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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裘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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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山縫間的一個石洞,他的運氣不差。

  他用隨身的小刀在附近割下一堆草,鋪在石洞貼壁之處,這個石洞只是山壁的裂縫凹處,大概可以躺四個人左右的大小。

  他取出兩個小型的手電筒放在正中央,自己疲睏萬分坐下來。

  她在洞外站著,兩頭都是地獄,她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他沒有理會她,望著兩隻手電筒發呆。

  一陣涼風吹來,下午還是炎熱難耐的溫度,晚間卻轉變成陰涼的冷風咻咻,山區的氣候比女人還難測。

  她覺得腳踝癢癢地,下意識地伸手往下抓……

  她摸到一個軟軟的東西,急忙捏緊此不名物,把它拎了起來。

  跟著她兩眼一瞪,差點暈了過去。她拿的正是一個形狀醜陋的大蟲子,全身覆上一層細毛僨張著,紅色的大眼球不懷好意地看著她,彷彿斜笑她的驚訝,她從未看過這麼可怕噁心的東西,它似乎也在看著她驚恐的大眼睛,嘲笑她的恐懼。

  這個過程只有-秒鐘的思考時間,她的手如電擊般立刻甩開來,然後放開喉嚨大聲尖叫,隨即一鼓作氣跳進了山洞,把自己緊緊縮在山洞最裡頭。

  他看見她像猴子一樣的驚跳動作,又見到被她拋擲到一邊的小小毛蟲,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迴響在窄小的洞內,格外尖銳刺耳,她再也忍耐不住了。

  「放我走!不論你要多少錢,我馬上要我爹地送到你面前。」她揮著拳頭狂叫著。

  他看著她激動的表情,嘴角依舊掛著剛才未收起的笑容。

  他不慌不忙地指了指洞外,外頭隱約有青白色的月光和無盡的黑暗長路。

  「走吧!」他說。

  她覺得快要哭出來了,他在捉弄她,用他的熟練捉弄她的無助。他明明知道她從沒有單獨處在山中,何況山區中不知還有多少可怕的危險等著她……

  「我死了,你什麼也得不到!」

  她勉強叫出心裡最深的恐懼。

  「對!今晚就待在這裡,什麼都不要說。」

  他用冷酷又無情的表情回答她。

  她瞪視著這名暴徒,真想用最嚴厲難聽的話罵他,但是現在她是他手上的獵物,她只能乖乖地聽他的命令。

  只要度過這一夜,明天她會想出說服他的辦法,她不再理會他。

  她的腳趾又劇痛起來,她小心地脫下鞋子,看到自己的趾頭上長滿了小水泡,有的還被鞋底磨破了,滲出一絲血跡,她不禁自憐地呻吟出聲。

  他順著她的痛處看見了她的腳,暗罵自己自找麻煩地綁了個千金大小姐,就這一點山路就忍受不了,還談什麼未來的冒險生活。

  一個黑影朝她面前壓下,她倉卒地抬起頭,接觸到他冷酷的眼眸……

  「你幹什麼?」她按著胸口,略往後移動。

  他一把抓住她的腳踝,她嚇得用力掙扎起來。

  「笨蛋!」他大罵一聲。

  他檢視著她的腳,不把這些水泡弄掉,明天恐怕一步路也走不了了。

  在過度的恐懼下她失去判斷力,只覺得無限委屈和羞辱。

  她這一輩子裡,除了她爸爸外,還沒有和一個男人有過這麼親密的接觸。現在這個男人、不知名的暴徒,正提起她的腳踝煞有其事的觀看著。也許她不只要擔心她的生命,更要防範一切男人可能對女人採取的突擊……

  他隨地撿起一枝尖銳的樹枝,想都沒想就往她腳踝上的水泡刺去,她尖叫一聲,看著水泡一個個破裂開來,汗與淚水一起流下她的面頰,她緊握著拳頭,只能忍住陣陣神經抽搐的痛楚,拚命縮緊顫動不已的身軀,而他卻毫不留情緊抓著她的腳,用指間的力氣把水泡中的血水擠壓出來。

  「好了!」他放開她的腳,低聲說。

  她看著自己一雙可憐又紅腫的腳,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又滴落下來。

  他不再理會她,自顧自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下來。

  「你到底要什麼?」她發出喉中最大的痛楚。

  他看了她一眼,見她眼中蓄滿恐懼的淚水,薄薄的嘴唇似乎因壓抑過久的憤怒而效仿顫抖。

  以一個男人對女人的評鑒,她是美麗的,柔柔地如同朝露中的花瓣,盈盈欲墜,搖曳在大自然的冷酷中。她像極了他小說裡經常描述的女主角模樣,徒有美麗的外表卻沒有自主辨別的能力。這種女人自有她的最大功用,就是男主角英勇戰勝後鬆弛的玩物,在太剛且硬的現實裡,唯一冷卻仇恨的刺激品。

  他微微的瞇著眼,卻還可以瞧見她緊抓著胸膛前的衣襟。

  她在想什麼?

