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擋在滿兒面前的,正是她那位年少夫君,只見他手持一把不知從何處變出來的寶劍,稚嫩的臉容上一片埋怨之色。
「哎呀呀!你們幹麼這樣抽不冷子地殺過來呀!這樣嚇不嚇人點兒啊?我家娘子就是愛磨嘴皮子,兩位不愛聽就甭聽麼,幹麼非得要她命不可?這可是一屍兩命耶!一下子沒了娘子和女兒,我……」
「誰說一定是女兒的,我偏要生個兒子!」
「唉!娘子,你別老拼我文兒嘛!為夫我正在說正經事兒呢!』
「哈,你那副模樣也想跟人家說正經事?誰信!」
「娘子啊!為夫的正在為你討命兒呢!」
「就憑他們倆那副德行,配讓你為我向他們討命?算了吧!他們自個兒保得住自己就不錯啦!」
「唉唉!娘子,即便是真,你也別給說出來呀……啊啊啊,又來了!你們怎地這般喜歡抽不冷子地殺人呀?」
金祿嘴裡叫得誇張,可身形卻又那般美妙又灑逸地在重重攻擊中彷彿一抹輕煙似的飄來飄去,時而劃出一道冷芒迫得大小血佛狼狽逃開,任誰都瞧得出來他應付得有多輕鬆愜意,簡直就好像大人在逗小孩玩兒似的。
「好像很好玩耶!夫君。」
「別夫君了,娘子,拿刀要劍怎會好玩兒呢!」
「那你就不要用劍嘛!」
「唉唉唉!娘子,你就是會找為夫的麻煩!」
說是這麼說,他還是聽命把劍不知又藏到身上哪兒去了。
「哈哈哈,真的好好玩喔!夫君,打他屁屁,打他屁屁!」
「哪個,娘子?」
「小的,然後再大的……用力點嘛……對對對,就這樣!』
他們玩得開心,可旁觀的眾人卻全看傻了眼。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特別是柳元祥,他一眼就看出金祿的身手已是高深聖教人無法想像的地步,可偏偏金祿又僅不過是個稚嫩的少年而已,他實在無法理解金祿究竟是如何練出這身武功的?
然而,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金祿是滿兒的夫婿,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心裡可清楚得很;滿兒是特意來幫他的,這種狀況確實令他難堪到極點——他不屑接受,卻又不能不接受。
「夫君,我看膩了耶!」
「終於。」金祿歎息似地低喃。「娘子,那麼為夫可以停手了麼?」
「可以啊!不過,夫君,他們要是不肯放過我們怎麼辦?」
「這麼辦。」
話聲剛落,那兩尊大小血佛便飛到練武場邊邊去一動也不動了。
「夫君殺了他們嗎?」
「沒的事,為夫只不過小小點了一下他們的氣海穴。」
「哇!那他們的武功不全玩完了?」
「正是。」
「哦!那……沒熱鬧可看了,咱們走吧!」
就好像真看完了戲散場似的,金祿還把椅子拿回去柳元祥身後歸位。
「這位老爺子,謝謝你的椅子了。」
眼見小夫妻兩人若無其事地走出武館,眾人只是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直至他們走下武館階梯,柳婉兒才從裡面追出來……不,是柳家的後輩們全都湧出來了,可就是頑固的柳元祥打死不肯低頭出來。
「滿兒!」
滿兒回身。「婉兒表姊,有事?」
柳婉兒搖搖頭。「不,是……謝謝你的幫忙,我們……」
「幫忙?」滿兒一臉茫然。「沒有啊!我只是去看熱鬧而已咩!」
柳婉兒深深注視她一眼,再向笑咪咪的金祿頷首以示謝意。
「滿兒,真看不出來呀!表妹夫竟然那般厲害呢!」
「我不早說過了,我有個天下第一的保鏢呀!」滿兒笑得合不攏嘴。「往後我再多生幾個跟他一樣的兒子,嘿嘿嘿,可以使喚的人就更多啦!」
「我抗議,堅決抗議,娘子,為啥一定要跟為夫的我一樣。」金祿不滿地大聲反對。「你要再生可以,可絕不能跟為夫我一樣。」
「奇怪,妹夫為何不喜歡孩子跟他一樣呢?」柳婉兒不禁困惑地問。
瞄了金祿一眼,滿兒忍不住呵呵笑了出來。「婉兒表姊,你瞧瞧他幾歲了?」
柳婉兒微微一愣。「這……呃……十……十七、八歲吧!」說小了不好,說大一點保險一些。
滿兒笑得更猖狂了。「夫君,老爺子,告訴她……告訴她你幾歲了。」
金祿大大的眼兒先哀怨地瞅了她一下,才不情不願地咕噥,「二十八。」
柳婉兒一呆,繼而大叫,事實上,所有的人都跟著大叫。
「款?!你有二十八歲了?!」
「騙人!」
「太誇張了啦!」
「不只啊!他還……」一話講一半,冷不防地,兩條人影先後落在他們面前,滿兒一見,臉色就垮了。「完了,我的好日子沒了!」
「屬下見過爺、夫人。」
這邊廂還沒有任何反應,另一頭又突然辟哩啪啦地湧過來一群官兵,為首的正是杭州知府,眾人以為知府是來抓私鬥,正想四散逃開,沒想到知府大人一到跟前,竟然恭恭敬敬地跪伏下地。
「下宮杭州知府叩見十六爺!」
滿兒轉眸睇向金祿……不,她沮喪地歎了口氣,是胤祿。
「罷了,見過福晉。」
「是,下官見過十六福晉。」
連回應的力氣都沒了,滿兒只揮揮手意思意思、
「滿兒。」
覷著不過眨個眼而已,便又恢復目光冷峻、神情冷漠、氣勢冷肅、語調冷列的胤祿,滿兒簡直想哭給他看。
「爺?」
「該走了。」
「好嘛,走就走嘛!」
只來得及向目瞪口呆的柳家後輩們吐吐舌頭,滿兒便匆匆忙忙跟在胤祿身邊定了,留下一大片竹竿林杵在那兒傻眼。
到底誰是誰?
