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的,他們都說我唱得很好。" 梅德琳承認,並對阿狄雅微笑," 但那時候他們耳朵都快聾了。"
鄧肯立刻傾向前,讓每個人都看清楚他,他臉上的神情似乎在警告每個人不可大笑。
傑瑞男爵咳嗽,吉爾轉頭瞪著爐火,梅德琳猜想他們可能等得不耐煩了。
" 我可以唱一首我們在復活節時常會聽到的拉丁聖詩。"
" 你知道草葉頌嗎?" 鄧肯問。
梅德琳顯得有些驚訝,鄧肯不禁莞爾。
" 冬天的枯葉,在你踐踏時碎成兩半。" 梅德琳甜美地告訴鄧肯" 綠葉,在你皮靴下窒息。" 她補充。
" 你在說什麼?" 吉爾莫名其妙。
" 一支憂傷的曲調。" 鄧肯評論。
" 草木搖落露為霜-自然變化的哀傷。" 她也回答。
" 我寧願你唱有關波裡菲斯的故事。" 艾德蒙提議。
" 誰是波裡菲斯?" 傑瑞問。
" 一個獨眼巨人。" 艾德蒙對梅德琳微笑。
" 他是賽可拉斯的領袖。" 梅德琳說," 你知道奧狄賽的故事嗎?" 她問艾德蒙。
" 只是些片段。" 他沒有重述梅德琳發燒時所講的故事。
" 傑瑞,梅德琳是個說故事的好手。" 阿狄雅很熱心,她差點伸手碰觸他。
" 我從沒聽過奧狄賽,那是什麼?" 傑瑞問。
梅德琳微笑,傑瑞有些難為情自己的無知。
" 不知道不必害羞。" 梅德琳安慰他," 你聽過葛伯特嗎?"
" 一個修士?" 傑瑞問。
梅德琳點頭,知道阿狄雅一定急著想知道他是誰。" 葛伯特,距今大約有一百年,我想。他離開修道院去西班牙讀書,當他回到法國時,開始偏萊茵修院學派,就在這段時間,他為他的學生講述遠古的傳奇。荷馬是口述偉大戰士奧狄賽故事的吟遊詩人,而葛伯特則將這些故事由希臘文翻譯成拉丁文。"
" 荷馬和葛伯特是朋友嗎?" 阿狄雅問。
" 不,荷馬住在希臘,比葛伯特早了幾百年,荷馬的故事長久以來一直被保存在修道院中,有些故事教會並不認同-我的意思是內容不雅,事實上,他們根本不相信那些故事。"
每個人都聽得津津有味,梅德琳望向鄧肯,看到他點頭後,開始撥動琴弦。
梅德琳瞪著七絃琴,假裝仍坐在貝登神父的旁邊,她的手停止顫抖,清晰有力、抑揚頓挫的聲音,把這個故事講得栩栩如生。
這篇長詩攫住了她的聽眾的心,鄧肯認為她的聲音具有惑人的力量,這才是他的妻子溫柔個性的真正反應。
梅德琳好像在他們身上撒下了神奇咒語,滿足地微笑。
她開始講到奧狄賽和他手下被波裡菲斯逮捕的時候,艾德蒙興致變得特別高昂。波裡菲斯決定吃掉每個士兵。他把他們拘禁在洞穴內,用巨石封住洞口。因為波裡菲斯每天晚上會將綿羊關在洞中,等到早上再將綿羊放出去。於是,奧狄賽為他的士兵們示範如何攀在綿羊肚子下面瞞過波裡菲斯,逃出洞穴。隔天,波裡菲斯放綿羊出洞穴時,奧狄賽的機智救了所有的士兵。
梅德琳講完這段時,每個人都要求她繼續。
每次講到個人喜歡的精彩處時,他們都熱烈地打岔。
" 奧狄賽很聰明,跟波裡菲斯說他叫作' 沒有人'"吉爾說。
傑瑞也同意," 當其他的賽可拉斯聽到波裡菲斯被奧狄賽弄瞎的慘叫聲時,他們問波裡菲斯是誰幹的?"
