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狐疑地轉頭看了看身旁,才發覺伊裡安不知道何時竟已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她的身邊。
「……」伊裡安面無表情。
「……」淳丹白了他一眼後,轉往蘇菲亞和羅尼基方向走去。;
「丹,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傭人說你天亮才睡!」羅尼基見著淳丹訝異地道。
「音樂太吵。」她冷冷地說道。
「節奏太快的確會吵到人,我剛剛都跟伊裡安說,讓他別點這種曲子了,他就說沒關係,現在把你吵醒了真是不好意思。」羅尼基有些抱歉。
「換首曲子就好了。」蘇菲亞知道淳丹沒睡飽,臉色就不會怎麼好。而且外頭太陽還很大,淳丹肯定不舒服。
「想點什麼,跟樂師說一聲吧。」這個樂團任何曲子都可以演奏,無論是古典或是時下的流行樂,一概接受。
淳丹想了下,接著走去樂師身旁說了些話,音樂隨即變換,流洩出一種悠然沉寂、緩慢哀傷的旋律。
這曲是古典芭蕾劇吉賽兒裡的一個章節,說的是吉賽兒得知心愛的人與別人有婚約後心臟病發死亡,化為幽靈,在墓地不斷起舞的故事。
羅尼基臉色一變,哺南地對妻子說:「丹果然不喜歡我……」
蘇菲亞無奈拍拍丈夫的肩,羅尼基太纖細了,這種人和淳丹相處起來服容易被傷得體無完膚。
其實淳丹並非故意,只是她的生活方式與別人不同,想事情的方法也和其他人格格不人,淳丹的一切行為在他人看來,像極了有意挑釁的特立獨行。
淳丹吩咐完樂師後,有些小小滿意地走回蘇菲亞與羅尼基身邊,接著伸出手開口道:「我的信用卡?」
「你要信用卡幹嘛?」蘇菲亞問。她怕淳丹拿了信用卡,就跑去刷機票飛回台灣。她們姊妹兩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聚在一起,她不想妹妹這麼快就離開。
「沒衣服,所以我要去買衣服。」
「買衣服?難道你想留下來?」羅尼基喜出望外。
淳丹點頭。
「為什麼突然想留下來?你很可疑!」蘇菲亞不敢掉以輕心。
「大概是我這個侄子把她「照顧」得太好,她感動之餘所以留下。」伊裡安走了過來。
淳丹看著跟過來的伊裡安,神情冷淡地道:「還真感謝你的「照顧」,但其實你可以把你的博愛精神挪遠一點,我有手有腳,還可以照顧自己。」
「丹,你無時無刻總是這麼拒人千里。」在家人面前,伊裡安偶爾會露出笑容。只是他的笑錢而不深,一股與生俱來的凌厲氣質包含在他的外表下。他是只在夜裡獵食的黑豹,白天的優雅全是佯裝。
「因為和你走得太近,就一定會有衰事發生!」例如昨天晚上的游泳池事件。
「伊裡安,」羅尼基叫了他的兒子一聲。「丹這個夏天要住下來,但是她沒有換洗的衣服,你有時間可以陪她去買嗎?」羅尼基有些提心吊膽地問,因為他的兒子向來都自有主張,不會太聽他的話,但淳丹交付給其他的人,他又不放心。
「沒問題。」伊裡安回答得乾脆,把眾人都給嚇了一跳。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把我的信用卡給我。」現在是白天,白天是淳丹的低迷期,她沒精力與伊裡安應對。
「你是客人,一切就聽羅尼基的安排吧!」蘇非亞對妹妹笑了笑。「你一個人人生地不熟,自己行動叫我們怎麼放心呢?」而後,蘇菲亞微笑望向她的兒子。「對吧,伊裡安。」
「我會好好照顧丹的!」伊裡安道。
淳丹總覺得伊裡安的好心出現得太過奇怪,一旦出了這個島,難保他不會把她丟進海裡,或者是賤價把她給賣了。
伊裡安察覺淳丹的疑惑。「怎麼,害怕單獨和我在一起?」
「沒有,我是在想,要去愛馬仁呢,還是brllAfA。」
「香奈兒不錯。」羅尼基沒察覺到他們兩人間微妙的火藥氣氛,插嘴說了一句。
淳丹膘了羅尼基一眼。「那太老氣了!」
然後,羅尼基脆弱的心又被刺傷。
蘇菲亞連忙把丈夫拉到一邊,柔聲安慰他受創甚深的心靈。
***
遊艇靠岸後,他們來到一條著名的商店街前,這裡有無數國際知名品牌,與她當初想的希臘感覺是那麼完全不同。
她以為希臘全都是斷垣殘壁,只有古時那些記錄歷史軌跡的白色柱子留下來。哪知因為觀光業大盛,有人的地方就有錢,有錢的地方就」有商機,有商機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名牌來插一腳。
時間,中午十一點零五分,淳丹身旁站著伊裡安,身後跟著七八個堤維家帶出來的僕人,除了她之外,他們各各衣著整齊光鮮亮麗,出人這般的店絲毫都不會覺得失禮。
