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把這個問題叫了出來,直到派特轟然大笑。
「好吧,現在一切就緒。她同意了,」賴神父大聲說道,他匆忙地橫過大廳。「我們開始吧。派特。你站在依恩的右手邊,葛罕,你站在茱麗旁邊,擔任女方長輩,將她托付給依恩。以聖父之名,以聖子……」
「我們也要當女方長輩。」吉費宣佈,他決定不要被摒除在這重要的儀式之外。
「是啊,我們也要。」鄧肯嘀咕。
椅子的刮地聲打斷了神父的專注。他只好等待其它的長老終於你推我擠地在茱麗身旁站好,才又重新開始。「以聖父之名……」
「你跟我結婚只是為了想要全天候對我發號施令。」茱麗對依恩說道。
「是有這個好處。」依恩懶洋洋地說道。
「我還以為鄧家是你的敵人,」她繼續說道。「可是你們的神父……」
「你以為墨林是怎麼死的?」勃迪問道。
「哎,孩子,他的死不是你的責任,」葛罕勸誡著。「他是從懸崖上掉下去一命嗚呼的。」
「韋恩,當他拿著一把刀衝過來時,難道你沒有推他一把嗎?」勃迪問道。
韋恩搖搖頭。「他在我近身之前就滑下去了。」茱麗專心聽著他們的談話,但似乎沒有人打算回答她的問題,派特便自告奮勇地說:「附近地區沒有足夠的神職人員,因此賴神父便在各地來去自如。」
「他的服務地區很大,包括與我們敵對的很多氏族,如鄧家、馬家與毛家等等。」亞力補充道。
這麼長的敵人名單,令她訝異,她便問葛罕為什麼。一方面是想知道馬家的事,一方面也是想讓自己收拾心神,她覺得自己像在五里霧中,也像嬰兒被浸在冷水中那般發著抖。
「亞力告訴你的才一部份而已。」葛罕告訴她。
「你們誰都不喜歡嗎?」她難以相信地問。
葛罕聳聳肩。
「我們不能繼續進行嗎?」賴神父嚷道。「以聖父之名……」
「依恩,我將邀請我的姨媽及姨父來看我,而我不要還得經過長老會議的批准。」
「以聖子之名……」神父用更大的聲音說。
「接下來她就要邀約翰國王來了。」鄧肯預言道。
「我們不會准的,姑娘。」歐文咕噥道。
「請握住彼此的手,專心於婚禮的進行。」賴神父叫嚷著,希望所有人能注意他。
「我不會要約翰國王來這裡,」茱麗爭辯道,側身瞪著膽敢胡說的歐文。「我只要我的姨媽和姨父來,沒問題對不對?」她得扭著身子才能看到葛罕身邊的依恩。
「再說吧。葛罕,是我要跟茱麗結婚,不是你,你可以放開她的手。茱麗,到這裡來。」
賴神父放棄了維持秩序的努力。他繼續主持儀式,依恩立刻就同意娶茱麗為妻。
但茱麗可就沒那麼合作了。他對這個甜美的小女人感到有些抱歉。她看起來困惑到了極點。
「茱麗,你願意讓依恩成為你的丈夫嗎?」
在她回答之前,她抬頭看了依恩一眼。「再說吧。」
「這樣是不行的,姑娘。你應該說『我願意』。」神父建議道。
「我願意嗎?」
依恩微笑。「我們很歡迎你的姨媽和姨父到這裡來看你。」
她報以相同的微笑。「謝謝你。」
「你還是得回答我的問題呀,茱麗。」賴神父提醒她。
「他會同意永遠珍愛我、憐惜我嗎?」她問道。
「天老爺,他剛才已經同意了!」勃迪不耐煩地大聲叫。
「依恩,如果我要留在這兒,我就一定會試著去做一些改變。」
「聽著,茱麗,我們喜歡一切保持原狀就好。」葛罕告訴她。
「我不喜歡這裡的『原狀』。」茱麗說。「依恩,在我們開始之前,我想要再一個承諾。」她衝口而出。
「在我們開始之前?我們已經進行到一半了……」神父努力地解釋著。
「什麼承諾?」葛罕問道。「這得讓我們長老先商量一下。」
「用不著你們商量,」她駁斥道。「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依恩?」「什麼事,茱麗?」
哦,老天,她愛死了他的微笑。她輕歎了一口氣,然後暗示他靠近一點,她才好貼在他的耳畔告訴他。葛罕必須退後一步才能騰出點空間給他們。當依恩彎下身體時,其它的每一個人也都立刻跟著伸長了脖子。
可是他們還是只有猜謎的份。不管她對他們的族長要求了什麼,一定讓他大吃一驚……如果他臉上的表情沒有騙人。每個人都豎起耳朵在聽。
「這對你很重要嗎?」
「是的。」
「好吧,」他回答。「我答應你。」
茱麗沒發覺自己一直屏息等待著,然後,她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她的眼睛淚光瑩瑩。這個男人讓她太高興了。他沒有笑她,也沒有侮辱她,他甚至沒有要她解釋。他只是問這對她是否很重要,當她的回答是肯定時,他立刻就答應了。
「你有沒有碰巧聽到些什麼,葛罕?」亞力用大聲到讓每個人都聽得見的悄悄話問道。
「好像是提到一瓶酒。」葛罕小聲地回答。
