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明不安的神色與笑意使查克心生警覺。「別改變你的計劃,看在老天的份上。如果你完全按照我說的去做,他們不會把你當從犯,反而會把你當英雄的。」
多明笑著對查克豎起大拇指。「不要為我擔心,你走吧!」
「我知道。」
「幫我向你媽媽致意。告訴你的妹妹說她們都會成為我的第一女主角。」查克說完就匆匆走開了。
查克走進雜貨店,在裡頭等了半分鐘,因為他知道哈迪有時候會由窗口監視他們的行動,他看見了目標--一輛有著伊利諾牌照的黑色車子停在路邊。雖然遲了兩天,但車子仍然在那裡等著。
開始下雪了。他低著頭走進車站,直朝男廁奔去。幸好一切都如計劃所安排的,沒有其他人動過。他在垃圾桶裡找到了兩個尼龍袋,一個裡頭是普通衣物,包括一條牛仔褲、一件外套和毛衣、一雙鞋子,還有一副墨鏡。另外一個袋子裡是一張科羅拉多州的地圖、一把槍和一匣子彈、一把彈簧刀、一副汽車鑰匙,還有兩個厚信封。
他打開信封。第一隻信封裡裝了兩萬五千零二十元鈔票,以及一個名字是崔亞倫的護照。第二個信封裡裝的是許多用崔亞倫名字買到的飛機票,分別到許多不同的城市,另外也還有一些用別的名字買到的機票以備萬一。他目前不會先冒險在機場露面,但是桑安列已經安排好一個跟查克很像的人在底特律等著。如果查克打電話給他,他就會用班瓊斯的化名租一輛車,在當天晚上穿過邊界到加拿大去。這樣或許可以轉移警方的注意力,而把追查重點放在加拿大,但實際上查克卻是要經由德州與奧克拉荷馬州邊界到墨西哥。不過他的第一個目的地是科羅拉多山裡的一座偏遠小屋,要在那裡暫時藏身一陣子。
查克換好衣服,把槍和錢放進口袋裡,然後拿起尼龍袋和鑰匙走出去。他就要成功了,馬上就要上路了。
他經過街角,步下人行道,直朝車子走過去,但立即僵立在那裡,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輛拖吊車正拖著那輛車子要離開。查克有幾秒的時間根本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拖吊車駛遠。在他身後,兩個加油站的工人在說著話:「我早說過那輛車是無主的,它已經在那裡停了三天。」
查克的腦子好不容易才開始運作。現在他要不就回去換回囚服當成沒事人一樣,要不就是再硬著頭皮闖下去。他其實沒有選擇餘地,因為他誓死也不肯再回那座監獄了。於是他轉回街角,設法找別的出城方法。這時一輛公車駛近,他連忙從垃極桶裡抓起一份舊報紙就跳上車,然後找了一個位子坐下,假裝專心看報,藉著報紙遮住臉。
公車朝著州際高速公路的方向駛去,車上的乘客漸稀。最後到了一個路口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下車了,他只好也跟著下車,繼續漫無目的地走著。他只能搭便車,但是也不能坐太遠,因為等哈迪發現他逃跑之後通知交通警察,警察就會攔車盤查搭便車的人。
他頂著風走著,雪花不停地飄落在他身上。前頭路口有一個附設小吃部的加油站,他從外頭朝裡面瞄一眼,只見一個女人在獨自吃東西,另外一桌則是一個媽媽帶了兩個小孩。他心裡暗咒著,因為女人通常不願意讓人搭便車。
他繼續朝停車場走去,但是知道要從她們面前偷車是不可能的事。也許他可以用錢買通她們。
要是用錢行不通,他還有一把槍。老天!一定還有別的好方法離開這裡。
前面的州際公路上有許多卡車駛過,但是時間已經不容許他再走到路邊搭車了。要是多明按照他的計劃行事,再過五分鐘哈迪就會通知所有警察。這時真是說人人到,一輛警車竟然緩緩朝加油站這裡駛來。
查克本能地蹲下身子,假裝在檢查藍車子的輪胎。他突然靈機一動,從袋子裡拿出彈簧刀把輪胎劃破。警車在他身後停下來,裡頭的警察搖下車窗,說道:「輪胎扁了嗎?」
「不錯,」查克拍一下車胎,但是沒有回頭看,「我老婆曾警告我說這個輪胎有毛病。」
警車裡的無線電突然響起呼叫聲,打斷了查克的話。然後這個警察二話不說地就快速把車子倒回頭,響著警笛疾駛而去。一會兒之後,查克聽見四面八方都響起了警笛聲,同時不斷有一輛接一輛的警車駛過去。
查克知道,現在當局已經知道他逃跑的事,一場狩獵比賽開始了。
