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吧,"殷吉起勁的插嘴。"妮可是國王的獎賞。"
"國王的獎賞?"
這次她的怒氣再也克制不住,雖然脹紅了瞼,聲音卻依舊保持鎮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哈洛德國王已經死了。"
"你們的撒克遜國王的確是死了,"殷言向她解釋。"可是諾曼威廉公爵就要駕臨倫敦,不久就會成為全英格蘭的國王。我們奉命盡速將妮可帶到倫敦去。"
"目的是什麼?"她問。
"你妹妹是國王的獎賞,威廉公爵要將她賞給一位貴族騎士。"殷吉傲氣非凡的補上一句:"這是最大的光榮。"
她搖搖頭。"你還是沒有說明我妹妹怎麼會變成國王的獎賞,你們的威廉公爵怎麼會知道妮可?"
羅伊不想讓殷吉再攪和下去,愈描愈亂,反而惹惱這位溫婉的修女。他把段吉推向門口,"我保證令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他再度向丹妮承諾。"現在請把她的去向告訴我。牆外的危險你完全不瞭解,她被抓到只是遲早的事,到時候,只怕有些諾曼人不會善待她。"
當然,這幾句話說得很婉轉,他不想把真實的情形說給她聽,事實上她的妹妹要是被那些無法無天的士兵逮到,只怕凶多吉少。他願意保護這位修女不必面對生活的殘酷面,不願她的純真被世俗的罪惡所砧污。但如果她拒絕透露他所需
要的消息,他將不得不粗魯一點。
"你肯不肯答應由你親自去找妮可,不要把這個任務交給其它的人?"
"由我親自去有那麼重要嗎?"
她點頭。
"好,我答應,"她說。"雖然我不大明白你為什麼那麼在意。"
"我信得過你,"她打斷他的話。"而你已經向我保證,妮可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她再次展露笑容。"如果你經常食言,絕不會得到這麼高的權位。再說,你比這些士兵年長得多,這是僕人告訴我的,我相信你的耐心和克制力也比他們強得多。要找到妮可一定需要這兩樣東西,因為她被激怒的時候相當難纏,而且,她很聰明。"
羅伊還來不及回答,丹妮已轉身走向站在窗旁的兩名女僕,她把嬰兒交給其中那個叫嘉莉的,再對另一個低聲交代一些事情,然後回轉身對著羅伊。
"我治好你的傷口就把妹妹的行蹤告訴你。"她說,"你額頭上裂了好大一道傷口,男爵,讓我替你清洗和包紮起來。請坐下,頂多一、兩分鐘的時間。"
對她的周到和好心,羅伊驚訝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想搖頭拒絕,最後到底改變了心意,坐了下來。殷吉站在門口仔細地看著。女僕將一盆清水擱在羅伊座位邊的一隻矮櫃上,丹妮取來一些乾淨的白布條。
男爵的體形把整張凳子全部吞沒,兩條長腿叉在前方,丹妮就站在他叉開的兩腿中間。她將白布浸在水裡時,他注意到她的手在發抖。清洗傷口的過程中,她沒有說一句話,等到清洗完畢,敷上止痛的軟膏時,她才問這傷是怎麼來的。
"大概是石頭吧,"他聳聳肩膀。"沒什麼了不得。"
她溫和地笑笑。"我看當時也許很不得了吧。照傷勢來看,這一擊至少也讓你昏了一陣子。"
他簡直無法專心聽她在說什麼,她的味道太好聞,除了知道這個美麗的女人靠他如此之近以外,任何事都已無法使他專心。她淡淡的玫瑰芳香吸引著他,垂在她胸前的十字架也吸引著他。幸虧這神聖的十字架使他恢復了克制力。她退
開的同時,他也站起來。
"我妹妹到亞烈男爵的領地去了,"她說。"由此地往北走大約三個小時的行程。亞烈誓死抵抗諾曼人,妮可打算讓家兄忠誠的士兵和他們聯手作戰。"
門口一陣喊叫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羅伊手下的一名士兵有事向他報告。"看著她。"他吩咐殷吉。
羅伊出了房門還聽得見殷育熱情有勁的回答:"我會用生命保護她,爵爺。上帝作證,我絕不許任何人碰她。"
羅伊歎氣的聲音在走廊裡迴響。要不是上帝賜他過人的耐性,照他的本意早就拿殷吉的腦袋去撞牆。天曉得,在過去那個小時裡,他不只一次的想這麼做。
樓梯口有另一名年輕士兵在等他。"爵爺,城堡南邊到現在還在打,從城牆頂清清楚楚看見那些撒克遜兔崽子已經把我們的人團團圍住,一看旗幟的?色就知道受困的是修格男爵的人馬,我們要不要去支持他?"