而她,一身用來當睡衣的運動服外加半干的球鞋,與眼前這瀰漫著高貴氣息的地方相較起來,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僕人推開了門,裡頭的店員在走道兩旁一字排開,店經理接到店員通知後也親自出來迎接。「堤維先生,您需要什麼請儘管吩咐。」經理恭敬地說著。
伊裡安點了個頭,才想開口叫淳丹隨意。
只是方踏進店裡,淳丹就沉吟了一下。
淳丹發覺伊裡安在希臘的影響力真的很大,但一瞧見他那副目中無人的輕蔑態度,就感覺很不愉快。
於是淳丹伸出她修長的手指,神色淡然地指著店內陳設的衣服首飾,嘴裡輕輕吟溢出聲:「我要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那個、那個、那個……」
淳丹往店裡走了一圈,完全不曉得「客氣」兩個字怎麼寫,隨手一指,就要伊裡安大出血一回。挑完後,也不顧一旁征愣住的伊裡安,就往外走去。
「記得付賬啊,王子殿下!」淳丹的口氣很自然,也很理所當然。
伊裡安有些微愕然地,拿出信用卡結帳,而後緊跟淳丹的腳步,朝下一家店而去。
街道上灑滿著愛琴海獨有的難探陽光,輕柔的風吹得淳丹帽子下的及腰長髮輕舞飄揚,她壓低帽緣凝視著路面,後頭等待結帳的堤維家眾人還未跟上。
迎面而來一群嘰嘰喳喳的遊客,年輕貌美的女孩洋溢著甜美的笑容,在陽光下恣意洋溢著,她們也許要前往海灘曬太陽,或是在某個地方成為希臘男子的獵艷對象。
她走著,白天的沉默寡言讓她低著頭與這群少女差肩而過。
突如其來有個人朝她撞了一下,她感覺剪刀喀呼聲在耳旁響起,接著一個混雜著希臘腔的英語聲調對她說:「滾回台灣去!」她的脖子一陣涼。
嘻嘻哈哈的遊客們轉過街角消失了蹤影,淳丹看著自己黑得發亮的頭髮散落一地,摸了摸有些刺痛的脖子,發覺自己是被惡意剪掉了長髮,而且那個人的技巧還很爛,居然劃傷了她。
「怎麼回事?」結完帳的伊裡安跨出店門口後,見到她從脖子處被剪去一半的黑髮。
淳丹往路旁擦得發亮的玻璃櫥窗照去,只見頭髮一邊長一邊短的,左邊的部份露出了脖子,右邊的部份則是保留著原來的長度。
「技術真差!」淳丹雙手環胸對著櫥窗左照右照。
「我問你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伊裡安有些憤怒,淳丹在他的領域內被傷,這對他而言是天大的侮辱。
淳丹只是淡淡的說道:「與你無關!」
淳丹的不屑令伊裡安憤怒。如今,他將她看成了自己的對手,除了他之外,他不許有人漠視他的存在,傷害她。
「怎麼與我無關?」伊裡安將淳丹扳過來,讓她直視著他。他很少發脾氣,但淳丹卻有能耐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出挑釁行為,令他動怒。
只是當他望進她眼裡的那刻,突然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淳丹深透的黑眸如夜空般平靜,那是一種任誰也撩不起的波濤,遙遠而無法觸摸,在她的眼裡他讀到,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輕易傷得了她,除非她的心先軟弱下來。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擁有足夠的堅強與勇氣。
「你弄痛我了,王子殿下!」淳丹掙脫伊裡安的籍制。
接著她進入了第二家店,臉色沒變,安坐在店員抬來的舒適座椅上,然後雙手環著胸,等著店員將商品展示到她面前,她只需點頭或搖頭,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伊裡安的信用卡刷了一筆十分可觀的金額。
「你為什麼不生氣?頭髮是女人的生命,這是你曾經說過的話。」伊裡安不解地看著淳丹冷靜買東西模樣。他還記得第一次見面,她為了某個陌生女子的一小絡髮絲,把他的古馳西裝弄出個洞來。然而現在自己的頭髮被惡意剪掉,她卻半點反應也沒有。
「我為我的頭髮哀悼,但不會生氣。如果氣壞了自己,多幾條皺紋,那只會順了別人的意,讓對方更痛快而已。」
「我實在不明白為何有人會如此做。」
「我哪知道你們希臘人在想些什麼?」淳丹冷笑了一聲。「為我留了好幾年的可憐的長髮,我今天會好好血拼,拼些補償費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