在小吃部,茱莉吃完了東西,拿錢準備付帳。她此行收穫豐富,皮包裡多了一張為數不小的支票,這使她更迫不及待想趕回家去,然而她還得開五個小時的路。她看一眼手錶,拿起隨身帶的一個熱水瓶,打算裝滿咖啡在路上喝。
她剛走到外面,只見一輛警車呼嘯而去激起一堆積雪,她嚇了一跳。這警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所以她沒注意到有一個黑髮的男人蹲在她車子前面,令她差一點絆倒在他身上。
他站起身,大約一八八公分高的身形比她高出許多。她驚駭地往後退一步。「你在做什麼?」她懷疑地問道。他戴的飛行員用的墨鏡上映出她自己的影子,她不由得皺起眉。
查克擠出笑容。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應付了,最佳導演獎可不是白拿的。他朝著那輛車的破輪胎點點頭,說道:「要是你有工具,我可以幫你換胎。」
茱莉鬆了一口氣。「戲不起,我剛才的口氣太無禮了,不過你真讓我嚇一跳。我剛看見一輛警車衝出去。」
「那是魯佐文,他是本地巡警,」查克故作輕鬆地說道,彷彿那警察是他好朋友一般,「他剛接到呼叫,得離開去辦事,不然他也會留下來幫我的。」
茱莉的疑慮此時一掃而空,她對他微笑著說道:「真謝謝你。」她打開車廂,找著工具。「這是我哥哥的車子,我不確定千斤頂放在哪裡。」
查克幫她找到千斤頂。「幾分鐘就好了。」他心裡仍然很急,但已不像先前那麼恐懼了。等他幫她換好車胎以後,她就得給他搭便車以還這個人情。而上路以後警察對他們瞧也不會瞧一眼,因為警方要找的是一個獨行的男人。現在如果有誰注意到他們,也只會以為是一對夫婦而已。「你要朝哪裡走?」他一面工作一面問道。
「先往東邊達拉斯的方向,然後再往南。」茱莉說道,非常佩服他換胎的技術。他的聲音很好聽,下頷看起來非常堅毅。他的頭髮很濃密,但是修剪得極差。她猜想著他如果取下眼鏡會是什麼樣子,一定非常英俊,不過吸引她目光的不是他那英俊的外貌,而是有某種她說不出來的特別之處。「你在這附近工作嗎?」茱莉客氣地問道。
「現在不是了。我應該是明天就開始一個新工作,可是我得在明天早上七點以前趕到那裡,否則他們就要把工作給別人。一個朋友應該在兩個小時以前來開車送我一程,可是大概出了什麼事,他到現在還沒有來。」
「你已經在這時等了兩個小時?」茱莉訝然。「你一定快凍僵了。」
查克一直低著頭專心工作。茱莉忍住彎腰看仔細他模樣的念頭,只是問道:「你要不要喝一杯咖啡?」
「好。」
茱莉不想倒她熱水瓶裡的,所以就再走回小吃部去買。
查克心裡失望得很。她是要往西南走,而他的目的地卻是在東北方四百英里遠。他偷瞄一眼手錶,加快了換胎的速度。他已經出走快一個半小時了。他在阿瑪瑞尤附近每多待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他決定不管這個女人往哪裡走,就跟她走便是,因為現在最要緊的是先離開本地。
茱莉買好咖啡回來,查克的換胎工作已經差不多完畢。地上的雪積了兩英吋深,寒風吹得她眼睛想流淚。她看到他搓著雙手,想到他明天要開始的新工作--如果他能及時趕到。她知道現在工作很難找,而從他自己沒有車這一點來看,他一定非常缺錢用。
她注意到他的牛仔褲是新的,當他站起身的時候,褲管的褶痕還非常明顯。他大概是為了給新僱主一個好印象,所以特地把所有的錢拿來買了一條新褲子。這個想法令她頓時同情心油然而生。
茱莉向來不敢隨便讓陌生人搭便車,但是這次她決定一試,不只是因為他幫她換胎或是他看起來像好人,也因為那條新褲子。一條漿挺的新褲子,這個失業的可憐人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上面,但是除非有人給他搭一程便車,否則這一切都是泡影。
「換好了吧?」茱莉說著,一面把咖啡遞給他。他看起來有些傲氣,使她遲疑著不敢提什麼金錢報酬的事。「我該給你錢謝謝你幫我換胎。」她說道。見他搖頭拒絕,她就改口說道:「那麼也許我能送你一程,我要順州際公路往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