第十章
再次見到已然會搖搖晃晃走路的兒子,滿兒歡喜得想哭。
第一次見到可愛似洋娃娃的兒子,胤祿冷哼一聲掉頭就走。
滿兒聳聳肩,抱起胖嘟嘟的兒子親了又親。
「沒關係,弘普,有額娘疼你就夠了。」
可回京不到幾天,胤祿又奉皇命到四川,初冬十月才回來。回來後又不曉得在忙些什麼,老不見人影。
她疼兒子,誰來疼她?
幸好這種狀況直至康熙皇帝到南苑行圍之後即告終止,滿兒以為她終於可以得回往日幸福的生活了,沒料到更悲慘的日子還在後頭等著她。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丑時,夜半突然有人來傳訊,胤祿便匆匆忙忙趕到暢春園去。戌時,康熙皇帝駕崩於暢春園,胤禎奉遺詔繼承皇帝位,胤祿奉新帝命肅護宮禁。
雍正元年一月,十六福晉柳佳氏平安產下十六阿哥胤祿之長女。
雍正元年二月,雍正皇帝下詔以十六皇弟胤祿出嗣和碩莊親王博果鐸,襲其爵,承其位……
「這個什麼和碩莊親王爵很特別嗎??」
「回福晉的話,一般親王、郡王必然世降一等,直聖鎮國公或輔國公,若是旁支,則降王奉恩將軍;但和碩莊親王乃是世襲罔替之爵位,世代皆是親王承襲,這自然是特別得很,直至目前為止,這鐵帽子王總共也只有八位而已。」
「原來如此,可是……」滿兒盯著女兒的小瞼蛋直瞧,「博果鐸沒有兒子,難道也沒有其他兄弟或侄子可承襲了嗎?」
塔布微微一笑。「自然是有,可是皇上仍教爺出嗣莊親王並承其爵位,至於原莊親王的侄兒球琳則另封貝勒爺。」
所以他們搬到了太平倉胡同這座宏偉的莊親王府,原來那座小小的十六阿哥府則讓給球琳貝勒去住,對球琳貝勒來講還真是有點不甘心,可這是皇帝的旨意,他又能奈何?
「那十五爺呢?」她指的是胤祿的同母哥哥胤禍。「他不也還沒封爵?」
「的確是,福晉。」
「這樣嗎?」滿兒這才把視線栘向塔布。「也就是說,這是皇上的私心羅?」
「這……塔布不敢妄加揣測皇上的意思。」
滿兒笑笑,沒興趣再繼續這樁話題了,轉而把女兒往塔布眼前送去。
「塔布,幫我瞧瞧,她到底是像我多些,還是像爺多些?」
塔布仔細瞧了半天。「福晉,您要塔布說真話麼?」
「廢話,否則我幹嘛問你!」
「那……格格既像您又像爺,可又不完全像,所以……」塔布露出歉然的表情。「塔布實在無法給幅晉正確的答案。」
聞言,滿兒不禁歎了口氣,收回女兒。
「這下子完蛋了,皇上要是再說句話,胤祿肯定會立刻把她丟給皇上了。」
「福晉,不只咱們的格格啊!還有二爺的六格格、十三爺的四格格呢!」
「嘖嘖,皇上可真會揀現成的呢!」滿兒嘀咕、「而且也很會找麻煩,胤祿就胤祿嘛!幹嘛還得改名允祿。」
「這是三爺援例奏請皇上更改諸兄弟名上一字,為了迴避皇上的名諱。」
「總之,就是麻煩!」滿兒立下結論。「爺呢?皇上又派他辦什麼事去了?」
「塔布不知,不過皇上初登基,總是有許多事兒要忙。」
「是喔!皇上表面上很忙,私底下也很忙嘛!」滿兒又開始嘟嘟嘍嘍了。「明明沒官沒職,只頂個閒散親王頭街名,還老霸著我家夫婿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