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那他怎麼知道兒子的情況呢?」她又是高興又是懷疑的問道。
「我想這不難,一定是這幾天我們要替毅兒娶媳婦沖喜的事,傳遍整個城裡,正巧怪醫來到城中,聽到消息,所以一時興起就帶走毅兒了。」他猜測似的說道,心裡則暗自希望他想的沒錯。
「可是如果是其它人,冒充怪醫的名義,擄走了毅兒呢?」
「不,不太可能,如果是擄人的話,為什麼不留下要求贖金的字條呢?」他搖頭道,不往這方面想。
「那怪醫什麼時候才會醫好毅兒,把他送回來呢?」她蹙眉又問道。
「也許過些時候吧!我相信怪醫既然承諾要醫好毅兒,那麼我們只能耐心等待了。」話雖如此,其實他自己也沒把握。
「老爺、夫人,花轎已經到達門口了。」總管福伯匆匆地跑進來道。
「糟了!老爺,現在毅兒已經被怪醫帶走了,這婚事怎麼辦?」楊翠花這時才想到。
「不用擔心,這婚事咱們照常舉行。」兒子幸得怪醫的救治,慕容樵相信是這門婚事帶來的好運,所以他一定要把黎雪迎進門,而且要待她像自己女兒一般。
「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夫人,別忘了,我們本來就打算用公雞來代替兒子拜堂,現在不過是一切照舊,我們從此多了個小媳婦。」他打斷妻子的話,接著向其它人說道:「快啊!別愣在那兒,我們準備迎接新嫁娘了!還有,少爺被帶走的事,誰敢走漏風聲,我一定嚴加懲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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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迎下花轎、跨進慕容府的黎雪都是被人牽著走,看不見前方但耳邊卻聽見有很多人在嘰嘰喳喳地評論她,細聽之下,讓她忘卻初進陌生環境的害怕,發出銀鈴般的細微笑聲。
這些人好好玩哦!看不見她的模樣,怎麼還可以說她長得貌美如花、楚楚動人?明明就是胡說八道嘛!
「吉時到!婚禮開始!」
一道渾厚的男聲突然宣佈,眾人說話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也讓她的笑顏消失,然後她就像個玩偶一樣,隨著口令,又是鞠躬又是轉身的,令她差點重心不穩栽個跟頭。
就在她昏頭轉向時,又被旁人推扶著走出廳堂,簇擁到房間裡,等她回神過來時,人就已經坐在床邊,而週遭沒有一點聲音,謹遵娘親的交代,她端坐著不敢亂動。
鳳冠好重!隨著時間慢慢過去,黎雪覺得自己的頭快斷掉了,脖子好酸、腰也好痛,為什麼都沒有人來幫她拿掉鳳冠呢?
春蘭到哪兒去了?她難過地扭動身子,肚子突然發出叫聲。
唔——肚子好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撫著腹部想道。
又過了好半晌,還是沒有人進來,她再度扭扭身子,想換個舒服的位置,也不知是動作太大還是怎麼的,原本蓋在頭上的喜帕就這麼滑了下去。
「啊!」怎麼辦?要重新蓋好嗎?她摀著嘴輕叫。
想歸想,她仍是眨著大眼,好奇地環顧四周,發現每扇窗欞都貼上「囍」字,象徵著富貴吉祥的紅艷牡丹盆栽,放在小茶几上,桌上擺著二隻龍鳳燭,還有一壺酒和一些菜。
眼前有食物,肚子又開始咕嚕咕嚕地叫了,那誘人的香味讓她嚥了口口水。好想吃哦!可是等會有人進來怎麼辦?
唔!都等這麼久了,應該不會這麼剛好有人來吧?她嘟著嘴想著,決定先將頭頂上重的要命的鳳冠拿下來,等有人來再快點戴回去好了。
鳳冠一拿下來,輕鬆的感覺馬上就讓她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鳳冠放在床邊,她才跳下床走到桌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開始拿起筷子夾菜來吃。
嗯!好好吃哦!東西入了口,她也忘了娘親出門前的叮囑,笑盈盈地東夾一塊西夾一點,還自動自發地打開罐子的紅布,一股濃烈香味馬上撲鼻而來,好香哦!她舔舔下唇,忍不住倒了滿滿一杯一口喝完。
唔!好辣!原來酒這麼難喝啊!她漲紅了小臉,伸出小小的粉舌拚命用小手搧,想找水卻沒看到,只好又夾了一些菜入口,不多久,桌上的東西便被她吃個盤底朝天,酒也喝了大半。
打了個飽嗝,她拍拍肚子覺得好滿足,站起身想走回床邊,眼前突然一片暈眩,她趕緊扶住桌沿穩住腳步。
「唔﹗好熱。」她忽然覺得身體在發熱,卻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是因為酒的關係嗎?