  -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徒?

  或是心智不正常的強姦犯?

  無論如何都是對她造成生命的威脅,他真想大笑起來。

  這個遊戲夠好玩了吧,他不必再整夜面對空白的計算機腸枯思竭,不必再踱了整晚的步還打不出一個滿意的字,現在故事不就完完整整的早現在眼前,不必費力不必思考,只要心平氣和等待情節的發展。

  過了許久,她-動也不動地縮在角落。

  她鼓起勇氣偷偷瞧了他一下,他的眼睛似乎閉起來了,胸口隨著呼吸平穩的一起又一伏。

  他睡著了?

  她既而大膽正眼看他,他真的都不動了,幾乎還可以聽到他規律的鼻息……

  她悄悄地移動了-下身軀,每根神經都為之緊繃起來。她看見了他腰間的手槍,黑夜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吸引著她的救命之光……

  如果這把槍在她手上,那局勢就要整個扭轉過來了……

  她不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面前這個暴徒也不能再對她形成威脅,只要把槍搶過來,明天地就可以安全無恙地回到山下,只要把槍搶過來……

  她的呼吸幾乎要停止下來,真怕內心狂烈的呼喊會傳到他的耳邊,然後-切又只是她走投無路的妄想而已。

  她張大眼注視著他,他真的好像睡著了,全身上下都靜止不動,於是她放大膽再向他移近了一吋的距離,隨著腳步的移動,心臟又似擂鼓般狂跳起來……

  她心裡明白,目前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了,而眼前正是個大好機會。如果她不想坐以待斃任其宰割,唯一的辦法就是超越原來的自我,去做一件她一輩子都想像不到的瘋狂事,就是……

  偷他的槍!

  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好像這口氣足以救她一命,使她專心的思索下一步計劃。

  她打著熟睡敵人的主意。

  他腰間的槍似乎在向她招手,只要她移到他身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下它,立刻將槍口抵住他的腦袋,如電視影集的警匪作戰一樣,他會乖乖的馴服在她的槍下。

  整件事就是這麼簡單,不會有殺人流血的恐怖鏡頭,只要她輕輕移到他的身旁,悄悄不露痕跡地取下他腰間的槍。

  說來簡單,但是步步過程卻緊緊扣住她的心弦,每移一步,她就開始幻想起他忽然雙眼大睜,用迅電不及掩耳的速度,從腰間取出槍狠狠朝她的腦袋開了兩槍,她也許還來不及適應這突來的變化就已魂斷天涯、直赴黃泉了……

  想到這裡,她停下腳步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按下將要跳出胸口的心臟,忍受每一個幻覺都叮能變成事實的心悸。

  她不知道花了多久的時間才移到他的身邊,然而每一刻的飛逝都對她提出致命的呼喊,警告她這不是小說、電視或是電影上虛構的情節,而是性命攸關的一刻。

  她在原地又停頓了很久,豐要是她的手正強烈的發著抖,她必須讓自己平靜下來。接下來是很簡單的-個動作,可以救她一命也可毀她一生的重要時刻。

  她內心在大叫著,只要輕輕地、輕輕地把手移到他的腰間,對準目標用力拔出槍,過程僅僅半秒鐘,他將會是她的俘虜……

  快啊,快,梁羽柔,只要一個動作將要扭轉劣勢……

  她咬緊嘴唇,把手指壓向他的手槍上,她觸到槍柄的堅實冷硬,沒有時間容她思考了,她扣住槍柄,像拔一棵大樹般用力把槍拔出來!

  她成功了!她像個英勇的戰將高舉著那把致命的槍,然而槍卻燒灼了她的指頭,她忍耐不住這樣巨大可怕的經歷,因為她不是英勇的女戰將,她依然是受人呵護不懂世事的梁羽柔,柔弱無骨的梁羽柔,一些風-些雨就會把她吹倒的溫室花朵……

  他被她驚醒了,起初是驚訝的張大雙眼,隨即看到槍在她手上跳著,忍不住以新奇有趣的眼光看著這場可笑的鬧劇。

  「你……不要動!」

  她對他大叫,卻握不緊手上的槍。槍在她手中真像一個燙手山芋,令她想丟丟不成,想握又握不緊。

  他移了一下身體,卻引發她的歇斯底里怒叫。

  「你再動……,再動我……」

  她說不下去,因為她的心裡嚴重發毛。

  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如果他真的再動一下,她會開槍嗎?天啊,這是一條人命,難道她真的會殺了他?殺,只是一個動作,卻會變成她一輩子的惡夢,永遠不醒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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