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不等滿兒同意,十七福晉便招手喚來經過涼亭邊的兩個家丁。
「喂!你們過來,對,就你們兩個……嗯!你上廚房去替福晉們拿些點心香茗過來,還有你,你到廳裡去跟十五爺說一聲……呃!」
三個福晉倒下後,兩個始終低垂著腦袋的家丁才抬起頭來。
「可以叫他們來把這三位帶出去了,行動快點,在他們有所察覺之前,所有的人都得退出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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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他們要拿三位福晉來換王瑞雪,誰是王瑞雪啊?」
放下信函,允楀憤怒地咆哮。
眼神嚴酷地指向允楀,「天地會的人,」允祿冷冷地說。「是我從西寧抓回來的叛逆分子。」
「天地會的叛逆?」允楀一怔。「那她現下在……」
「天牢。」
「天牢?」允楀立刻苦出一臉慘澹。「完了,那……」
「我會提她出來。」
「咦?可是皇上那邊……」
「我負責!」
既然允祿這麼說,那就沒問題了,允楀與允禮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真該死,十七弟,你這邊的護衛就這麼鬆散麼?」一放心,允楀就忍不住要抱怨。「更該死的,天地會居然混得進內城裡來,哪天是不是也能混進皇城裡去了?」
「不奇怪,」允祿的語氣是平平板板的。「倘若有熟悉內城的人帶路的話,要混進來是很容易的,而且打從這兒離開內城也很快,只要自側門出了南覃廣胡同不遠就是西直門了。」
「是誰?」允隅惱火地責問。「是誰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帶天地會的叛逆混進內城裡來?」
「八哥的如煙庶福晉。」
「咦?啊,對喔!」允禮猛拍大腿。「就是那個埋伏在內城裡許久,後來又打算行刺皇上的刺客!」
「她是王瑞雪的姊姊。」
「欸?」允楀與允禮兩人同聲驚呼。「原來她們是姊妹?」
說到這裡,允祿已計劃好該如何進行了,遂猛然起身。
「我進宮去見皇上!」
第九章
與四年前同樣的地點,只不過那回是寒惻惻的冬天,這回卻是暖綿綿的夏日,那時空曠白茫茫的荒野,如今已是滿眼綠意盎然,山茶花、山桃花、野丁香、山茉莉等野花遍野紫紅一片,花香濃郁、艷麗迷人,遠處綿延的山脈,流雲在藍天變幻,如果是平常時候,這倒是滿好的踏青地點。
不過,現在不是平常時候,現在她是人質。
滿兒雙眼瞟向兩旁看看身邊的十五與十七福晉,三個人同樣雙手被綁坐在草地上,可只有她兩人俱是一臉驚慌恐懼的表情,也難怪,她們沒碰過這種事,她卻是經驗豐富了。
再望向前方的玉含煙,她也不能責怪玉含煙這麼做,要救被關在天牢裡的妹妹,這也是唯一的辦法,雖然她是現在才知道王瑞雪被允祿抓來京城裡了。
「你兒子呢?你不想要回兒子嗎?」
背對著她的玉含煙一動不動。「他在他父親身邊比跟我好。」
簡單一句,就是她不想要。
又凝視玉含煙的背影好半晌,滿兒才靜靜地問:「你恨他?」
玉含煙震了震,不語。
滿兒聳聳肩。「其實你該想想,你有你的立場,他也有他的立場,如果你不覺得你錯了,那他那樣做也不應該有錯,既然沒有錯,你憑什麼恨他?」
玉含煙的背影又僵硬了好片刻,才慢慢軟化下來。
「是的,我們各自有各自的立場,我憑什麼惱恨他呢?」她自言自語似的低喃。「可是因為他,天地會、哥老會多少分會被破壞,多少弟子被抓,哥老會六大袍哥死在他手上,天地會九大長老兩死雙殘,我潛伏在內城裡兩年結果亦功虧一簣,大哥責難我,我無言以對,這又該怪誰呢?」
「你!」滿兒毫不留情地說。「你心裡清楚得很,這都該怪你自己。」
玉含煙又沉默了大半天。
「沒錯,這的確該怪我自己,」她幽幽道。「所以我必須聽從大哥的命令,除去反清復明組織最大的敵人,以為將功折罪。」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這兒,滿兒心頭突然浮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忙轉頭四處張望,可是看來看去也不過那麼七、八個人,瞧上去身手雖然都不弱,然而對允祿而言,實在起不了什麼威脅。但是……
