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道行他就不是這樣愛就是愛,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講明了就在一起,不願意就分手,不必賣弄什麼技巧。
可是,這種方式,也得兩相情願才行。
像他對怨秋,一個已經願打了,另一個卻不知願不願挨,怕他愛得多,一旦受到拒絕就的功盡棄,因為他絕不是個死皮賴臉、活纏死纏的人,所以他要慢慢來,親近她再打動她的芳心,最後得到她的愛。
反正他們同居在一起,有的是時間慢慢磨,媳婦總會熬成婆的,只要林正義不要在他還沒表示前,就橫刀奪了去。
「什麼時候來接你?」在車上,他悶著一肚子火。
「接我?」她張大眼。
「對啊,夜深人靜回程路遠,萬一遇到了壞人怎麼好?」
「我想林先生會送找回去吧。」
「他只會送你回他家。」
「他不是叫正義……」
「那是他出生時身上充滿的邪光,被他父母誤認是正義之光。」他生氣的說。
「我看我還是坐計程車回去好了。」
「計程車司機都是色狼,現在我是你的同居人,要保護你的安全。」他再一次警告。
「貝道行,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怨秋略顯不高興了。
「什麼?」他口氣軟了點。
「像我爸爸了!」
說完怨秋氣沖沖下下車,並用力甩上車門,充分表露氣憤,這個貝道行果真背道而行,不但要管她的心理反應,還要管束她的行動自由,可笑!
「等你被黃鼠狼吃了,就知道我的忠言逆耳了!」貝道行不平大叫。
當然這句話只能說給自己聽,因為怨秋的身影已翩然進入餐廳內了。
貝道行仰天長歎。
※ ※ ※
這是一家法國餐廳,裝潢得美綸美奐、無懈可擊,全然是歐洲古典的浪漫氣氛,但是怨秋還是喜歡明亮一點的地方。
侍者立刻迎了過來,怨秋對他優雅一笑。
林正義就坐在鋼琴的旁邊,他的闊氣是眾所皆知的,許多女人甘心臣服在他膝下也是這個原因。
今晚他穿了一身名牌的深色西服,質料還略略反著光,可見此人的錢包。
而且他的頭髮還抹上了發亮的油,一絲不苟貼在腦後,顯得油裡油氣,這種香港大哥大的打扮,實在不適合他大醫師的身份,幸虧他帶了副金邊的眼鏡,把小眼睛藏在厚鏡片後,沖淡了臉上的邪氣,一走出醫院就是林正義大顯威風的時候。
他驚見怨秋朝這裡走來,不由得眼睛一亮。
天生的尤物,這是林正義對她的形容詞。
林正義立刻站起來,還不忘隨手摸了一下頭髮,其實這是多餘的舉動,就算他站在狂風暴雨下,最不會弄亂的就是他的頭髮。
見到林醫師,怨秋帶著笑意走過來。她雍容華貴的氣質,讓全場的女人都為之失色,林正義暗忖,今後帶她出門,不但加添門面,更不知羨煞多少單身漢了。
待她坐定,一個提琴手便在旁奏起浪漫的音樂,這也是林正義刻意的安排。
林正義最喜歡在燭光下進餐,依據心理學的觀點,在昏黃的燈光下,女人會顯得更美,不管是音樂所致、氣氛所致,或是佳餚美酒所致,一餐下來,林正義未飲半滴酒已暈暈然如騰雲駕霧一般。
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喝也會醉死人,可見中國古代就有深厚的心理學根基。
怨秋小酌了一杯酒,臉上的笑意更甜美了,令林正義差點生理跟著心理一起反應,不過到底薑是老的辣,他控制得很好。
「林醫師。」
「叫我正義。」林正義曖昧地說。
嘴裡的酒差點吐出來,可是怨秋表面上依舊給他一個淺淺的笑,骨子裡暗地作嘔。
這種自作多情的男人,她第一個要刪除的。
誰知,怨秋的梨頰微渦給了林正義莫大的勇氣。
「正義是我父親幫找取的,可能在我一生下來就充滿正義之光吧。」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
第二個要刪除的,是自以為幽默的男人。
怨秋扯了一下嘴皮子,林正義以為這是贊同的喜悅,立刻話匣子打開,如數家珍地大談他一生豐功偉業,從祖宗八代談到個人的成就,只差沒把家財順便清單明列。
怨秋對這些一點也不感興趣,她如坐針既似地坐立難安。
「你看過我的書嗎?現代人的心理病,這本書差點奪得諾貝爾和平獎,為人類的心理安詳邁開世紀性的里程,連傳播媒體都搶著要採訪我,我還上過電視呢,你看過嗎?」他作狀擺了個姿勢。
