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背著手緘默片刻。
「屆時再說吧!」
無論如何,皇上就是不肯讓步嗎?
算了,眼下不管說什麼皇上也聽不進去,屆時再說就屆時再說吧!
「臣弟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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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條龍首龍尾的龍船一塊兒擠在珠江競渡的盛況確實非常壯觀,那龍舟長的十餘丈,短的也有七、八丈,船上搭起牌樓雕刻著精緻的魚龍鳥獸,張著旗傘,飄著七色綵帶;橈手四、五十人,大船多達百人,還有揮旗者用打旗動作協調橈手之間的聯繫,擊鼓的節奏是划船的關鍵,拍板聲配合擊水聲是對橈手們的鼓勵,萬千群眾的喝采更是最有力的聲援。
驟然間,鼓聲三響,紅旗先動,數十條龍舟便宛如蛟龍一樣在水面上飛躍而出,寬闊的木槳也如飛舞著萬支利劍,在擊鼓聲中,龍舟劈浪前進,那聲響簡直比千雷轟鳴更震撼人。
「哇,好厲害!好厲害喔!」小日兒跨坐在烏爾泰肩頭上,興奮地拍打著烏爾泰的腦袋。「加油!加油!耶!」
「加油!耶!」梅兒也坐在塔布右肩上蹦蹦跳,盲目地跟著哥哥大喊大叫,同樣興奮得東倒西歪,如果不是佟桂在後頭扶著她,她早就不曉得跌到哪裡去了。
老實說,滿兒什麼也看不到,雖然他們站得相當前頭,但她委實不夠高,幾個一般高度的男人就足夠把她的視線遮擋得一絲不露光了,不過她還是很開心,一張笑臉燦爛得比朝陽更耀眼,一手緊緊挽住允祿,一手拉著玉桂不曉得在說什麼。
「爺,爺,」同玉桂說完,她便轉過來仰眸瞅著允祿,兩眼中儘是央求。「咱們待會兒上蘭元茶居喝茶去好不好?」
「你想去就去吧!」只要一出門,允祿那張稚嫩的娃娃臉更是一片冷峻。「不過只得今兒一天。」
「是,只今天,只今天。」
滿兒笑呵呵地示意塔布和佟桂先去佔個桌位,免得待會兒客滿了。可是……
「哥哥!哥哥!」
梅兒揮舞著兩手哭叫著不肯走,她不纏阿瑪,不黏額娘,只跟定了阿哥;小日兒聞聲回過頭來,竟也揚出兩手朝妹妹伸過去。
「來,哥哥抱抱,哥哥抱抱!」
開什麼玩笑,他自己都坐在別人的肩頭上了,還想抱妹妹!
玉桂忙接手抱過去,兄妹倆便一高一低地牽著手,雖然梅兒已經瞧不見龍舟了,但她還是很高興,哥哥叫,她就跟著叫,哥哥跳,她也跟著跳。
「爺,梅兒眼睛像我,小嘴兒像你呢!」
「嗯!」允祿淡淡地應了一聲。
「那……」滿兒捂著小腹,眸底浮現出一抹神秘的喜悅。「如果我又有了,下一個要生個像誰的呢?」
「像你。」他學乖了。
「女孩兒嗎?」
「隨便。」
滿兒笑得更耀眼了。
隨便的意思就是他不打算把梅兒給皇上了。
不等競渡有結果,他們就先行離開上茶館去了,因為天氣委實太熱,滿兒擔心習慣北方寒冷氣候的兩個孩子受不了。
雖說小孩子最容易適應環境,可總要給他們一些時間吧?
蘭元茶居就在荔灣湖畔,遼闊的湖水清澈如鏡波光粼粼,加上堤岸綠樹紅花的倒影,更是秀麗迷人。
「我上洋人商館去一下。」才剛到茶居門口,允祿便這麼說。
「欸?可是……」
「你們先上去叫點心,我馬上回來。」說完,他便兀自轉身離開了。
沒轍,滿兒只好進茶居去和塔布會合,先叫點心先吃。
每回只要帶著小鬼出門,他們都是遵循著同一種固定的模式:烏爾泰與玉桂負責照顧小阿哥,塔布與佟桂看著小格格,至於滿兒則專門伺候大老爺,而且最後通常都是塔布他們先帶著孩子回去,她則繼續和允祿到處閒逛。
可是這會兒大老爺不在,滿兒只好無聊地自己拚命吃。
「夫人,這山渣奶皮卷真的很好吃耶!」佟桂邊吃邊讚歎。「酸甜嫩滑,奶味深郁,甘否可口,跟咱們北方的點心就是不一樣!」
「還有這個蜂巢芋角、蟹黃雞翼球,真是太棒了!」玉桂也吃個不停。「嗯!回去試試看能不能自個兒做。」
「這倒好,以後想吃就可以自己做來吃了。」滿兒笑道,旋即指著兒子笑得更開心了。「哈哈,長鬍子了,白鬍子老公公!」
只見小日兒那張可愛的小臉上,唇畔讓奶油惹了一圈白,看上去滑稽透了。
「啊!小梅兒也有,哈哈哈,白鬍子老婆婆!」
「嘻嘻嘻,夫人,您自個兒還不是……」
「欸?我也有?」太丟臉了!滿兒趕緊掏出手絹兒來擦,一面追問:「還有沒有?還有沒……」
「柳姑娘?!」
咦?柳?不會是在叫她吧?在這兒她有熟人嗎?