「她想要一瓶酒?」吉費低吼。
「不對,我聽到的是喝醉。」歐文宣佈。
「她為什麼想喝醉?」文生很想知道。
茱麗努力忍住笑。她將注意力轉回賴神父。「我們不是應該開始了嗎?」
「這個姑娘可不是個會聽話的。」文生說。
在茱麗與這位長老為他粗魯的批評而爭論時,賴神父說出他最後的祝福之辭。她的神智清楚得很,一定要文生道歉,才說出「我願意」。
「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賴神父大聲地宣佈。
嘉琳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好不容易茱麗終於打開門走了進來。
「感謝上帝你回來了。我好擔心。茱麗,你怎麼會到現在才回來?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好白。他們嚇著你了,是不是?」她停下來忿忿地歎了口氣。「他們不敢逼你回英格蘭的,不是嗎?」
茱麗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他們走了。」她喃喃道。
「誰走了?」「每個人。他們就是……走了,連依恩也是。他先吻了我,然後他也走了。我不知道每個人都上哪兒去了。」
嘉琳從未見過她的朋友像現在這副模樣。茱麗似乎恍恍惚惚的。「你不要嚇我,茱麗。請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結婚了。」嘉琳必須坐下來。「你結婚了?」茱麗點點頭。她繼續發著呆,她的神智還停留在那個荒謬怪異的婚禮上。
好半晌,嘉琳驚訝得說不出半句話來。她面對茱麗坐在桌子的另一頭,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你是嫁給依恩嗎?」
「我想是的。」
「什麼叫做你想是的?」
「葛罕站在我們之間,我也有可能是嫁給他。不,我確定我嫁的是依恩。他吻了我……葛罕沒有。」
嘉琳不知道該對這個消息作何感想。她高興極了。這是當然的,因為她的朋友將永遠也不必回英格蘭了,但是她也很生氣。首先填滿她心裡的便是忿怒的情緒。
「為什麼要這麼匆促?根本沒有半朵鮮花,對不對?你沒能在教堂結婚了。這裡根本就沒有。該死!茱麗,你應該堅持要依恩按部就班的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匆促,」茱麗承認。「不過依恩一定是有他的道理,請你不要再為這件事煩心了。」
「我應該在場的。」嘉琳哀叫起來。
「是的,你應該在場的。」茱麗同意道。
靜默持續了好幾分鐘,嘉琳才又再度開口。「我們該對這樁婚姻高興嗎?」
茱麗聳聳肩。「大概吧。」
嘉琳熱淚盈眶。「你的夢想本來應該會實現的。」
茱麗當然明白好友的意思。她搖了搖頭,試著安慰嘉琳。「夢想只是小女孩之間的悄悄話而已,它們並不是真的會實現的。現在的我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嘉琳,我不會再去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
她的朋友不準備就這樣算了。「別忘了你是在跟誰講話。茱麗。我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瞭解你,我非常明白你跟你那女巫般的母親,和那成天醉醺醺的舅舅過得是怎樣可怕的日子。我知道那種痛苦與空虛。你的夢想早已經變成你逃離傷痛的避風港。你可以告訴我你只是想像力豐富了些,現在,你也可以假裝這些夢想對你一點也不重要,但是我心裡可是清楚得很。」
她的聲音突然哽咽。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繼續說道:「是你的夢想把你從絕望之中拯救出來的,你別裝作它們根本不算回事,我不會相信你的。」
「嘉琳,理智一點,」茱麗氣惱地說道。「我的日子並不總是那麼可怕。而且美玲和賀伯也使我的人生平衡了不少。除此之外,當我編織那些幼稚的夢想時,我也太年輕了,我只是一廂情願地想像我要的是個什麼樣的婚禮。我的父親也會在場,記得嗎?我認為他已經死了,可是我還是幻想他會在教堂裡,站在我的身邊。我幻想我的丈夫將會非常快樂,而且喜極而泣。可是現在我問你。你能想像依恩流淚的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