艾德蒙也大知," 當他喊' 沒有人' 傷他時,他的朋友就離開了。"
梅德琳微笑,很高興大家反應熱烈高昂,她轉視鄧肯,他正瞪著火光微笑,臉龐露出滿足的笑容。
他的側面非常美,當她繼續凝視他時,一股體熱緩緩上升,然後她瞭解他讓她想起誰。奧狄賽,啊!鄧肯就像她小女孩時一直夢想的偉大戰士。奧狄賽是她幻想中的告白者、朋友、知己;當她害怕、寂寞時,她會把所有的恐懼向他傾訴,她假想有一天奧狄賽會神奇地出現,把她一起帶走,他會為她戰鬥,保護她不受羅狄恩的傷害,他會愛她。
當梅德琳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時,她丟掉兒時的夢幻。直到此刻,她事實上已經忘了她的秘密幻想了。
然而在這個寶貴的一刻,當她凝視她的丈夫,她明白她的夢想已經成真,鄧肯是她的奧狄賽,他是她的愛人,保護者,帶她遠離羅狄恩的救命恩人。
主啊!她已經愛上這個男人了。
★★★
" 梅德琳,你怎麼了?你病了嗎?" 阿狄雅猛跳起來,跑向她,梅德琳看起來就像快昏倒了,她的臉失去顏色,如果阿狄雅不趕快跑過去,或許這美麗的樂器會掉在地上。
梅德琳搖頭,她本想站起來,但她的腳無法認同她,剛才的發現還令她顫抖不已,她愛上鄧肯了。" 我很好,只是有點累,別如此擔憂。"
" 你能繼續唱嗎?" 阿狄雅問,然後覺得很罪惡,她替自己找借口,告訴自己現在非常慌亂,梅德琳如果現在幫她,以後她一定會找機會報答,她可以每天早上端早餐給她吃。
梅德琳知道阿狄雅的困境,她很同情她的朋友,但想不出辦法能阻止她不和傑瑞出去散步。
當傑瑞走過來,站在阿狄雅身旁,梅德琳說," 你送給阿狄雅的是件好樂器,傑瑞,你真是精挑細選。"
男爵微笑," 鄧肯也做了很好的選擇。"
梅德琳覺得他的回答很怪。接下來,艾德蒙和吉爾也表達對她的讚美。她羞赧地臉紅,因為她不習慣接受讚美。她想威克森是最反常的家庭,他們這麼容易讚美別人,梅德琳想,這樣難道不會降低自己的價值標準?
以往從沒人說她漂亮美麗,直到碰見威克森,他們不只一次稱許她,梅德琳簡直快相信自己真是美麗動人," 如果你們繼續讚美我,會把我寵成虛妄自大。" 她害羞地承認。
她也注意到鄧肯從沒讚美她,她懷疑自己是否曾愉悅他。
她的丈夫現在仍然不像自己,他的行為怪異,竟然在外頭公然抱她、吻她,而在晚餐中也在促狹她,她不清楚,也不認為那是幽默感,在她看來那很荒謬。
梅德琳眼見傑瑞執起阿狄雅的手,走出大廳,鄧肯的妹妹一直回頭哀求地看看她。
" 別在外面待太久,阿狄雅。" 梅德琳叫喊," 你會感冒。"
這是她所能做的,阿狄雅感謝地向她點頭後,就被傑瑞拉出去了。
吉爾和艾德蒙也離開大廳,鄧肯和梅德琳突然獨處了。
梅德琳用雙手撫平外衣以減輕緊張的情緒,她希望能回去頂樓房間,一個人靜一靜。天啊,有好多事要想,要作決定。
她能感覺鄧肯在看她," 你想跟我說男人和他們的馬嗎?鄧肯。" 梅德琳問," 在你去湖畔游泳之前。"
" 什麼?" 他一臉迷惑。
" 你提過要跟我談男人和馬。" 她解釋," 你不記得了嗎?"
" 啊!那回事。" 鄧肯回答,給她一個溫馨的笑容," 靠近點,夫人,我要開始我的訓示了。"
這個要求令她皺眉,她認為自己已經夠近了," 你的行為很怪,鄧肯。" 她走過去站在他身旁," 看起來非常輕鬆自得,完全不像以前的你。" 她補充。
看著她丈夫時,梅德琳咬著下唇,她突然伸出手,手掌背面放在他額頭上," 沒有發燒。" 她判斷。
她很失望-臉上的皺眉傳達鄧肯這個訊息,鄧肯抓住梅德琳,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梅德琳調整長袍坐穩,兩手交放在膝蓋上。
" 你在擔心什麼?" 鄧肯問,手指摩擦她的下唇。
她當然擔心了,鄧肯的表現完全像個陌生人,這能不令一個妻子擔憂嗎?梅德琳歎息,拂開遮住眼睛有的髮絲,手肘不小心碰到鄧肯的下巴。
她道歉,為自己的突然笨拙,感到難邊情。
他點頭,不以為意。
" 你唱起歌來不像只蟾蜍。"
梅德琳微笑,心想,這是她聽到過最令她開心的讚美。" 謝謝你,鄧肯。" 她說," 現在你要訓示我有關男人和他們的馬匹了。" 梅德琳建議。
鄧肯點頭,手慢慢由她背部往上移放到她的肩膀,這個動作令她的皮膚刺痛。然後他拉她向前,梅德琳發現自己靠在他胸膛。
" 我們男人對自己的坐,尤其是戰馬具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他開始,聲音跟爐火般溫暖,梅德琳扭動著向他靠近,打一聲呵欠,閉上眼睛。
" 唉!我們訓練坐騎遵守我們所下的命令,一個武士在戰場上如果還要花時間去控制他的戰馬,他就不能專心迎擊敵人,也就是說,馬匹不聽話,他的生命就會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