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幾乎沒有聽到她的話,她正在搜尋達成她目標的策略。在那些記者開始發問時,她必須放輕鬆,用含笑的態度軟化他們對查克的偏見。她必須裝出輕鬆的模樣。
查克才是演員,她不是。她不知道應該如何表現,但是她一定要設法做到。
查克的好友費邁特打開電視,沉默地注視那個漂亮的年輕女孩走到麥克風前方,她穿著簡單的白色毛料洋裝,褐色的長髮在腦後綰成一個髮髻。「上帝協助他,」他對著他的妻子說道,「她看起來好像白雪公主,全世界的人都會因為他綁架她而詛咒他。」
但是在莫茱莉開始解釋發生過的一切時,邁特皺起的眉頭逐漸鬆開,然後他緩緩地綻開震驚的笑容。和他的預期完全相反,這個美麗的人質把查克形容為「天下最仁慈的男人」,把被綁架的一個星期形容為一場冒險,而不是一場可怕的災難。
「莫小姐,」一個哥倫比亞電視網的記者叫道,「班查克有沒有用槍脅迫過你?」
「我知道他有一把槍,因為我看到了。」她含笑回答。「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我相信我最好不要跟他吵架,尤其不要批評他以前拍過的那些電影。」
笑聲揚起,然後是更多的問題。「莫小姐,在班查克被逮捕之後,你會控告他綁架你嗎?」
她搖搖頭。「我不認為我能控告他。我的意思是,如果陪審團中有女人,在她們聽到他負責半數的烹飪和打掃工作時,一定會立刻判他無罪。」
「他有沒有強暴你?」
她翻轉眼珠子,裝出無法置信的神情。「我剛剛才詳細地告訴過你們在過去這個星期中發生過的每一件事情,而且還特別強調他從來不曾凌虐我的身體。如果他曾經企圖做這麼可鄙的事情,我當然不可能還那樣說。」
她繼續用幽默的態度回答記者的問題,邁特注視她一次又一次企圖扭轉記者對班查克的印象。她甚至提出呼籲,希望有人會重新調查班查克的案子。
三十分鐘之後,她用堅決而禮貌的證據作了總結。「各位先生、女士,如果你們不再有任何問題,我們希望可以結束這個記者會,讓你們都可以返回家裡。誠如鎮長的解釋,凱頓鎮渴望恢復正常秩序,我也一樣。所以,我不會再接受任何訪問,或者回答任何問題。我們的小鎮很高興有機會賺取你們的『觀光』費,但是,如果你們選擇繼續在這裡停留,我必須警告你們,你們只會浪費你們的時--」
「我還有一個問題!」一個洛杉磯時報的記者大叫。「你愛班查克嗎?」
邁特首次見到她略顯慌亂,並同情地注視她設法保持平靜的笑容。
「在某個時期,」她終於說道,「這個國家的絕大多數女性或許都曾經想像她們自己愛著班查克。現在,在瞭解他之後,」她的聲音略帶哽咽,「我認為她們顯示出絕佳的判斷能力。他--」她猶豫一下,顯然在搜尋適當的用詞,然後她簡單地說道:「他是一個非常容易讓任何女人愛上他的男人。」
她轉身離開麥克風,不再說話,兩個可能是聯邦探員的人很快地包圍她,還有幾個穿制服的警察,他們引導她安全離開講台。
邁特關上電視,然後望向他的妻子梅蒂。「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她非常了不起。」梅蒂說道。
「她能改變你對查克的看法嗎?我是他的朋友,但你從來沒見過他,所以,你的反應或許比較能代表其他的每一個人。」
「我懷疑我能像你所認為的那麼客觀。你一向非常嚴格地評斷別人的個性,親愛的,而且你顯然相信他是無辜的。如果你相信他,我當然也會相信。」
「謝謝你信任我的判斷能力。」他溫柔地說道,在她的前額印下一吻。
「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梅蒂說道,邁特立刻知道她要問什麼,「莫茱莉說她被帶往科羅拉多山區某處一棟孤立的房子。那是不是我們的房子?」
「我不知道,」他坦白地回答,然後綻開笑容,「不過我猜想是,查克以前去過那裡,我也曾多次邀請他去使用那個地方。他當然覺得可以自由使用,只要他不直接牽涉--」
「可是你已經被牽涉到了!」梅蒂有點焦慮地叫道。「你--」
「我和查克的關係絕對不可能危害到你或我。」她仍然不相信,於是他平靜地說道:「查克在入獄的時候,充分授權給我,讓我可以幫他處理財務,所以在他逃獄之前,我們一直保持固定的聯絡。」