滿兒忙循聲望去,繼而一呆。「耶?玉姑娘?!」
是玉含煙,以及她的妹妹王瑞雪,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向她們這桌而來,俱是一臉既驚訝又意外的表情。
「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你,柳姑娘,你……看上去氣色很不錯。」驚訝過後,玉含煙的臉色卻更顯得複雜難解了。
「謝謝,你……呃,看起來也很不錯,呃,我是說,你更漂亮了……唉!反正就是這樣啦!」這種對話實在很奇怪,也很尷尬,上回見面還打的你死我活,不見棺材不罷休的說,這會兒卻在這兒你笑我也笑的互相問好。
現在到底是怎樣?
不過,想想這樣也沒錯啦!不問好,難不成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當場掀桌子再來一場生死大對決?
「他……好嗎?」
一聽,滿兒就知道玉含煙在問誰。「他也很好。」會問到「他」並不奇怪,「敵人」嘛!奇怪的是玉含煙的口氣與神情,不像在「問候」敵人,倒像在關懷久未見面的情人。
「是嗎?」玉含煙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然轉眸一瞧,驚訝之色又起。「這兩位是?」
「他兒子,四歲,」滿兒再指指梅兒。「還有他女兒,兩歲。」
玉含煙頓時錯愕地瞠大了眼,「你們成親那麼久了?」她難以置信地問。「他到底幾歲了?」他不可能十三、四歲就成親娶老婆吧?
滿兒笑了,比出三根手指頭。「三十。」
「欸?!」這聲震驚的大叫是來自於王氏瑞雪的口中。「他有三十歲了?!」
滿兒頷首。「別看他好像比我小,其實他已經是個老頭子囉!」
「太……太不可思議了!」王瑞雪喃喃道。那傢伙到底是吃了什麼青春永駐的仙丹靈藥?不曉得他肯不肯分享一下?
「這樣就不可思議?」滿兒自嘲地揚了揚嘴角。「想想我吧!當我和他成親三個月後才發現應該小我一歲的夫君居然大我九歲,原本可以吃定小相公的局面瞬間反轉過來被他壓制得死死的,那種感覺才真的叫不可思議吧?」
一旁的玉桂、佟桂竊笑不已。
「告訴你們,那真的是很哭笑不得,想後悔都來不及了!」滿兒誇張的歎了一大口氣。「唉!結果小相公吃不成,反倒變成小可憐給他吃去了。」
「可是他對你付出了真情。」玉含煙低喃,語意中有絲難以言喻的情韻。
丹鳳眼兒一勾,滿兒滿足地笑了。「那倒是。啊!不說這個了,」她肅手請她們坐下。「說說你們怎會在這兒吧?」
「你們呢?」玉含煙反問,眼底迅即抹上一痕戒備。
「不必這樣,我們已經……」頓了頓。「呃,脫離那個『圈子』了,所以才會逃到這兒來。」
「逃?」玉含煙一怔。「為什麼?」
滿兒聳聳肩。「因為他的家人無法接納我,還另外幫他找到了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要逼他娶,他很生氣,所以就帶著我離開囉!」
「我知道了!」王瑞雪脫口道。「一定是他的家人要利用他攀權附貴!」
「嘎?!」利用他攀權附貴?他自己不就是權,不就是貴了?
「瑞雪!」玉含煙低斥,而後轉對滿兒歉然道:「對不起,她說話總是這般不分輕重,請你……」話說到這兒,她突然臉色發青地摀住嘴,狀似欲嘔。
王瑞雪睹狀,忙擔心地問:「怎麼,又不舒服了嗎?」
而滿兒一見卻是呆了呆。「咦?玉姑娘你……你不會是……」她少說也生過兩個孩子了,雖然不像玉含煙這麼嚴重,但這種害喜的經驗她也是有的。
不過眼角一瞥,這種地方實在不是討論這種事的最佳場所,她忙又改口問:「呃……你們住哪問客棧?我想最好先送玉姑娘回去歇歇比較好。」
「我們剛到,還沒下榻呢!」王瑞雪道。
「這樣……」滿兒略一沉吟。「那到我家好了。塔布,你們……」
「我們跟您一塊兒回去,夫人!」塔布不假思索地說。
「那爺呢?」
「鳥爾泰可以留下來等。」
「那也好……啊!烏爾泰,回來時順便打包一些回來,免得這兩個小鬼給我鬼叫說吃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