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我所重視的,無論多小的細節,我都會用心去注意的。」郝瑟回道。
那我呢?你有注意到嗎?我想是沒有,我只是個領你薪水的人。唐珂在心中吶喊著。
「上床睡覺吧。你今天和念岑在外面走了一天?」他替她掀開薄被單時問道。
「只有我而已。我和大嫂在公園聊天,多數的時候她是坐著,而我沒辦法坐太久,一痛就起來走走,要不就站著說話。」
「別光顧著和我說話,快躺到床上,小心一點。」郝瑟牽扶著她的手,小心的讓她平躺下來,道了聲「晚安」後,他轉身抱起女兒。
「你要抱她去哪?」唐珂不解的問。
「她今晚和我回房去睡,免得吵著你了,你又不方便起身照顧她。」
他今晚不睡這兒了?「為什麼?」悵然若失的她開口問道:「我是說小慈一向和我睡的,忽然要換房間睡,她會不習慣的。」
「你有傷在身,不能太操勞,小慈留在這兒只會妨礙你的睡眠。況且你總會離開的,所以她就得學著適應沒有你的日子。」我也是。郝瑟在心裡補上一句。
「那也是好久以後的事,不急著今晚就要訓練她,她還很小。」
其實也不久了。大概一個月後吧!好久只是她的假設,亦是希望。
「我已經在找人來接替你了,等你傷好多了,人也找著了,我就會送你回唐家。」他語氣冷淡的說。
突如其來的話讓唐珂感到震驚,「你要換掉我?!為什麼?我哪裡做錯了?」
「因為最近你受傷後,不僅無法盡職的做好工作,也讓我無法好好的打理生意。」郝瑟並不想說得這麼不近人情,但為了她好,他不得不狠下心腸,冷漠以待。
原來是我連累了他!他不說,唐珂還以為幾天來的無微不至、細心照料是出於他的真心,如今才知,那只不過是有愧於她的補償舉止而已。
「為了不拖累你,不佔用你寶貴的時間。」她頓了頓,下定決心的說:「明天就麻煩你送我回去。」
「現在你還不太能坐,過幾天我再送你回去。」
要她多待幾天,是因為擔心她的身體,同時也是不願她太早離去,想多留她幾天。不過這轉變連郝瑟自己都未察覺,他以為要唐珂晚些日子走,純粹是為了身體著想的緣故。
「那有多大的差別嗎?反正留在這兒也幫不了你,只會成為你的包袱。」唐珂側轉過身,背對著郝瑟,手擰著被單,強忍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郝瑟想了想,「也好,不過明天我仍會載你去醫院做檢查。」
「我既然已離職了,你又何必──」
他打斷她的話,「別跟我吵了,這是我的責任,我會照顧你直到痊癒為止。」
責任!只是責任!這雖不是她所期盼聽見的字眼,但能有個借口見上一面,未嘗不是件好事,亦是個好機會。不過如果可能的話,她倒寧願他用的是「關心」。
「小慈怎麼辦?」
「不用擔心她,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黑心肝的爸爸了,睡吧。」說完,他抱著女兒轉身離開。
唐珂伸手觸摸著新地板,原以為她還能待上一個月的,誰知明天她就得離開,從此以後他們父女倆的生活再無她插手的餘地了。
※ ※ ※
「其實你毋需如此麻煩的,我可以讓家人載我來醫院做復健。」
當車停在醫院門口時,唐珂如此說著。雖然她有過自私的想法,認為這是能與他見面的好機會,但她又不願成為郝瑟的負擔,畢竟他是個大忙人。
「你的傷是因我而起,照顧你是我的責任,你要不想見我,早點養好傷,我就不煩你了。不要再跟我囉唆了,快進去,我幫你掛好號了。」郝瑟有些不耐煩的說。
他煩的是,唐珂老是把這件事掛在嘴邊,她的好意他當然清楚,只是每隔幾天載她來做復健,順便見上一面,說一些話,可是目前他最喜歡做的事,他不願意被任何人接手,偏偏唐珂老愛提,怎能不讓他心煩?