「但是現在他逃獄了,邁特。」她說道,凝視著他的臉龐。「如果他現在試圖跟你聯絡呢?」
「在這種情形下,我會做任何守法公民必須做的事情:通知治安單位。」
「如果他使用我們的房子作為藏匿地點呢?你會告訴警方你的懷疑嗎?」
「我當然會,」他在考慮片刻後決定,「如此一來,警方就會更加相信我的無辜。」
「而且又不可能傷害到你的朋友,」他的妻子說道,「因為,根據莫茱莉的說法,他早已在幾天之前離開科羅拉多了。」
「你真的非常聰明,親愛的。」他含笑同意。「現在,你何不去休息一下,我來打個電話給芝加哥的聯邦調查局。」
梅蒂點點頭。「他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才能贏得你這麼忠貞的友誼。」
「你一定會喜歡他。」他保證。
「你憑什麼這麼有把握呢?」她開玩笑地問道,設法配合他輕鬆的態度。
「我當然有把握,」他裝出自大的神情,「因為你瘋狂地迷戀我。」
「你不可能是在說你們倆非常相像吧!」
「許多人或許都有這種想法。何況,查克現在只信任我一個人,我絕對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背叛他。」
「你錯了,除了你以外,他還信任另一個人。」她柔聲說道。
「誰?」
「莫茱莉,她愛他。你認為他會看到或聽到她今天所說的一切嗎?」
邁特搖搖頭。「我很懷疑。不論他現在在哪裡,一定不會在這個國家裡,而且必然在某個非常偏遠的地方。查克不是傻瓜,絕對不會留在美國境內。」
「我真希望他能夠聽到,」梅蒂說道,「或許他的運氣夠好,可以知道她正在嘗試做什麼。」
「查克在私生活方面的運氣從來沒有好過。」
「你認為他也愛莫茱莉嗎?」
「不可能。」他用絕對肯定的證據回答。「他現在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何況查克幾乎不為女人所動。他喜歡享受性生活,但是他對女人的評價一向不高。考慮過他認識的那些女人之後,你應該不會感到驚訝。在他的演藝事業飛黃騰達之後,女人就像蒼蠅般黏著他;在他成為導演之後,送上門的女人更是多如過江之鯽,他對她們完全無動於衷。事實上,只有在對待小孩時,他才會顯現出真正的溫柔,這也是他當初娶蕊琪的主要原因。她答應為他生小孩,而且顯然食言而肥。」他搖搖頭。「查克不會愛上一個來自小鎮的漂亮年輕老師--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甚至不可能在幾個月內。」
班查克走向停泊在南美洲某處海岸的「茱莉號」,手中拿著一份報紙和幾本雜誌。他穿著漁夫的服裝,蓄著四天未刮的鬍子,除非仔細察看,否則不會有人懷疑他和其他漁夫有任何不同之處。
他走下船艙,坐下來研究攤在桌上的地圖,仔細地勾出他可以在下個星期航行的路線。凌晨三點時,他終於捲起地圖,但知道即使在精疲力竭的情況下,他仍然無法入睡。過去七天中,睡眠幾乎與他完全絕緣。
在花費巨資之後,他順利地逃出美國。當飛機離開美國領空時,查克曾經睡著。但是從降落以後到現在,他只能偶爾打個盹,無法真正地入睡。
他站起身子,為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希望酒精會協助他入睡,但又知道它不會。然後,他帶著酒杯走向充當客廳與餐廳的小沙龍,捻熄大燈,留下一盞小燈照亮沙發旁的桌子,因為上面擺著茱莉的照片,那是他從某份報紙上剪下來的。他原本認為那可能是她的大學畢業照,但是,今晚在啜飲白蘭地並仔細端詳時,他決定這張照片更可能是在她盛妝參加某個宴會或者婚禮時所拍攝的。她戴著珍珠項鏈,穿著端莊的桃色洋裝,她的髮型就像他們那晚「約會」時那般,所以,他最喜歡這張照片。
明知他是在折磨自己,但他就是無法制止自己,他伸手拿起那個相框,把它放在他的腿上,緩緩用拇指輕撫她含笑的唇,猜想著她返家之後的現在是否會再次展露歡顏。他希望她是,但是在凝視著那張照片時,他看到的卻是她留給他的最後印象--她臉上那痛苦的神情。那個回憶縈迴不去,使他更加擔心她。她會不會懷孕了?他不斷折磨自己,猜想著她是否必須墮胎,或者必須忍受成為未婚媽媽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