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淳丹冷冷地道。
「過來。」他不想見她孤單的背影,那樣的她好似被遺棄了般。她應該瞭解他就在她身邊,她可以投向他的懷抱。
「沒空理你!」淳丹回答。
伊裡安見人叫不過來,索性走到淳丹身邊。哪知他才靠近她,就發覺淳丹的雙眼不友善地往他瞧來。
「怎麼,不滿意我送的禮物?」伊裡安淺笑。「你的眼睛好紅。」
淳丹吸了一下鼻子,眼眶和咽喉的灼熱愈來愈劇,突然間,她只感覺眼眶濕熱,眼前模糊一片。
「我們走吧!」他摟住淳丹的肩,意示身後的隨扈按下電梯鈕。
淳丹莫名其妙地被伊裡安拖著走,心情不悅地道:「讓我來的是你,要我走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幹嘛?」
伊裡安在電梯門開起的那一刻,陪同淳丹進入電梯。隨後的隨扈立即按下關門鍵,狹窄的密閉空間裡,伊裡安不說分由緊緊地摟住淳丹。
淳丹想掙脫。伊裡安身上的氣息圍繞住了她,她不瞭解為何這時他竟變得再也不像一個王子,而像一位情人。
他的動作蠻橫但卻挾帶輕柔,他的舉動無理但卻深深撞擊她的心,他的手臂強而有力像要為她再築起一道堡壘,他的胸膛寬闊結實只為容下她一人。
「放開我?」淳丹慌亂了,她的唇在顫抖,她的心在悸動,莫名的灼熱與悲傷一股腦地全湧上心頭,低淺的眼眶攔不住埋藏許久的悲哀,滾燙得要燒融她的眼。
「想哭就哭吧!這裡不會有人看見。」伊裡安手遲疑了一下,而後輕輕拍著她因硬咽而起伏的背。他不曾對任何女人有過這種動作,只有淳丹例外。
淳丹無法抑止的淚水奔流而下,感覺伊裡安擁抱著她的手臂有溫暖傳來,伊裡安的傲慢與驕傲,在這小小的電梯間內消逝無蹤,她沒想過人與人如此靠近時會產生這樣的化學變化,當肌膚相接觸時,她崩潰得無法自己。
緊緊抓住伊裡安,淳丹縱聲哭著,她將臉埋在他胸膛間,完全而赤裸地解放自己壓抑的感情。
電梯降到了地下停車場,隨扈將電梯固定在地下一樓防止任何人打擾。
許久許久之後淳丹把頭由伊裡安的胸膛移開,她紅通的眼仍瀰漫著霧氣,但不停滑落的淚水已有稍稍趨緩的跡象。
而後她扭了一下,掙脫開伊裡安的懷抱。「麻煩你放開。」哭完之後理智開始跑回來,淳丹覺得有些彆扭,她不是這麼愛哭的,平常的她冷靜而善於主動出擊,這回被伊裡安當成易碎品呵護,實在面子有些掛不住。
「眼淚停不了嗎?」伊裡安的聲音有著笑意。
「你很欠揍嗅,王子殿下!」不同於表面冷漠的表情,淳丹的言語已退去了素來的尖銳。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淳丹還不太明白。伊裡安轉性了不成,竟然會為她勞師動大費周章隔海尋親?
從前的伊裡安,絕對不會為誰做任何事,向來只有人奉承他,他不會付出一絲一毫關懷給別人。因為他是王子,他有自己所謂的尊嚴。
淳丹的雙眼,定在伊裡安俊朗的臉上,她看著伊裡安,發覺他不知何時,竟已經變了。
伊裡安的舉動想說著什麼?由不許她離開希臘,到尋找她多年以來掛心的父親,伊裡安所有行為間,訊息不斷透露而出。「一個男人肯為一個女人如此大費周章,他的誠心顯而易見。」淳丹想起哥哥說過的話。
伊裡安不是輕易肯為女人折腰的男人,他的心裡任何女人皆一文不值,然而他卻為她做出這麼多的事,莫非,他真的愛上她,而不是只想把她釣上勾玩玩就算?
