可吸引愛畫的觀光客,可激發作畫的衝動,可相互切磋。
他倆選在樹蔭下擺了畫架,釘上畫布畫紙,開始作畫了。
遊客川流不息般湧了過來,都是走馬看花,駐足買畫者寥寥無幾。
王明書心不在焉地作畫,他畫的還是裸女畫,他已畫了千百幅了,幾可說不必憑靈感作畫。
他思潮起伏,想的不是畫中的裸女,而是那間台北飯店。
「王先生,我飯店養不起你這個流浪大畫家。」
「若是飯店請的都像你這個時常請假的侍者,遲早必關門大吉。」
「所以嘛,從明天起,你不必來了。」
這是好多天前的事,猶太的香港籍老闆,終於向他下了「捲鋪蓋走路」的命令。
他不怪老闆,自從林雅文搬來同住後,他三五天請假,若是換他當老闆,也會請如此侍者「走路」的。
當飯店侍者,雖是微不足道的小差事,可是對他的固定收入,卻是一大損失。
飯店給的酬勞剛好給付水電,吃飯問題也在飯店解決,吃免費飯。
現在,飯店的差事搞砸了,僅剩臨時抓公差的導遊,若是靠導遊吃飯,必定喝西北風。
而且,自從雅文來後,他的開支節節高昇,他的儲蓄已所剩無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