她解開頸部的盤扣想散熱,卻沒什麼用,搖搖頭想讓自己清醒點卻反而更暈。
「不行了!」她試著平衡腳步晃到床邊,結果一個拐腳她便撲倒在軟床,還差點壓到鳳冠。
「痛!」她的小鼻去撞到了啦!黎雪嘟著嘴揉揉鼻子,不一會兒便打起呵欠,眼皮也沉重起來。
她無意識地緩緩移動身子,找好舒適的姿勢,臨睡前,腦中只想著,她只睡一下下就好了﹗等有人來再起身坐好……
第二章
六年後
沁心亭裡穿著鵝黃衣裙的嬌小女子,正斜倚在欄杆旁,凝望池裡的五彩錦鯉,悠然地四處游移著,模樣好不自在。
「小姐、小姐!」
叫聲由遠到近,一名綁著兩個髮髻的女婢衝進涼亭,打斷了黎雪的回憶,她又想起當初嫁進慕容家的情景了。
想當時她懵懵懂懂的胡亂喝了酒,結果衣服也沒脫,就醉得呼呼大睡,就連後來春蘭進房來看她,她都沒發現,也叫不醒,隔天還宿醉,遲了好些時辰才匆匆忙忙向公婆奉茶請安,幸好公婆沒見怪,反而慈愛地待她如親生女兒。
想來老天是善待她的,除了爹娘之外,她又多了一對公婆疼愛,雖然從她嫁進門到現在,從沒有見過丈夫的面,而公公也解釋過這是因為丈夫在外就醫的關係,但這對她來說並沒有影響,只是三年前公公突然因急症而過世,讓她傷心了好久。
「小姐、小姐!」春蘭喘口氣擦掉額角的汗道。
「春蘭,妳跑這麼急幹嘛?火燒屁股啦?」收回思緒,黎雪回過頭眼底盛滿笑意。
「小姐,人家是有事稟告才會急嘛!」她不依地跺腳。
「是什麼事讓妳急成這樣呢?」黎雪一個使力從長椅上跳下,順勢拍拍身上的灰塵。
「小姐啊!好歹妳也為人妻了,怎麼動作還這麼……毛毛躁躁的。」她皺起眉頭糾正道,雖然小姐的頭髮都被散在身後,裝扮還像未婚女子一樣,但——
「哎呀!春蘭姊姊,人家都還沒說妳呢!妳還敢說人家,是誰從剛才就一直小姐小姐的叫啊!不說我嫁人了嗎?」她一手扠腰一手輕拉臉頰做起鬼臉道。對於春蘭,她有著超越主僕的情感,所以兩人相處起來反倒比較像姊妹。
「那是因為我知道就算我叫妳少夫人,妳還是沒個樣!」她給她個爆栗子堵回去。
「好痛!妳居然這麼大力打我!嗚……我要跟娘說妳欺負我!」她噘起嘴摀著頭抗議道。
「那正好!老夫人在找妳呢!妳可以直接跟她說,說不定老夫人還覺得是我對呢!」春蘭牽起她的手走出沁心亭。
「娘找我做什麼?」聽見婆婆在找她,黎雪的注意力馬上被移轉,忘了前一刻她們還在鬥嘴。
「這我不清楚,不過老夫人要我帶妳去大廳,說不定是有什麼重要客人來訪吧!」她搖頭道。
「哦!」她不再多問,乖乖地跟著春蘭走。
住在慕容府這麼久,照常理說,這裡的一草一木她都該很熟悉,可是事實上卻正好相反,看向四周的花草、院落、長廊,她常是走著逛著,人也跟著迷路了,這點常讓奴僕們取笑,雖然他們不敢在她面前表現的太明顯,但她就是知道,所以每次迷路她就很想挖洞跳下去,太丟臉了。
「少夫人,早。」
「阿牛早……」
一路上僕役的招呼聲此起彼落,而黎雪也是一一回復,從沒有把人的名字喊錯,這讓走在前頭的春蘭暗自感歎,小姐可以記得全府裡的人名和長相,卻記不住府裡各處的位置,老天爺果然是公平的。
在長廊上繞來繞去,她們走了一刻鐘才踏進廳堂。
「娘,您找雪兒有什麼事?」黎雪一見到坐在主位的楊翠花,本想跑過去撒嬌,卻見到有陌生人在,腳步跟著硬生生地停住,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不少。
「雪兒,妳過來,娘跟妳介紹個人,」楊翠花笑咪咪地招手道。
「好。」她的視線刻意繞過那人,又走了幾步。
「雪兒,這是娘遠房的親戚,他叫王世民,以前住在江南附近,因為父母過世所以來投靠我。世民,這是雪兒,我的媳婦,以後你們要好好相處。」楊翠花為雙方介紹道。
自從丈夫過世後,等待兒子平安歸來成了她的精神支柱,而歲月在她臉上增添了不少皺紋,頭髮也灰白了些,幸好身子還算硬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