「知道了,人家又沒說不想見你,幹嘛那麼凶?」她不滿的咕噥幾句。
「既然沒有,就不要老把要家人送你來做復健的事拿出來念,快下車吧。」他早習慣她那低分貝的音量,自然聽出了她不太愉快的口氣,想開口哄她,又怕會破壞他刻意保持的距離。
「下車就下車。」又是責任,難道他對她就只有責任嗎?唐珂生氣的用力甩上車門,以發洩心中的怒氣。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郝瑟心想這大概是她最新的發洩方式,也就由著她了。
他搖下車窗,對一臉不樂的唐珂說:「我去接小慈,回頭過來接你,記住要等我,別擅自搭計程車走掉了。」
「會的。」搭計程車走人,這個念頭從未出現過。況且她身上根本沒多餘的錢,坐霸王車她可不敢,萬一有個不測,她不就完了。再說她愛坐郝瑟的車,很溫馨;愛見郝瑟的人,很有安全感。
「講清楚些,你的『會』,是會等我?還是會擅自走掉,讓我窮著急?」郝瑟追問道。
「會等你。」她開心的說著。窮著急耶,他會操心、擔憂她耶!聽得她好高興,想不開心都很難。
郝瑟見著了她的傻笑,知道她又在瞎想了。真傷腦筋!他明明就已盡量不讓她有會錯意的機會,無奈她就是……唉!
「小姐,對於失蹤人口,只要是有良心的人,都會擔心的。」說著,郝瑟看了眼手錶,「大概快輪到你了,快──」
唐珂一聽還得了,未等他講完話,便強行打斷道:「呸呸呸,你才是快失蹤的人,我可好得很。」
「拜託!我是指醫院那邊大概快輪到你了,你想到哪兒去了?」郝瑟實在不想笑,但又讓她逗得忍不住大笑起來。他真不知她那顆腦袋到底裝了什麼?那麼會聯想。
唐珂頓時覺得好丟臉,先是低頭不語,偷偷以眼角餘光往四周瞥了瞥,慶幸沒有好奇的路人停下來圍觀,但郝瑟的笑聲令她好生難堪,她不安的敲了敲車門。
「又有笑話了嗎?」仍止不住笑的郝瑟,戲謔的對她說。
唐珂不發一語的站著,他發覺氣氖似乎不太對,立刻斂起輕浮的態度,「我要去接小慈了,快進去。」
唐珂仍文風不動的站在原地。
郝瑟見狀,無奈的說:「要我道歉,才肯動?」
她輕輕的點了個頭。
玩笑無度,易傷感情,也許他剛才笑得太過火,傷了她的自尊心,不然怎會悶不吭聲的杵著不動,八成是生悶氣了。既然傷了人家,就得向人家道歉,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何況她又是病人,讓著點吧!「對不起!」
「我接受。快走吧,快去接小慈。」唐珂開心的催促。
見她愁悶的臉綻放出一抹笑容,郝瑟這才安心的駕車離去。
看來郝瑟的距離之戰,是適得其反了。
※ ※ ※
郝瑟生怕唐珂會跑掉,每隔三分鐘就打通電話,響個不停的鈴聲讓唐珂受到不少關切的眼神。她不好意思的帶著行動電話躲到醫院門外,隨時準備接郝瑟的電話,直到護士來叫她,她才關機。
郝瑟一接了郝慈,便火速的趕往醫院,直奔復健科。
他一走進復健科,護士們個個親切的招呼著他。
「郝先生又陪太太來做復健啦!」
「郝先生你來了,妹妹變漂亮了。」
「郝先生來了,郝太太正在做復健,快好了,你先坐一下。」
「好,謝謝。」郝瑟笑著回道。
「你挺吃香的,誰又是你太太來著?」唐珂做完復健,手上拎著球鞋,一屁股坐進郝瑟身旁的空位,酸溜溜的說道。她把護士小姐的話全聽進去了。
「我也正感到莫名其妙,可能是她們搞錯了,以為你是我太太吧!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郝瑟不在意的說。
「她們誤會我們的關係,你可以解釋啊!萬一這話傳到你即將過門的新娘子耳朵裡,那可不太好。」她邊穿著鞋邊說。她可不想躋身破壞者的行列;雖然她很喜歡「郝太太」這個頭銜。
這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完全是唐珂胡思亂想的結果。郝瑟不理會她,一等她穿好鞋,逕自起身抱著女兒往外走。
不知情的唐珂誤認為他態度上的轉變,是因為讓她說中心事,才會對她不理不睬,心頭霎時湧上無名火,一離開醫院,她便獨自往另一方向走去,故意不與郝瑟同行,以示抗議。
「都無瓜葛了,幹嘛厚著臉皮纏著人家?」碎碎念的她不念不氣,愈念愈氣,全然忘了她答應郝瑟的事,直到她被郝瑟攔下為止。
「小姐,你非得玩失蹤,讓人著急、擔心才高興是不是?」郝瑟拉著她的手肘氣憤的嚷著。
「對,我就是愛玩失蹤,愛讓人著急、擔心,才會開心。」她賭氣的嚷回去,「反正你也不會在乎我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