「讓你揍一拳,是我的榮幸。我明白你從不輕易接人。」伊裡安今天的心情是愉悅的,方才放聲哭泣的淳丹沒有任何遮掩,在他面前完全真情流露,緊緊抱著他,她知道他們之間存在的所有隔閡與冷漠都在電梯窗門關上剎那卸下,她開始信任他,不再升起戒備,應該說是全然地認同了他。
「送給你的,謝謝你的自作主張。」淳丹往伊裡安腹部揮了一拳。
伊裡安叫了聲:「哎呀!」淳丹的拳頭沒有加上任何力進,猶如棉花糖般輕柔的碰觸,是她友好的證明。
「走吧,回波錫蘭島去。」淳丹努力找回鎮定,想把冷酷的形象再度掛圓臉上,然而說完話一回頭,發覺伊裡安正朝著他露出淺淺微笑。
「顏面神經失調就要去看醫生。」她對伊裡安:「別在這裡嚇人。」
隨扈人員收到命令後立即打開電梯門,帶他們前往轎車停放的地點。
坐進車裡,淳丹的眼睛仍有些淚水不爭氣掉落。大概是存貨過多,所以眼淚在找到出口後拚命洩洪。
「我欠你一個很大的人情。」偏著頭凝視角落,淳丹彆扭地說著。
「你們談了些什麼?」伊裡安問著。
「沒什麼,他要我去見我爸爸。」淳丹又吸了吸鼻子,移回視線時發覺伊裡安一直望著她。「幹嘛,沒見過女人哭嗎?」
「女人哭當然見過。」伊裡安伸手抹走淳丹的眼淚,他以為這樣的碰觸曾令淳丹會反感,但她並沒有。對於伊裡安伸出來的手,她沒有閃躲,也許是她真的已經漸漸習慣了伊裡安的關係,伊裡安手掌的溫度觸摸她臉頰時雖然冰涼,但心卻感覺莫名溫暖。
原來她的王子在不知不覺中,早已突破了她的防備。
「我只是沒見過你哭……」他一再為淳丹抹淚,但她的淚卻沒有止住的跡象。
她哭泣時眼睛仍然睜得大大的,蒼白的臉微微復染紅暈,是不願脆弱努力堅強的模樣。
「你沒見過我哭並不代表我不會哭。」淳丹吸著嘴努力想忍淚,但越想忍,淚水就越是止不住地,一滴一滴滑落伊裡安的手掌心。
「只有現在這個時候,你比較像正常的女人。」伊裡安發覺淳丹的伶牙俐齒在休息過後馬上又跑了回來,或許下一分鐘,她就會回到平日說話的冷淡模樣。
「別以為你幫了我,我就要接受你的諷刺。」淳丹瞇起了眼。
「這不是諷刺。」這個女人平常除了放冷箭外,就是將自己包得像刺渭似地不許人家接近,他沒見過她放肆落淚的樣子。他衝動將她擁進懷中是出自於直覺反應,而不是想笑話她。
她的脆弱,很罕見。
他的心疼,隨之浮現。
他真的喜歡著淳丹,她的真性情令人著迷,他會在聽不見她犀利言語的時刻開始想念,然後在她冷得凍死人的視線中找到愉悅。
當然,他並不承認自己是樂於受虐。
第八章
回到波錫蘭島時,已經接近傍晚。
希臘天空的藍是世上最美的景致,連夜晚也捨不得奪走它的光彩,於是它的白天一直延續,直到很晚很晚太陽才會下山,將雲彩染成別種色澤。
淳丹的帽沿壓得低,紅腫的雙眼藏在深色墨鏡下,她一進了門便要往樓上衝去,如今滿臉淚痕的她實在不好意思見人。
伊裡安隨後進門,發覺屋內有些冷清。這個時間羅尼基與蘇菲亞應該待在大廳,小倆口甜言蜜語一來一往說個不停的,怎料除了幾名僕人之外,就是尋不著他們的身影。
伊裡安口袋內的手機鈴聲此時響起,淳丹耳朵對鈴聲十分敏感,才響了一聲便立刻回頭道:「我的電話!」
伊裡安不理會淳丹,退自地將電話拿起來,翻蓋接聽。「是誰?」
「咦,這不是丹的號碼嗎?」電話那頭傳來羅尼基自言自語的聲音。「算了,都可以!伊裡安,我跟蘇菲亞決定待在本島處理公司的事情,最近不會回去了。你也忙了那麼久,就放假吧!這段時間跟丹要好好相處,曉不曉得?」
「公司的事情向來都是我在管,父親自己一個人行嗎?」伊裡安不是不知道半退休狀態的羅尼基為何勤奮了起來。
「行啦行啦!」話筒那頭傳來拍胸脯的聲響。「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說我不在希臘,出國洽公去了。還有,這段期間如果有「客人」來訪,你記得要好好招呼對方。羅尼基的客人這兩個字,咬字十分用力。
「蘿絲瑪莉不一定是來找你的。」伊裡安覺得父親太過神經。
「別在我耳朵旁提到這個名字!」羅尼基大叫。「沒事我先掛了,自己保重!」喀答一聲,就此斷線。
「伊裡安,那是我的電話!」淳丹由樓梯台階上走了下來,臉色十分之不悅。
「我父親打回來的,誰接都一樣。」他總覺得一隻行動電話在手,她的心就會不斷往外同,那些什麼店長、朋友、雜七雜八的人一通又一通聯絡她,她便只想回台灣去,不肯安分待下來。
「喂……不是這理由吧?」淳丹皺起眉,伊裡安又開始習慣性漠視人權了。方才明明還表現得體貼人圍可因可點的,哪知轉個頭,就故態復萌。「手機還我!」她這回很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