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戰士沒有很注意聽她在說什麼。他的眼神飄向北邊的城牆頭。半輪明月發出陰森的亮光,勾勒出爬上牆頂的士兵。當他的軍隊成群結隊沿著森林小徑包圍這片城牆時,不露一絲聲響。
鄧肯滿意的點點頭。羅狄恩的士兵跟他們的主子一樣蠢。在嚴寒的天氣中,竟把大門守衛召進去,讓四周城堡沒有防護,脆弱易攻,對敵人暴露弱點。他們全體會因此而亡!
他聽到隱約的口哨聲後,快速地抬起頭,下一道暗示要他們稍待。他掃向這個女人看她有不沒有發覺,他另一隻手準備封住她的嘴以防她發現後通知敵人。但這個女人正奮力地跟他的體重掙扎,絲毫不知道她的家正被人偵視。
他們到達一道窄門前,梅德琳以為這個俘虜情況非常危急虛弱,一手試著支撐他靠在石牆的身體,一手拔掉門栓。
男爵知道她的意思,自動地靠在牆壁,看她托著自己的衣物,跟冰凍的鐵鏈奮戰。
門開了,她馬上扶住他的手,領他穿過黑暗。淒涼的狂風不斷席捲他們,他們穿過漫長、潮濕的迴廊到了盡頭的第二道門。梅德琳很快地打開它,招呼他進去。
他們進入的房間沒有窗戶,但有好幾根點燃的蠟燭發出亮光照著這聖堂內隱密的避難所。空氣中有著霉味,木製的地板滿是灰塵,塵封的蛛網在低樑上搖曳。教士外出穿的各色道袍掛在壁鉤上,中間有張草蓆床,上面鋪著有厚毛毯。
梅德琳關上門,放鬆地歎了口氣。目前他們暫時平安。她把他移到床上坐下。" 當我目睹他們對你的所作所為時,我準備了這個房間。" 當她把衣物交給他時,她解釋," 我的名字是梅德琳,而我是……" 她開始解說自己與羅狄恩的關係。" 我會跟你留在這裡直到明晨天一亮時,我就告訴你一條隱秘的通道,即使是羅狄恩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男爵坐下來,交疊雙腳。他穿上上衣,一邊聽她說話。他在思慮這個女子的英雄作為將使他的生活更加複雜。他很疑惑如果她發現他真正的計劃時,她會有何種反應。但他仍決定完成原先的計劃。
當他的寬闊胸膛再度穿上鎖子鎧時,梅德琳把一條毛毯覆在他肩上,然後跪下來,面對他。她移動他,伸直他的腿。當她審視他的腿時,因關懷而皺起眉頭。他想拿他的靴子,但梅德琳止住他的雙手。" 我們必須先溫暖你的腳。" 她解釋。
她深吸一口氣,思索能使這凍紫的肢體恢復生命的方法。她的頭低下來,擋住戰士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拿起另一條毛毯,開始包裹他的腳,然後搖搖頭,改變想法。不再解釋,她拉開毛毯,脫掉斗篷,卸掉插刀的劍鞘,及裝飾用的綠色皮帶,丟在這個戰士的旁邊。他對她的奇怪行徑非常好奇,等待她的解釋。但梅德琳不發一語,她深吸一口氣,抓住他的腳,快速地,不假思索地,將他的雙足貼在她溫暖的胃部。
當他冰凍的皮膚接觸她溫熱的肌膚時,她輕呼出聲。梅德琳用她的外袍捲住她的雙臂,然後把鄧肯抱向她。她的細肩開始顫抖。鄧肯覺得她好像要把他身上的寒氣全都過繼給自己。
這是他看過最不自私的行為。
他的腳很快地有了知覺。他覺得有幾千把刀子正戳著他的腳,燒痛得他幾乎無法忍受。他想移動位置,但梅德琳不允,反而以驚人的力氣繼續溫暖他的腳。
" 如果會痛,那是好現象。" 她告訴他,聲音嘶啞。" 疼痛很快會過去。何況,你非常幸運,還能有感覺。" 她補充。
她話中的責難語氣令他吃驚,鄧肯馬上揚起眉毛。梅德琳也抬頭看他,抓住他的表情,她趕快解釋。" 如果你當初不那麼粗心大意,現在也不必如此。我只希望過了今天以後,你能學得教訓。我不會再救你第二次。"
梅德琳語氣溫婉,她甚至想對他笑," 我知道你相信羅狄恩會依榮譽行事,但你錯了,羅狄恩根本不知道榮譽為何物。以後要記住,你可能下一次還會碰到。"
她低垂雙眼,思忖放掉她兄長大敵的代價。羅狄恩不久便會拆穿她是造成此次逃脫的幕後功臣。梅德琳低聲祈禱,感謝上天,羅狄恩現在不在城堡中,這增加了她逃跑成功的機率。
