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那小弟在此先預祝大哥與大嫂未來美好的二度姻緣。」再不識相些,步青雲肯定老大要翻臉揍人了。
「你去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就出發吧。騎我的『奔雷』去,它腳程快,可以早些趕回來。」冷星寒這才稍緩臉色交代。
奔雷是冷星寒的愛駒,奔馳起來可以日行千里。平常冷星寒是絕不讓別人碰他愛馬的,這回竟然大方出借坐騎,可以理解他急著想找來宮無忌,早日讓愛妻重見光明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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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進南莊已經數天,水離情母子被安排住在西院一幢美輪美奐的樓宇──思月雅築。
今天一早莫爺就到西院,親自帶塵兒上學堂,現在已經快近晌午,塵兒也該下學了吧?孩子第一天入學,水離情難免心有系念,遂到思月雅築的廳軒坐等愛兒歸來。
莫爺派來伺候她的丫鬟羽娟被她支開了,少了活潑愛說話的羽娟,室內顯得沉靜許多,讓她得以整理一下這些日子來雜沓的思緒。
她曾問過塵兒,為什麼苦苦哀求她同意讓他拜莫爺為義爹?塵兒的回答竟是因為他覺得莫爺很「可憐」。
原來錢飛告訴塵兒,莫爺深愛他的妻子,不幸妻子卻在七年前難產而亡,連孩子也沒能救活。如果莫爺的孩子不夭折,年紀正好與塵兒一般,由于思子心切,莫爺才動了想收塵兒為義子的念頭。塵兒這孩子心地善良,基於同情心,故而答應錢飛要拜莫爺為義爹,以撫平他喪子之痛。
而羽娟也告訴過她,自己現在住的這幢樓宇,是莫爺為了紀念愛妻而建,由於莫爺的妻子名叫「思月」,所以小樓特地題名為「思月雅築」。
事實上,思月代表的意涵是──思念映月,不過錢飛當然不能對羽娟實話實說,只能交代她如此告訴水離情,目的是想在她心中營造出莫爺是個深情男人的良好印象。
水離情果然有了深刻的感受!
一樣是七年前發生的不幸事件,兩個男人的表現卻如雲泥之別。莫爺對妻兒有情有義,而「他」呢?郎心似鐵,竟然狠心要殘害自己親生骨肉!雖說事隔多年,但一回想起來,水離情的心猶是傷慟不已。
「娘,我回來了。」水離情正自感傷,忽聽門口傳來水忘塵興奮的聲音。
「塵兒!」水離情忙放下心事,也高興地喚著愛兒。
水忘塵跑到娘親面前,卻被娘親眼眶中的淚光怔住。
「娘,您怎麼又傷心了?」他偎進母親懷中,關心地仰視她美麗的臉龐。
「沒有啊,娘只是高興你終於可以上學堂了。」水離情掩飾道。
「那娘是喜極而泣嘍?」水忘塵天真地說。
「你這孩子!」水離情被他逗得破涕為笑,疼憐地擁緊懷中嬌兒。
「水嫂子。」站在門口沉默地看著這一幕的冷星寒,這時才開口。
乍聽這低沉的嗓音,水離情錯愕了下,莫爺也來了?
「啊,娘,我忘了告訴您,是義爹去學堂接我回來的。」水忘塵忙掙開娘親懷抱,跑向門口將義爹拉進廳軒。
到底是父子天性,血脈相連,經過這幾日相處,水忘塵已經不怕冷星寒的嚴肅,甚至敢膩在他身上撒嬌了。
「莫爺,請坐。是你到學堂接塵兒下學的麼?」水離情回過神來,連忙站起身招呼。
「嗯。」冷星寒低應一聲。
想到昨日林旺告訴他的真相,知道她這七年來吃盡苦頭,方才見她眼中隱含淚珠,知她又在傷懷往事,不由教他內心愧疚萬分。
昨天,他到靜心居探望林旺夫婦,特地問起他們收水離情為義女的因緣。結果林旺告訴他的經過,與七年前映月落水失蹤的情形完全吻合。
原來當年映月落水後幸運地攀住了一根浮木,被激流衝到岸邊後她即昏迷不醒。當時林旺正好路過,於是將她帶回家中救了一命。
只是,有幸也有不幸!當映月醒來後,卻發現眼睛瞎了。事後經過大夫的診斷,研判是腦部撞擊到河中暗礁,連帶影響了她雙眼的視力。
映月醒後隱瞞了真實身份,告訴林旺她叫水離情,因為遇人不淑被夫婿休棄,一時想不開才投水自盡。由於林旺夫婦膝下猶虛,而映月也已父母雙亡,同是天涯孤獨人,彼此都相當珍惜這意外的緣份,於是雙方遂結為義父女。
