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雙腿已經發麻。" 吉爾聳肩。
" 梅德琳小姐都沒抱怨。" 鄧肯舉手示意他的軍隊暫停。
" 你的俘虜嚇得不敢說話,她藏在你的斗篷下,靠在你的胸膛哭泣。"
" 我不以為然。" 拉下斗篷,露出梅德琳的臉。" 你看見一滴眼淚了嗎?" 他問,語氣俏皮。
吉爾搖頭,鄧肯要他自學不如他臂彎中的美麗淑女。吉爾一點也不見怪,還咯咯笑。想伸伸腿,嘗點麥酒是現在他最關心的事。還有一件事,他的水庫已經滿了。
" 你的俘虜也許頭腦簡單得不知道害怕。" 吉爾微笑著評斷。
鄧肯並不覺得他的話好笑。他皺眉的凶狠樣把他的弟弟起跑後,他慢慢下馬。
吉爾消失在森林中後,鄧肯轉向梅德琳。她伸手要他幫忙,靠在他的肩膀。她甚至想露出笑容。
鄧肯沒有笑。他抱她下馬時,拖拖拉拉的。他的手扣住她的腰把她拉向他,當他們同一高度,中間只隔些許距離時,他突然停止。
梅德琳伸直雙腿,忍不住呻吟出聲。她背部的每一塊肌肉都痠痛地欲發出吶喊。
她如此悽慘,他還膽敢偷笑。
梅德琳斷定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全是鄧肯,她該如何解釋自己突然想對他尖叫的衝動?唉,他激起她個性中黑暗的一面。她從不曾對任何人尖叫。她是個溫文的女人,有甜美、溫和的個性,貝登神父經常這麼告訴她。
現在這個戰士想嘲笑,逼她遠離淑女的優雅個性。
不,她絕不讓他得逞。鄧肯無法讓她發脾氣,不管他如何嘲諷她的痠痛。她直視他,這次絕不退縮。鄧肯正專注地看她,好像如此可以解開困擾他的謎團。
他的注視往下移到她的嘴唇,梅德琳過了良久才發覺自己正瞪著他。
她羞紅臉,不知為什麼。" 吉爾錯了,我的頭腦並不簡單。"
他咧嘴,真該死,嘴愈笑愈大。
" 你可以放開我了。" 梅德琳表情高傲。
" 我一放開,你會立刻摔在地上。" 他宣佈。
" 那你正好可以看笑話。"
鄧肯聳肩,突然放開手。
喔,他壞透了,完全料準會發生什麼事。如果她沒馬上攀住他的手,梅德琳一定會摔得四腳朝天。她的腳已完全不聽使喚。" 我還不習慣騎這麼久的馬。"
他也不認為她會習慣騎馬。天啊!她把他弄糊塗了。她走路姿態優雅,但也不可思議的笨拙,好多次頭頂都碰到他的下巴。他想她的頭頂一定青腫了。
梅德琳不清楚他的心思。但他投給她的笑容,有一絲憂慮。她終天能完全放開他了。梅德琳轉身,走入森林。她知道,自己走路的樣子像個老太婆,希望鄧肯沒在背後看她。
當她由森林深處回來,梅德琳開始繞著他們休息處,運動那發痠、發麻的雙腿,要不然一會兒又要上馬了。她在遠處一塊三角空地停下來,俯視他們剛爬上的山谷。
鄧肯好像並不急著出發。梅德琳覺得這很不合理,剛才吉爾要求休息時,他非常不高興。現在他的樣子彷彿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梅德琳搖頭。鄧肯·威克森是她見過最讓人捉摸不定的男人。
現在她很感激這段小歇。她需要一個人獨處幾分鐘,理清她的憂愁。幾分鐘寶貴的平靜孤寂能讓她重新控制情緒。
白日即將逝去,現在正夕陽西沉。萬道金橙碧光,畫出天空的輪廓,低彎地貼著大地。寒冬時節,總有此種美景,每一季大自然總以不同的美人姿態出現。梅德琳想忽略背後的吵雜聲,欣賞此種美景時,她的注意力被突然透過樹林的閃光捉住。
那道一眨眼的閃光,一會兒又消失了。奇怪,梅德琳往右移,直到她又看到亮光一閃。她很好奇,那道閃光好像是來自遙遠的山谷下方。
幾道閃光開始聚集,直到它像幾百根蠟燭在同一時刻點燃。它們閃爍不定。
距離很遠,但陽光像一面鏡子,映照著那些愈靠愈近的閃光。好像火光,她想……或金屬。
她恍然大悟。只有穿著盔甲的人能解釋此種反光。
而且他們有好幾百人。
★★★
老天!他們將會遭受攻擊。梅德琳嚇得呆立在原地。她開始因恐懼而發抖。這使她憤怒,自己這麼快就失去控制。梅德琳挺起肩,決心靜下來,吸一口氣,她告訴自己,現在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喔,她多希望自己勇氣十足。她的手開始痙攣,死命的抓緊斗篷,手指因過度用力,隱隱作痛。
梅德琳搖頭,警告鄧肯臨頭的危險,不是一個俘虜的職責。她可以保持緘默,等戰爭一起,再溜之大吉。
當她瞭解這麼做會有更多傷亡時,又拋開這個逃亡計劃。如果她告訴鄧肯,或許他們能盡快離開,避免一場撕殺。救人的生命豈不比自己的逃跑更重要?