首先,這個爵爺需要人照料。一旦他安全上路後,她再去煩惱這件事帶來的後果吧!現在先不要想。" 做都已經做了。" 她耳語,聲音充滿痛苦、絕望。
男爵對她的言語沒有反應,她也沒解釋。沉默像逐漸加深的鴻溝隔在兩人中間。梅德琳希望能說些什麼,說任何話來消除她的不安。她很羞澀讓他的腳如此親密地貼近她,就在她胸部底下。這個思想令她臉紅。她壯起膽來快速瞥他一眼,看他對自己奇怪的治療方法有何反應。
他正等待她抬頭望他。很快而且毫不費力,鄧肯攫住她的凝視。他想她的眼睛如睛朗的天空般一樣地蔚藍,也同意,她一點也不像她哥哥。他提醒自己,外觀不足為道,雖然自己有點被她眩人的天真凝視所迷惑。他警告自己,她只是敵人的妹妹,沒有別的。她是他的籌碼,是要引那個惡魔入甕的陷阱。
梅德琳望入他的雙眸,覺得他的灰色眼睛跟她的短劍一樣地冰冷。他的臉好像是石頭雕成的,因為那裡看不見一絲感情,一點也沒有。
他的頭髮是深褐色,有些長,有些松,但也無助於軟化他的五官。他的嘴唇堅硬,下巴崩緊,她還注意到他的眼角一絲皺紋也沒有。他不像那種會開懷大笑,或微笑的人。不,她突然憂慮起來。他跟他目前現狀所要求的一樣冷酷無情。他的首要責任是個戰士,其次是男爵,她猜測他生命中沒有開心微笑的餘地。
她忽然瞭解自己一點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不知他內心的打算使她擔憂。她藉著咳嗽想掩飾她的尷尬,思索該如何打開話匣子。或許,他若對她說話會顯得較沒威脅性。
" 你原想單獨面對羅狄恩嗎?" 她問,一直在等他的回答。但他的保持沉靜,令梅德琳很沮喪。她告訴自己,這個戰士就跟他的愚昧一樣地固執。她剛救了他的性命,而他一句感謝的話也沒有。他的態度跟他的外表及聲音一樣地嚴厲。
他嚇著她了。梅德琳承認這個事實之後,惱怒起來。她責備自己對他的反應,她的舉止跟他一樣蠢。這個男人一句話都沒說,她卻顫抖不巳。
是他的體格,她找到理由。是的,梅德琳頷首同意。在這個小小的斗室內,他的威勢勝過她。
" 別想再回去找羅狄恩,那會是另一個錯誤,這一次他非親眼見你被殺不可。"
戰士沒有回答。他移動,慢慢抽出接受她溫暖的雙腳。他不慌不忙,小心地由她大腿上移下雙腳。
梅德琳繼續跪在他面前,注視他穿上襪子,套上皮靴。
當他穿好時,慢慢拿起梅德琳丟在他身旁的皮帶,交給她。
梅德琳直覺地伸出雙手去接。她笑了,想他的行為是一種和平的表示。她等他對自己道謝。
這個戰士,動作快如閃電,他抓住她的左手,用皮帶將它綁住。梅德琳還沒想到要逃開時,他已用皮帶扣住另一手的腕部,將她的兩手綁在一起。
梅德琳驚訝地瞪視自己的雙手,然後抬頭看他,迷惑不已。
他臉上的表情,令她脊背發涼。她搖搖頭,不相信正在演出的一幕。
然後戰士開口說話了," 我來不是為了羅狄恩。梅德琳,我是為你而來。"
★★★
" 你瘋了嗎?" 梅德琳低叫,非常震驚。男爵沒有回答,但他陰暗的臉龐,顯示他不喜歡這個問題。他一拉,梅德琳一下就跪在地上。鄧肯抓住她的肩膀,穩住她。很奇怪,他的碰觸,以他的身材比例看來還算溫柔梅德琳想這使她莫名其妙。
他的計劃,她無法瞭解。他是俘虜,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應該很清楚這個事實?!她並沒有不利於他的作為。老天,她還碰他的雙腿,溫暖它們;唉,她甚至降尊紆貴,盡其所能的救治他。
鄧肯在她面前聳立,這個貴族,轉眼之間變成野蠻人,掛著配合他巨大身軀的凶悍表情。她能感覺由他身上放射出的力量跟碰觸火鉗一樣地炙人。她沮喪地在他冰冷的灰眼下瑟縮,她知道在他的注視下,自己顫抖不已。
他誤解梅德琳的反應,由地上拿起她的斗篷。當他將外衣披在她肩上時,他的手摩擦過她起伏的胸部。梅德琳知道他的碰觸是無意的,但她本能地後退一步,緊抓住胸前的斗篷。男爵的皺眉加深。他抓起她的雙手,轉身,拖著她走過黑暗的迴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