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了一聲,轉過身來迎戰。"你敢違抗庇護的權利?"
"不,不過當時間到來,你會自己走出去。"
一陣寒意沿著脊椎骨滴溜溜往下竄,他會用什麼武器來逼迫她?她的心思由一個可能跳到另一個可能,好一會兒之後,她的結論是他在吹牛。他沒有任何方法能強迫她離開這安全的天堂。
如釋重負的感覺使她熱淚盈眶。
他卻微微而笑。
她的鎮靜又瓦解了,她完全忘了她是站在一間病房裡,否則她是不會對這些野蠻人亂叫的。"只要諾曼人在英格蘭,我絕對不會離開這裡,絕對不會!"
第三章
結果這個"絕對不會"的事在整整八個星期之後發生了。
修格男爵的病已完全康復,在前一天離開了修道院。院長告訴妮可說,她曾聽到羅伊男爵要求他這位朋友留在城堡裡,等他把獎賞帶到倫敦去再回來敘舊。
"我相信他所謂的獎賞就是指你,妮可。"院長以同情的口氣說道。
"他只是在唬人。"妮可咕噥著說。
接下來那一整天她都在心裡重複著這句話,那天晚上她也一直無法成眠。就在天黑之前,羅伊派了一名信差來到修道院,傳令要妮可小姐把東西都收拾好,準備在第二天早晨離開修道院。
院長不相信這個諾曼人是會唬人的一型,但她沒有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她將妮可的小旅行袋收拾好,拿到前門口,以備男爵萬一真有什麼行動計劃即可上路。
"如果你都準備好,也許到時候什麼事也不會發生。"院長說道。
天剛亮之際,妮可已經穿戴妥當,焦躁地在那裡踱著步子。她穿著一件奶油與藍色相配的衣服,這是她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因為是她母親幫忙縫製的。每次只要穿上這身衣服,她的心情就會好起來。雖然這衣服料子太薄,不適合這樣冷的冬天,但是她反正不到外邊去,所以也沒什麼關係。
她沒有跟其它修女一起參加晨禱,她知道自己無法安坐,只會打擾別人。
她的親信女僕艾麗在一個小時後來向她做每個星期的例行報告。這位年紀較長的女僕脾氣又好,對主人也極為忠心,大事小事都記得非常清楚。她比妮可大十五歲,但仍有年輕女孩一樣的習慣,在緊張的時候就會咯咯笑。
艾麗衝進房間裡的時候就會咯咯地笑著。"就跟我們所想的一樣,小姐,"艾麗喊道。她匆匆行一個禮,就繼續說下去。"修格男爵已經在城堡裡待了下來,同時羅伊男爵正準備來接
你。"
妮可握住艾麗的手,把她拉到窗前。她示意艾麗在長凳上坐下,然後自己也在旁邊坐了下來。
"你能不能查出來他究竟打算怎樣說服我離開這裡?"她問道。
艾麗猛搖著頭,辮子上的髮絲都散了。"我們都在猜,小姐,可是誰也想不出來會是怎樣的。羅伊男爵把他的親信找去開會,嘉莉負責偷聽他們兩個人談話,可是他們都沒有提到這項計劃,小姐。連修格男爵都很想知道羅伊男爵到底打算怎樣把你帶離這裡。"
"嘉莉會很小心吧?我不希望她為了我的緣故而惹上麻煩。"
艾麗又咯咯笑了起來。"嘉莉跟其它人一樣,都對你絕對忠心。她會不顧性命確保你的安全的。"
妮可搖著頭。"我並不要她為我而死。你也一樣,艾麗。事實上你來這裡已經是非常冒險的事了,不過我真的很盼望知道家裡的消息。"
"現在那裡叫玫瑰莊了。"艾麗低聲說道。
見到妮可的驚訝神色,她又點了點頭。"他們給我的家取了一個名字?"
"是修格取的,你的羅伊男爵似乎並不介意。在你知道以前,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叫它玫瑰莊了。聽起來還不錯,不是嗎,小姐?"
艾麗等不及聽女主人的回答又說:"我必須把真相說出來,小姐。那兩個男爵現在就把那裡當成他們自己的家一樣了。"
"他們還更動了哪些地方?"妮可問道。
"他們發現北邊牆內有一個信道可以接到外面,於是把它封了起來。不過到目前為止他們只發現那一處。"
妮可發現自己在扭著雙手,於是強迫自己停止這種情緒緊張的動作。"我的房間呢,艾麗?"她問道。"哪個異教徒佔用了?"
"沒有人,"艾麗答道。"羅伊男爵把門鎖了起來,不讓任何人進去。修格生病的時候分配到你的房間,可是他回到玫瑰莊以後分到另一間比較大的。嘉莉和露絲奉命幫那個諾曼人打掃房間。你要聽這些事嗎,小姐?"