「我只看天眼。」
言下之意,是他像極了壞蛋。
「什麼?」他莫名其妙地問。
此人不看電視,生活除了泡妞外,沒有任何情趣可言,而且她要刪除的第三個條件就是吹牛,反正他已經被她三振出局了。
「這家餐廳采會員制,不是達官顯要進不來。」他沾沾自喜的說。
「那我是托你的福了?」她笑中帶刺。
他並沒有聽出來,反而清了清喉嚨,看似要高談闊論一般,怨秋已經快要受不了了。
「如果你願意,我天天帶你來。」
一天就受不了了,還要天天……
「怨秋,你好美。」林正義深情地說。
終於,怨秋歎了口氣,她還是達到了目的。
「真的?」
「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孩。」林正義正經地說。
「如果我成為別人的女朋友,你還會認為我美嗎?」
這一語驚死林正義這位獵艷高手,他的臉立刻變成豬肝色。
「其實,我是想向你打聽貝道行的個性,他喜歡像我這樣的女人嗎?」怨秋單刀直入,眼底無意卻流露無限的嬌媚。
林正義氣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搞什麼嘛,他請她出來吃飯、喝酒、聊天,充滿心機等待她上釣,沒想到她居然是為了貝道行而來,他豈不是替貝道行造橋鋪路,好朋友也不是這樣當的,這個死貝道行,居然把自己的女人介紹出去……這下子把他的小家子氣全激了出來。
「貝道行喜歡的女人可多了。」
林正義從鼻子哼氣,心裡暗罵,這個性周名怨秋的女人,未免也太不瞭解男人的心理了,沒有一個男人會自動甘願對他心怡的女人,坦然承認另一個男人的好處,這不是指著自己的臉說不如別人好嗎?
除非對方好過自己一百倍,可以帶著崇拜或欣賞的眼光來作評語,否則難免將對方扯下來以襯托自己的好,這就是人性的弱點,揭人隱私比歌功頌德來得愉快。
就算林正義是個心理醫師,也只是研究別人的心理,不包括自己在內,所以加油添醋大大渲染一番,也頗能舒解林正義小人的快感,但是貝道行就慘了。
「周小姐,跟過貝道行的女人可不少,像茱莉、美美、艷娜、小玉、美蘭,什麼燒餅油條都是他的囊中物,我勸你不要誤入歧途,免得人才兩失,身敗名裂。」
「什麼燒餅油條?」
「哈,我是說他交往的女人都是燒餅臉油條嘴,你看,從這裡就可以看出我們貝大少的個性,連燒餅油條都要,可見他根本就是飢不擇食。」他慌忙解釋。天知道,而那一大堆女人根本就是林大少以前的寵妃愛妾。
「真的?」怨秋驚訝的問。
所謂好話難聽,壞話易信原本怨秋就不太信任貝適行,現在聽他的好友一談,就等於雪上加霜,寒霜變冰,整個心往冰窖裡墜。
「難怪他失戀一點也不心傷。」怨秋想到。
「有什麼心傷不傷的,這碗飯難吃,換另一碗就好了。」林正義面不改色說。
一陣窒息的痛苦撕碎了怨秋的心,她──原以為……沒想到……唉!
※ ※ ※
愛神的槍射中的竟是自己的心臟……
怨秋衝出了餐廳,疾步住回家的路上奔去。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長,只看到前面無盡的黑夜、無盡的暗路。
可怕!
男人的心如同一個模子出來,殘忍又冷酷!
前者要了她的身家,後者卻要了她的心……貝道行,貝道行,貝道行……,她暗念一百遍,咒駕一千回。
三年的情感可以淡如雲煙,幾天的相處卻濃深似海,男人與女人的遊戲愛情。
似乎永遠圍繞在痛苦與歡樂之中。
用槍的愛神……
怨秋的胸口一陣疼俑,愛神的槍真的讓她一槍斃命了?原以為受傷的應是他才對,怎麼反而換作她受傷了?
愛情的遊戲不能玩、不能碰,玩了就完了,她痛苦地想著、念著,好不容易才重拾回信心,未料到竟是極度沮喪後的海市蜃樓,改變生活的希望,竟成為惡夢一抄…這樣的長夜有皓月在前,卻幾度被黑暗掩滅。
這樣的長夜
有風在吹,樹在動,卻看不到心的方向。
這樣的長夜…
她孤孤寂寂、冷冷清清拖著沉重的步子獨行,她昏昏沉沉不知該走往何方,只能一直不停地往前走。
她忽然想起李白的詩「月下獨酌」,什麼「對影成三人」,現在三人都在了,有她,月,影,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