梅德琳下定決心後,提起裙擺,跑去找她的俘虜者。她覺得真諷刺,竟然由她警告敵人即將來犯。
鄧肯被軍隊圍住,吉爾在他右側。梅德琳擠過層層士兵,在鄧肯背後停了下來。" 爵爺,我有話要跟你說。" 梅德琳打岔。她的聲音因緊張而破碎,並且音量壓低。這一定是他忽略自己請示的原因,因為他聽不到。
" 我必須跟你說話。" 梅德琳放大聲音,再說一次,而且提起勇氣輕推他的肩膀。
鄧肯還是不理她。
梅德琳再度推他,更用力。
鄧肯加大音量,繼續對他的手下說話。但主題比起她想說的,簡直是芝麻小事。
天啊!他真固執。梅德琳扭絞自己的雙手,愈來愈害怕、擔憂,正在爬坡的敵人隨時會攻擊他們。
等待他的挫折忽然令她不能忍受。怒火上升,聚集她每分力量,她結實地踢他一腳,目標正中他右腳膝蓋後方,準確無誤。
當她的腳開始發疼時,便後悔自己魯莽的愚昧動作。她的腳趾一定碎掉了,受苦的唯一慰藉是她終於引起他的注意,而且相當快。鄧肯如飛狼跳向獵物般迅速地轉身面對她。
他的震驚多於震怒。雙手握拳叉腰。梅德琳因腳趾痛而扮起鬼臉,發現腳痛和面對他一樣地令人難受。她看著吉爾,因而消弭了內心一些不適,因為這個小弟弟的臉上掛著非常滑稽的表情。
" 我有話要私下跟你說。" 她終於能抬頭面對他。
聽出她語氣裡的擔憂,鄧肯很感好奇。他點點頭,抓著她的手臂,將她拖到營地另一邊。
由於跟不上他,梅德琳絆倒兩次。
他長聲歎息,她知道這口氣是因她而發。
梅德琳不在乎自己像他身上一塊不重要的肌肉被他拖著走。一旦她開口解釋之後,他就不會再認為自己是個喜歡打岔的討厭鬼了。或許他會很感謝,在心中,她懷疑鄧肯有感激的反應。
更重要的是,可避免殺戮。這個想法使她正視他的眼睛。" 有支軍隊正從山谷開上來。" 她說,期待這句話會引起立即的反應。然而鄧肯只是瞪著眼,眼皮也不眨一下。
她再次重複。" 有支軍隊正爬上山來,我看見他們的盾牌在陽光下閃爍。我想你應該立刻採取行動?"
他要等上一輩子才肯馬上行動嗎?梅德琳一直在等他開口。
他正很困擾地注視著她,嚴肅、不稜角的臉龐滿是迷惑的表情。她想,那對冷冽的灰眼包含著譏誚,是在思慮自己的話是否屬實嗎?
" 我一生從未說謊,爵爺。如果你跟我走,我會證明我所看到的景象。"
鄧肯眼看這位可愛的淑女傲然地站立在他面前。藍色的眼睛滿是信任地望著他。" 為何你要警告我?" 他問。
" 為什麼?我們可以趕快離開。" 他奇怪的問題,令她蹙眉。" 我不要再有任何傷亡。"
鄧肯點頭,很滿意她的答案,他移向吉爾。他的小弟站在稍遠處,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 梅德琳小姐發現我們被跟蹤了。"
吉爾嚇了一跳,他不知他們被跟蹤。他看向梅德琳。 "我們被跟蹤?你知道多久了?鄧肯。"
" 中午開始。" 他聳肩。
" 是一群強盜嗎?" 他問,聲音溫和,想模仿哥哥毫不在乎的態度,但內心生氣鄧肯整個下午竟然隻字不擔。而且他也很困惑,為何梅德琳會提出警告。
" 不是。"
兩沉默對望良久後,憂慮逐漸爬上吉爾的臉龐。" 老鼠想追飛狼嗎?" 他問。
" 上帝的安排,這次一定是他帶隊。" 鄧肯回答。
吉爾笑了,鄧肯頷首。" 我本想在更靠近崎嶇岔道的地方跟他碰頭,但這座山的地形有著同樣的優點。告訴他們備戰。" 吉爾轉身,跑向士兵,大喊上馬命令。梅德琳驚訝得無話可說。她的計劃原本是想避開一場殺戮。但當吉爾大笑,她知道自己的打算完全泡湯。他們的對話也真荒謬,什麼老鼠追狼,根本不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