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魔鬼甚至沒有費神回答他。
「兩位大人尊姓大名?」畢克問道。這是個大膽的問題,但兩個戰士不再皺眉看著他的事實給了他勇氣。
那個副將沒有回答他,只是轉移了話題。「你講我們的語言講得很好,畢克。那麼你是蘇格蘭人?」
畢克引以為傲地把胸膛一挺。「如假包換。」
「我是費氏一族的丹尼,」那個副將朝另一名戰士點了點頭。「亞烈則是金氏一族的領主。」
畢克躬身正式地向他們行了禮。「認識兩位是小人莫大的榮幸,我已經好久沒有和純正血統的蘇格蘭人說過話了。」他咧嘴一笑。「而且我也忘了我們高地人的個子有多高大;第一眼看到你們的時候,我還真是被嚇到了。」
他引著兩名戰士把馬牽進馬廄一個乾淨的隔間裡面,又拿出了馬兒的飼料和飲料。然後他又繼續試著引導對方和他談下去。
「你們早到了三天,」他說。「我想全家上下一定會因此大吃一驚。」
兩位大人都沒有對他的話加以評論,不過畢克可以從他們交換的那一眼中得知,他們並不特別在乎白家上下的反應。
「如果不是在等待我們,你們是在期待誰的前來?」費丹尼蹙眉問道。
畢克有些困惑。「期待?我們沒有在期待誰來呀!」
「但是你們放下了吊橋,而且一個衛兵也沒有。當然──」
「啊,那個呀,」畢克歎了口氣。「多年來,我們的吊橋都是放下來的,至於沒有安排衛兵站崗,那也是常事。傑姆男爵經常會忘東忘西的。」
他看見兩個戰士都是一臉的難以置信,不禁試著為男爵說幾句話。「我們這一帶本來就人煙稀少,所以其實也不必白費這些功夫。況且男爵總是說,他根本沒有什麼人家會想要劫掠的珍寶。」
「沒有什麼珍寶?」
金亞烈第一次開口。他的聲音顯得柔和,卻又驚人地有力。他全神貫注地看向畢克,畢克發現自己的膝蓋又開始顫抖了。
「他確實是有女兒吧,不是嗎?」
這人不悅的神情可以引燃地獄之火,畢克想道。「他的確是有女兒,而且數目遠比他願意承認的來得多。」
「而他卻不覺得必須保護他們?」丹尼問道。他不敢相信地搖搖頭,然後才望向亞烈說道:「你聽過這種事沒有?」
「沒有!」
「這個傑姆男爵究竟是哪種男人?」丹尼問畢克。
金亞烈回答了他的問題。「一個英格蘭人,丹尼。」
「啊,可不是,這就足以解釋一切了。」丹尼嘲弄地宣佈。「告訴我,畢克,男爵的幾個女兒是否醜得不需要他保護?她們仍然保有她們的貞潔嗎?」
「她們全都很美,」畢克答道。「而且全都和她們剛出生的時候一樣純潔,如果我有半句虛言,你們盡可以把我活活打死,問題只在她們的父親太不負責了。」他皺著眉頭補上了一句。
「男爵共有幾個女兒?」丹尼問道。「我們沒有費事去問你們的國王這個問題。」
「你們會見到三個。」畢克喃喃道。
他想再仔細說明,但兩個戰士卻在此刻轉過身朝大門走去了。
現在不說,他就永遠說不成了,畢克當下打定了主意。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才大聲對著兩個戰士的背影喊道:「請問你們兩個領主之中,有沒有哪一個比另一個更有權力?」
亞烈聽出馬伕語氣中的懼怕,好奇心使他回過了頭。「是什麼原因讓你膽敢提出這麼冒失的問題?」
「我無意冒犯兩位,」畢克連珠炮似地說。「但確實有個誠實的好理由讓我必須有此一問。我知道我無權如此,但我已決心插手了。你瞧,總得有個人為她打算,而我又是唯一一個足夠關心她的人。」
他古怪的解釋讓丹尼疑惑地蹙起了眉頭。「我才剛接任領主一、兩年,亞烈卻已經統率他的族人好幾年了。這回答了你的問題嗎,畢克?」
「那麼他會是先選新娘的那一個了?」畢克對丹尼問道。
「對。」丹尼簡潔地答道。他不想費事告訴老人這是他們以丟石頭的遠近決定出來的順序,而其勝負的結果更可以說是純粹出於巧合。因為兩個男人沒有一個是使出全力的。
「而且他比你更有權力?」
丹尼點點頭。「目前是如此。」他咧嘴一笑。「畢克,你沒聽過金家戰士的威名嗎?」
「噯,我聽過所有有關他們的傳說。」