"當然要,"妮可說道。"你不可以瞞我。"
"要我們恨羅伊男爵很不容易。"艾麗坦承著,卻又發出頗不適時的咯咯笑聲。
"恨是一種罪惡,我們不能恨那些諾曼人,"妮可說道。"不過我們可以極度討厭他們,艾麗。"
這位女僕點點頭。"可是就連那樣也很難,"她說道。"他把我們都找去,我們讓賀康躲在最後面,怕見到他會使男爵想起他曾經扯謊說你有雙生姊妹的事。結果你知道怎樣嗎,小
姐?羅伊男爵把我們找去是要當面稱讚賀康保護女主人的行為。男爵問他願不願意向他宣誓效忠。他不是命令,而是用問的!"
艾麗說完又發出笑聲。她以手撫胸,深吸一口氣。"賀康宣誓以後,男爵扶他起身。那情形讓我們都大惑不解。我們原以為那個諾曼人會砍掉賀康的頭,沒想到卻是要他效忠。"
"誰知道那些野蠻人到底想要什麼?"妮可說道。
"男爵也從來不曾對人大聲說話。嘉莉說那是因為他年紀比較大,可是他並不像他的朋友修格男爵那麼老。那天美桃打翻了一大杯麥酒在桌上,結果你知道嗎?他居然沒有出手打她,只是換一個地方坐,又繼續跟朋友談話。"
妮可不想再聽羅伊的事情了。"修格男爵怎麼樣了?"她問道。
"稱讚了你許多好話,小姐。"艾麗答道。"他告訴羅伊男爵是你照顧他的,說他發燒的時候你日夜守在他身邊,把濕毛巾敷在他額頭上,給他安慰。"
"我沒有給他安慰,"妮可加重語氣說道。"我只是幫菲莉修女的啦。你知道她又老又累的,艾麗。而既然我晚上要照顧傑堤,就順便做一點事,如此而已。"
"修格男爵說你有一副仁慈心腸。不要皺眉頭,小姐,這是真話。修格也說你下棋的反應很快,而且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妮可微笑起來。"修格悶得無聊,"她解釋著。"總是對院長發脾氣,要求下床。我跟他下棋是為了幫助院長,並不是陪那個諾曼人玩。"
"修格男爵每次提到你的時候都帶著笑,但是說起傑堤就大皺眉頭。他說到你弟弟是怎樣對你摔盤子,結果羅伊男爵也皺眉頭了。他生氣的時候可真怕人,不是嗎?"
"我沒有注意,"妮可答道。"那些諾曼人都不明白傑堤所受的折磨。"她低聲說道。"現在,請你告訴我尤里的情形。我那個親愛的侄子怎麼樣了?"
艾麗微笑起來。"他可真難管馴,現在已經會到處亂爬了。前天他又長了一顆新牙。"
"那不是太快了嗎?"妮可問道。
"不會呀,"艾麗答道。"在他這年齡的孩子都是這樣的。你對小孩子沒有經驗,所以你得相信我的話。"
妮可點點頭。"我真希望當初把他也帶來這裡。我很為他擔心,艾麗。懊,我知道你和嘉莉會把他照顧得很好,可是我……"
"你的決定是對的,"艾麗打斷她的話。"你當時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全逃到修道院,"她提醒著女主人。"而且那時候天氣那麼冷,會把小尤里凍壞的。此外,你要對護送你的諾曼人怎麼說呢?他們以為你是丹妮修女呢,記得嗎?不要皺眉頭了吧,小姐。尤裹在玫瑰莊很安全的。一切都跟我們所預料的一樣,"她點著頭說道。"那些諾曼人根本沒有注意孩子。他們始終相信你說的他只是一個僕人的孩子,嘉莉一直都讓他待在樓上,我想羅伊男爵根本不記得他在那裡了。"
"我祈禱他爸爸還活著,"妮可低語著。"我們越得不著消息,我就越相信桑頓已經死了,艾麗。"
"別存這種悲觀的想法,"艾麗說道。她用衣服拭著眼角。"聽我說,老天不會那麼殘忍得要奪走尤里的父母二人,你的哥哥一定還活著,你不能放棄希望。"
妮可點點頭。"對,我不能放棄希望。"
艾麗拍拍女主人的手。"羅伊男爵以為你結過婚了,"她說道。"那個傻瓜詹姆也以為你跟洛夫的婚禮已經舉行過,我們都在心裡暗笑。那個自以為無所不知的叛徒其實也不是什麼都知道,不是嗎?我希望當羅伊男爵發現真相的時候,會把詹姆四腳朝天地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