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宓看一看屠夫的小屋,然後走到最後一棟曬皮匠的屋子。她正在好奇的探頭往裡面看,突然間似乎被人由背後推了一下。她跌進屋裡,跟著小屋的門被用力關上。
小屋裡沒有窗戶,一片漆黑。她詛咒了一聲非常不淑女的話,然後在地上摸索著她剛掉落的花。心想著是風把門吹上的,傑宓並沒有在意,直到她開始聞到了煙味。她奔向門口,試著打開門,但門卻動也不動。
傑宓這才慌了起來。她用力的拍門,叫喊著亞烈的名字。小屋很快的就變成了煉獄一樣。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茅草屋頂便全部著了火。
她的尖叫很快地變成了微弱的咳嗽聲,一根燃燒的橫樑掉在她腳下。傑宓移動身子離開它,並驚訝的發現這麼簡單的動作也變得如此的困難。她模糊地察覺到手中的野花已經萎掉了,而且火焰正從四面八方包圍著她。
傑宓崩潰地倒在地上,喘息著吸氣,地板感覺起來是如此的涼,傑宓拒絕相信自己會死去。亞烈會及時趕到,救出她的,她想,他答應過會永遠的保護她。
噢!上帝,拜託讓他快一點,我不能丟下他一個人,他需要我,而且他還沒有告訴我他
愛我。該死的亞烈,他為什麼這麼慢?傑宓突然間憤怒了,等到他救出了她以後,她一定要好好的數落他把握時間的重要性。
上帝!她大概瘋了。剛才的怒氣奪走了她殘餘的力量,傑宓閉上眼睛,開始祈禱。
亞烈痛苦的吼叫聲透過煙霧傳來,傑宓強擠出一個微弱的笑容。「謝謝你。」傑宓對著她的上帝低語。
亞烈遠遠的就看到了濃煙,並聽到了喊叫聲。他的呼吸停止了。他立刻跑向曬皮匠的屋子。她在裡面!他就是知道她在裡面。
他和蓋文同時抵達了木屋,並看見了門外的門閂,蓋文剛踢開木條,亞烈已拆下門板丟在一旁。而當他看見地板上躺著的傑宓時,他痛苦憤怒的喊叫聲幾乎震倒了小屋。
他抱起傑宓,及時在小屋塌下之前趕了出來。亞烈跪倒在地上,緊緊地擁著傑宓。他屏住呼吸,試探著她微弱的脈搏。傑宓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但亞烈渾沌恐懼的腦子仍無法瞭解這意味著傑宓需要新鮮空氣。
他過了好一會兒時間才稍微控制住自己。蹲在他身邊的蓋文低語道:「亞烈,你必須給她一點空氣。」
傑宓張開眼睛,迎上了丈夫擔憂的臉孔。她試著自迷茫的淚眼中對他擠出一個笑容,然後她注意到他的眼睛也是迷濛的,大概是煙熏的,傑宓想。
傑宓抬手要碰他的額頭,才明白了她手中仍牢牢地抓緊那朵枯萎的花朵。她放開了花,開始撫弄他的眉頭。亞烈的手同時摸上她的額頭。
「我答應過你不會離開你的。」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個老嫗一樣。
「我也永遠不會放妳走。」他的聲音則聽起來像被踩踏的干葉子。
他們相視而笑。「妳還好吧,傑宓?妳沒有受傷吧?」
他眸中的關懷一直溫暖到了她心頭。「我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妳怎麼會知道?」
「因為你在乎,金亞烈。」
她模仿了他的蘇格蘭腔調,亞烈微笑著點點頭,抱著她站了起來,然後她注意到周圍已經圍滿了士兵。「她很好。」他對著擔憂的士兵們大喊。
傑宓試著稍稍推開亞烈,想對士兵們點頭,但亞烈像頭大熊似的把她擁得緊緊的,並使她又發出一聲咳嗽。這個男人一點也不瞭解他的力氣有多大,傑宓想著,但他的動作也表現出他有多麼關心她。他的手仍然在顫抖,而且如果她被熏倒前聽見他痛苦的喊叫聲沒錯的話,他至少已經有一點愛上她了──不管他肯不肯對自己承認。
明白了這一點,她一時忘了稍早的恐怖遭遇。
「金亞烈,你的救援可真的是姍姍來遲。」
「才怪!」他咧開嘴一笑。「我跑得像撒旦一樣。」
「那麼我對你畢竟不是那麼微不足道的,對不對?」
他一直到了城堡門口才回答她。「對。」
傑宓知道他就只肯給她這麼多了,不過她仍然非常的高興。一次咬一口,她是這麼告訴慕神父的,而她也打算用同樣的方法征服金亞烈。她笑了,她知道她會贏得他的愛的。
「妳怎麼還能夠笑得出來,金夫人?」蓋文問,他替他們開門。「我仍然氣得全身發抖。」