畢克的口氣讓丹尼笑了,這個老人顯然很懼怕亞烈。「我想你是聽過那些有關亞烈在戰場中的說法了?」
「我不該相信那些說法的,我知道。」畢克瞥了亞烈一眼後,很快承認道。「你瞧,那都是從一些英格蘭人口中說出來的,我知道他們一定是誇大了大人的......無情。」
丹尼先對亞烈露齒一笑,才看向畢克。「噢,我倒懷疑那些說法可能還太輕描淡寫了些。他們有沒有說亞烈從來是毫不留情、毫無惻隱之心的,畢克?」
「有。」
「那麼你最好是相信他們的話,畢克。因為那是真相。你說是不是,亞烈?」
「沒錯。」亞烈的聲音冷硬。
畢克猶豫地注視著亞烈。過了半晌,他才終於抖著聲音直接向對方提出了問題:「你這一輩子中,可曾錯待過任何女人嗎,金亞烈?」
顯然那個領主不太喜歡這個問題,因為他的表情變得如同閃電一般懾人。畢克本能地後退了幾步。
「因為你也是蘇格蘭人,所以我對你一直很有耐性,老人。但是如果你再提出這種侮辱人的問題,我可以向你保證那將會是你這一生中的最後一個問題。,」
畢克點點頭,對方的反應已經讓他知道了那個問題的答案。「原諒我的無禮,大人。但我實在是不得不問。因為我將獻給你一個珍寶,而我希望事先確定你是一個能夠看出其中價值的人。」
兩個巨人疑惑地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走回畢克身邊。「你到底在打什麼啞謎,老人?」丹尼皺著眉頭問道。
畢克沒回答他,只是逕自對金亞烈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否足夠強壯到可以保住屬於你的東西?」
「當然。」好奇心使亞烈回答道。
「安德男爵會召集許多士兵,他會去向你追討我送你的那樣東西。而且他是英格蘭亨利國王的朋友。」畢克十分強調他最後的一句話。
那個姓金的似乎並不特別為此所動,他只是漠然地聳了聳肩。「那對我無所謂。」
「這個安德男爵是什麼人?」丹尼問道。
「一個英格蘭人。」畢克答道。
「那更好,」亞烈說道。「只要我決定接受你給我的那個禮物,我會歡迎來自任何英格蘭人的挑戰。這個安什麼來著的根本不可能對我構成威脅!」
畢克明顯地鬆了一口氣。「你絕不會拒絕接受的。」他吹噓道。
「你的禮物是一匹駿馬嗎?」丹尼困惑地搖著頭問道,他仍然不明白這個馬伕到底想給亞烈什麼。
但是金亞烈明白。「不是駿馬,丹尼。」
畢克咧嘴一笑,這個男人顯然很聰明。「其實這也和事實相差不遠,因為傑姆男爵對待的女兒就像對待馬匹一樣。你們瞧,關在那三欄馬廄裡的三匹漂亮小母馬就屬於男爵的三個女兒,但是只要你們沿著走道向前走去,就會看到和其它圍欄隔離開的馬廄。」他引著兩個巨人向他說的地方走去,裡面的那匹白馬才是真正的好馬。
一匹精神飽滿、毛色光亮的雪白牝馬呈現在兩名戰士的面前。一開始兩個陌生人的在場令牠非常不安,但經過亞烈誘哄了一會兒之後,牠露出了牠溫柔的天性。畢克不禁暗自希望金亞烈也能給與溫柔的傑宓同等的耐心。
「的確是個美人兒。」丹尼評論道。
「不過還有些野。」亞烈插嘴道,然後他真的微笑了。畢克明白他並不把它視為缺點。
「牠叫『野火』,男爵甚至無法接近牠一步。他把牠給了他的小女兒,因為她是唯一一個能安坐在『野火』背上的人。她──」
「畢克,你在裡面嗎?」
那是傑宓的聲音。畢克是如此吃驚,差點吞下了他含在口中的那根乾草。「那就是男爵的小女兒。還有,那是馬廄的側門。」他匆匆告訴兩名戰士。「你們可以從那扇門直接走過去主屋,我最好快些去看看我的傑宓有什麼事要找我。」要是讓傑宓知道他的意圖,傑宓一定會要了他的老命。絕不能讓她看到他和這兩個蘇格蘭人在一起。
畢克上氣不接下氣地在馬廄中央的走道迎上了傑宓和瑪莉。「你剛才是不是在和人說話,畢克?」瑪莉問道。「我好像聽到──」
「我只是在跟『野火』說話罷了。」
「傑宓說你可能正在睡午覺,她說我們也許可以溜進來牽出坐騎去快跑一番。」瑪莉不打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