羅伊離開內庭,爬上城頭親自視察情況。前來通報的士兵緊跟在他身後,很不幸的,這人的幼稚衝動一如殷吉,真是一對活寶,危險的組合。
"你看見了嗎?爵爺,撒克遜人逼得我們的人一路敗退。"這笨笨的年輕人問他。
羅伊看得直搖頭。"你是看見了,可是你並沒有看懂。"他氣惱的說,"修格他們的戰略跟我們在哈斯汀附近所採取的完全相同,這是以退為進的誘敵之計。"
"可是看起來明明是撒克遜人佔優勢嘛。他們的人數多出三倍。"
"人多沒有用。"羅伊疲累地歎口氣,他一再提醒自己是個有耐心的人。"你在我這一隊多久了?"
"快八個星期。"
他的回話消弭了羅伊的怒氣,這麼短的時間的確訓練不夠。"暫且原諒你的無知。"他近開大步準備出發。"我們應該支持修格的人,不過那純粹是因為我們喜歡打一場漂亮的仗,而不是為了他們需要支持。修格他們不管有沒有我們的援助,一樣都會得勝。"
年輕的士兵一面點頭,一面問可不可以追隨男爵,和他並肩作戰。羅伊接受了這項要求。他留下二十名士兵守在內庭,帶領其餘的人手上陣。好在城裡只剩幾個婦人小孩和僕傭,殷吉應該維持得住。
戰況很激烈,但是結束得未免太快。羅伊心思細密,頓覺事情有些蹊蹺。怎麼他一加入戰役,明明兩倍於他們的撒克遜人立刻像狼群進山似的四散逃竄。難道這場戰役目的只在引他出來?連日征戰,過度缺乏睡眠的他實在太困乏,他想,或許是自己太多疑了。但是他仍帶著自己的部下繼續追殺約一個小時才罷手。
羅伊吃驚地發現另一隊戰友竟由修格男爵親自帶隊。修格是他的朋友,階級和他相等。他以為修相應該正和公爵並肩做最後的掃蕩戰,一邊前往倫敦。他問起這個問題時,修格向他解釋,原來他們是在殲滅北邊的零星隊伍之後,準備前往倫敦的途中遇到了撒克遜人的襲擊。修格比羅伊年長十歲,花白的頭髮加上臉上臂上的創痕,羅伊跟他一比幾乎毫無瑕疵。
"我的部隊全是些初出茅廬的新手。"修格坦白地說。"比較有經驗的都派給了威廉。羅伊,我沒有你這種訓練新人的耐心。要不是線民通風報信,我們的傷亡可就慘重了。這個撒克遜探子來得真是時候,所以他們埋伏的效果不如預期。"
修格湊向前,以類似告解的口氣小聲說:"我這批人到現在還是缺乏軍紀,居然有兩個人連劍都弄丟了。你相信會出這種漏子嗎?我真該現在就宰了這兩個笨蛋,省得再添麻煩。"他吁口長氣。"只要你同意,我請威廉調我的幾名娃娃兵給你好好受點訓練。"
兩位男爵各由自己的軍隊簇擁著,回返城堡。
"你說的那個線民是什麼人?"羅伊問。"為什麼信得過他?"
"這個人叫詹姆,我沒說信得過他。"修格答道,"只是到目前為止還算可靠。他告訴我撒克遜人討厭他,因為他用很惡劣的手段收租稅。詹姆對這一帶非常熟悉,他在這裡土生土長,對那些隱密的藏匿所在都很清楚。哎,這風是不是冷起來了,羅伊?"修格攏緊披風,改變話題。"我的骨頭有感覺。"
羅伊沒什麼感覺。細雪開始在飄,但是還蓋不住地面。
"你的骨頭老了,修格,所以才會覺得冷。"他開朗的笑容化解了語氣中的嘲弄。
修格也笑著。"你說我老?聽聽我百戰百勝的輝煌戰果你就會改變看法了。"
這位傲氣十足的勇士果然鉅細靡遺地eM述起自己的戰績,直到進入堡內,抵達中庭時才告一段落。殷吉沒有出來迎接,羅伊猜想這糊塗蛋八成仍守在樓上,盯著那位修女。
一想到這個撒克遜女人,羅伊便很不舒坦,總覺得她有些怪,可是一時又說不出怪在哪裡。
也許,是因為她太吸引人的緣故吧,他想。以他的看法,這麼美麗的女人皈依教會未免可惜,她應該歸屬於一個男人才對。轉念一想,自己持有這個惡念,真正是無聊。他傍著修格走入內庭,看情形,修格和他的部隊勢必要在此地過夜,夜色已快速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