「你今天除了交換人質之外,還打算做什麼?」
玉含煙徐徐回過身來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轉身走開,不作任何回答。
滿兒見狀更是不安。「喂,你還沒有回答我呀!」
玉含煙不理會她,繼續往前走去,滿兒這才發現遠方奔來數騎,未幾即來到前方數尺。
「允祿!」
滿兒驚喜地大叫並起身,誰知立刻被背後的人粗魯的推回去一跤跪到地上,還壓著她使她無法直起身來,允祿神情一寒,反手一巴掌便將另一匹馬上的王瑞雪劈到草地上,旋即飄落到她身邊一腳踩在她背上。
「你們誰再敢動她一根寒毛,我便先卸下這女人一條手臂!」
這邊的人頂時轟然大怒,玉含煙忙抬手阻止他們。
「小……呃,王爺,我們是要交換人質,你毋需如此苛待舍妹吧?」
凜酷的目光掃過來,「只要你們不碰我的妻子,我便不會對她如何。」允祿的聲音更冷冽。
玉含煙回眸看了一下,那個壓著滿兒的漢子才不甚情願地放開她,同樣的,允祿也冷哼一聲把腳拿開。
「瑞雪,你沒事吧?」玉含煙忙問。
王瑞雪哼哼唉唉地抬起頭來,苦著臉,「我沒事,可是……」剛剛那一跤還真是跌得她七葷八素一時爬不起來。「他廢了我的武功!」
玉含煙臉色甫變,允祿便淡淡道:「你們也可以廢了滿兒的武功。」
「欸?!有……有沒有搞錯啊?」滿兒不敢置信地大叫。「你居然要她們廢了我的武功?」
「省得你老是給我惹是生非!」允祿冷冷地說。
「我哪有?」滿兒抗議。「這次又不能怪我!」
不理會她,允祿逕自將雙眼對上玉含煙。
「你要如何交換?」
「我先放回兩位福晉,讓你派人送她們回去,」玉含煙冷靜地說。「之後就該輪到你放了我妹妹,等我把妹妹安全送走之後,我自然會放回柳姑娘。」
「不!」允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不相信你們!」
「你不能不相信我們,」玉含煙也冷下了臉。「否則……」
允祿冷笑,黑緞靴底又壓到了王瑞雪腦袋上頭。「否則如何?」
玉含煙微抽了口氣。
「你想幹什麼?你不管柳姑娘了嗎?你不怕我們先拿她開刀嗎?」
雙眼一瞇,允祿忽地笑了,笑容非常奇特,奇特得令人心驚瞻戰。
「玉姑娘,你應該聽說過凌遲吧?從腳開始慢慢切割,一定要割滿一千刀才准犯人斷氣,所以叫凌遲,聽說明朝太監劉瑾整整割了三天才斷氣,我想那一定不太好受吧?」他笑得更詭異了。
「我以我的生命向你保證,玉姑娘,倘若你敢傷害我的妻子,我會不計任何代價活捉你們所有人,然後在你們姊妹倆面前一個一個凌遲處死他們,讓你們傾聽他們的哀嚎,傾聽他們的求救,等他們死了之後,再把他們斬成肉醬餵狗吃……」
他突然看也不看一眼地往下點出一指,王瑞雪的下頷及時鬆脫,再也無法使力合攏。
說不定……
「……當然,好戲在最後頭,王姑娘會是最後一個,或許那時她已經嚇瘋了也說不定──就像她適才嚇得打算咬舌自盡,不過我可不管那麼多,她依然會被割上一千……不,兩千刀才會斷氣,然後剁成肉醬給狗……不不,都被狗吃太可惜了,這個我會親自把她餵進你嘴裡,讓你吃得涓滴不剩……」
忽聞一聲嘔吐聲,聽得臉色發綠的滿兒轉眼一看,是十七福晉。允祿卻若無其事地咧出森森白牙,那上頭好似已沾滿了瀝瀝鮮紅的血。
「至於你,玉姑娘,你『放心』,我不會動你一根寒毛,我要你活得好好的,時時刻刻忘不了他們是如何在你面前被凌遲處死,每個夜裡都從『吃』掉你妹妹的噩夢中驚醒過來,只要你稍有一點淡忘,我會立刻抓十個無辜的漢人到你面前來讓你再回味一下那種滋味,我要你日日夜夜得不到片刻安寧,一生一世都要背著這個噩夢直至死為止!」
玉含煙慘白著嬌靨踉蹌倒退一步。「你……你好殘忍!」
允祿泰然自若地淡淡一哂,再用力踩了一下王瑞雪的腦袋。
「現在,請你再說一次我們要如何交換,可以麼?」
玉含煙貝齒咬得連下唇都白了。
「一齊交換,但你我都不能動,讓其他人做交換。」
允祿往後瞄了一下塔布、烏爾泰,以及皇上特地遣來幫他的六位血滴子。
「可以。」
少了他們兩個,情況似乎單純多了,只不過片刻工夫,兩邊人質便順利地交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