更巧的是林旺夫婦也是蘇州人士,在年輕時遷到西塞謀生,落葉歸根,人老時難免想念故鄉芬芳的泥土,而映月也有意離開傷心地,故而沒多久三人就回到蘇州定居了。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也是為什麼當年冷星寒打撈不到愛妻遺體,也遍尋不著她人影的原因。
林旺又告訴他,這七年當中,義女絕口不提那位負心漢姓名,因此忘塵出生後就跟了娘親的姓氏。由於林旺夫婦並沒有太多積蓄,再加上年老多病,這些年在蘇州陋巷的生活,都虧了義女茹苦含辛撐著這個家。可想而知,映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煎熬!想到這,冷星寒十分不捨,心疼得都揪成一團了。
冷星寒心情抑鬱、悶聲不語。水離情等了良久,聽不見莫爺的回應,只好再開口打破沉寂:
「莫爺早上才親自送塵兒上學堂,怎好又勞煩你去接他下學,我看往後就讓塵兒自己上下學吧。」
「那怎成,塵兒年紀還小,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出門,以後每天我都會親自接送他。」冷星寒這才收拾起低落的心情,回答水離情的話。
過去的錯他已無法挽回,但今後他將竭盡所能,給他們母子最舒適的生活,以彌補這些年他們所受的風霜苦楚。
「貧苦人家的孩子不似富家子弟嬌貴,塵兒以前就常替我上街採買跑腿,不會有問題的。」水離情不想太麻煩莫爺,遂婉轉地回絕。
「我不會再讓塵兒吃苦了,從今後他是莫家的小少爺,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錦衣玉食我是絕不會虧待他的。」
「莫爺千萬別太寵溺塵兒,孩子還是得多磨練才能成器呀!」
「妳放心,我會好好教導他成材,不會慣壞他的,今後教養這孩子的責任就交給我吧!」冷星寒蘊含無限深情的雙眼,睖睇在水離情絕美的臉上。
水離情雖是看不見,卻感覺得出莫爺灼熱的視線正緊盯在自己身上,這令她的心跳陡然失序。
「莫爺,這……太麻煩你……」她不由心慌意亂,連話也說不全了。
「水嫂子莫客氣,塵兒既已拜我為義爹,我就有責任教養他,除非……」冷星寒突然頓口不語。
「除非什麼?」水離情詫道。
「除非……塵兒的親爹能出面照料他。」冷星寒忍不住要探問。
「塵兒的親爹……」沒想到莫爺會提起她最不願想到的人,水離情霎時愁鎖雙眉、淚眼迷濛,哽塞著咽喉說不出話來。
「娘,您不要傷心,忘塵沒有親爹沒關係,忘塵現在有義爹了。我會孝順娘,義爹也會照顧我們的,對不對,義爹?」水忘塵見娘親又感傷,急忙貼心地安慰。
「那當然,塵兒,義爹一定會照顧你們一輩子的。」
見了水離情哀痛逾恆的神情,明白自己在她心口上劃下的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冷星寒一顆心跟著深深沉落。
「義爹,那您往後不能再提起我親爹的事哦。以前我每問一次爹的事,娘就哭一次,後來我都不敢再問了。」水忘塵拉拉冷星寒衣袖,小小聲地告訴他這個禁忌。
「喔,義爹以後知道了。」冷星寒扯出一絲苦笑,低回不已。
自己今後該怎麼做,才能撫平她內心那道傷口呢?
「莫爺,請恕我剛才失態了。」水離情好不容易重整好心情,才以平靜的語氣致歉。
「不,是我太冒昧,不該提起這個話題的。」冷星寒也連忙表達歉意。
「其實這也沒什麼,只是……塵兒已經沒有親爹,今後就有勞莫爺管教他了。」水離情擺明了不想再提那個絕情的負心漢。
沒有親爹?在她心中已經徹底抹去他的影子了麼?所以塵兒才會「已經沒有親爹」!她甚至提都不願再提到他,是當世間沒他這個人了吧?
水離情淡漠的態度著實大大傷透冷星寒的心,他只能強笑應道:
「水嫂子放心,我會好好教養塵兒。今天他第一天上學堂,夫子就對他的聰穎讚不絕口,不過,由於塵兒入學較晚,程度難免落後別的學童,因此我打算每天下午到這兒親自督導他課業,讓他早日跟上進度。」
「這……」水離情一聽,怔住!「可是……莫爺這麼忙,怎好麻煩你每日來督導塵兒的課業呢?」
「水嫂子何以知道我很忙?」
「是羽娟說的。她說莫爺生意做得很大,所以我想莫爺該是個大忙人吧?」
「我一點也不忙,所有的事業我都交給錢飛去打理了,忙的人是他。」
說罷,冷星寒忽想到什麼似,望了望四周後,才微惱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