「我在笑是因為我剛剛才瞭解一件重要的事。」傑宓回答。「你瞧這不會是一次一口,而是一次一個吻。這兩者之間有非常大的不同,但我不會再跟你解釋更多了。」
「剛才的煙把她熏糊塗了。」亞烈搖了搖頭道。
「你為什麼生氣,蓋文?」傑宓問。「你不可能認為這是我的錯吧!」不等待他回答,傑宓又轉向亞烈。「是風造成的,它好強勁,它關上門的力道把我推了進去。」她沒注意到亞烈及蓋文無法置信的目光。「那時的風聲也很奇怪,聽起來就像是有人在笑我。亞烈,你為什麼一副懷疑的表情?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妳。」亞烈道。
「我們都知道這不是妳的錯,夫人。」蓋文插入。「門是.....」蓋文沒有講完,因為他已經看到了亞烈的臉色。
「門怎麼樣了......蓋文?」
「噢......它是被卡住的。」蓋文脫口而出。
「我想也是這樣。」傑宓附和道。
「蓋文,吩咐僕人給傑宓送洗澡水,然後你回去小屋那邊詢問僕人,應該會有人有重要的答案。」
亞烈抱起傑宓,放在屏風後面的床上。「洗完澡後,待在床上,好好的休息一整天。」
「但我感覺很好。」傑宓爭辯道。
亞烈忍不住搖了搖頭。「夫人,妳現在應該因為死裡逃生而哭泣,而不是這麼甜蜜的對我微笑才對。」
僕人送熱水進來了。傑宓精神奕奕地向他們每個人打招呼,她不但記得每個人的名字,而且也清楚每個人的家庭狀況。令亞烈印象深刻,甚至連一向擺著一張苦瓜臉的廚娘海絲也表達了她對女主人深厚的感情。然後她怯怯地問:「夫人,妳認為妳有辦法起來......指揮廚房的工作嗎?」
傑宓看向她的丈夫。「他看到那個洞了,海絲,」她小聲說。「進度不會延期──」
「這件事由我來接手。」亞烈道。
「你答應了?」她好像很高興,這令亞烈懷疑起她的目標不止於此。
但亞烈喜歡她笑起來的樣子。「格斯會指揮士兵把洞補起來。」他一頓,瞧了瞧傑宓失望的表情,然後道:「──直到連接廚房及大廳的走道建好。」
「走道?我不明白。」傑宓道。
「廚房不能和大廳直接連在一起。」亞烈解釋。「烹飪時的煙會充滿了整個大廳,但我們可以建一條走道連接兩棟建築物,這樣妳滿意了嗎?」
她看起來非常的滿意。「妳瞧,海絲,」她對女僕道。「我就告訴過妳,亞烈會明白這樣的改變是對的。所有的族人在他心裡都是一樣重要的。」
亞烈在心裡笑了。這個小女巫,她以為她現在可以控制我了,但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她爭。「趕快洗妳的澡吧!夫人,水都冷了。」他道。
女僕告退了,亞烈也離開。他在大廳裡踱步,試著將稍早發生的事理出一個頭緒。有人想要殺掉他心愛的傑宓。老天,如果他沒有及時趕到....如果他在馬廄多待了一下....
「亞烈?」蓋文走進大廳來。「僕人說他們什麼都沒看到。」
亞烈停下踱步。「小聲點,蓋文,我不要傑宓聽到我們的談話。」
「她已經聽到了。」傑宓由屏風後面喊道。
亞烈對蓋文顯示出他的不悅,他揮手示意蓋文靠近一點,一面喊道:「傑宓,不要聽。」
「我沒有辦法不聽到。」傑宓喊了回來。「亞烈,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地方有多麼缺乏隱私嗎?所以我才問神父可不可以把我們的東西搬到樓上的臥室,他和你提起過嗎?」
「妳應該問我的。」
「你一直在忙。」
「真是的!」亞烈笑了。「她完全不像剛自火窟裡死裡逃生的樣子,不是嗎?蓋文。」
「她比我們想像的都要來得堅強,或許慕神父說的是對的。」蓋文小聲地道。
「神父說的當然是對的,蓋文。」傑宓喊道。「他是個神職人員,記得嗎?」
「傑宓!」
「亞烈,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就摀上耳朵,我相信你可以輕易地看出我的提議才是明
智的,如果我們搬上樓──」
「我們?」
「什麼?哦,是的,當然是我們。」她喊道。
亞烈咧開嘴笑了。她並不打算一個人搬上樓,事實上,他真不懂自己怎麼會想到那方面去的。當然,這全要怪她沒有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