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蒙的聲音在電話另一頭傳來,似乎更加低沉了。「凱蒂嗎?」
她的手緊抓著電話,抓的手都痛了。「你說如果我——我想談一談,就——就打電話給你。」她停了一下,希望他能說句話化解她的困窘,但他默默無語。她深呼吸,又說:「我想談,但不想在電話裡談,你能不能到我這裡來?」
他的回答再簡單不過。「可以。」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
但這就夠了。凱蒂看看身上的比基尼,連忙衝回房間換衣服。她猶豫了好久,不只該穿什麼,彷彿她的穿著便可以決定他們之間的成敗。最後她決定穿一件連帽式的淺桃紅色上衣及顏色相配的寬鬆長褲,吹乾頭髮並且把它們梳得發亮,最後再薄施胭脂。看著鏡中的自己,兩眼發亮,兩頰緋紅,不禁祈禱:祝福我吧!
她走到客廳坐下來,不安地折自己的手指。突然間大叫:「威士忌。」瑞蒙喜歡威士忌,但她家裡沒有。趕忙衝到隔壁,跟鄰居借一瓶威士忌,臨走前還不敢關前門,怕瑞蒙來了以為她不在家。
真希望回去時瑞蒙已經在家裡等她。可惜沒有,她走進廚房,按照他們出去時瑞蒙喝酒的習慣幫他調酒——威士忌蘇打加冰塊。她挑剔地舉起酒杯在燈光下審視,到底怎樣才算及格?她真傻,幹嗎這麼早就調好酒,冰塊一下子就會融干,她決定自己喝掉。酒的味道令人嗆鼻,她只好端起酒杯走到客廳坐下。
八點四十五分,刺耳的門鈴使她緊張地跳起來。
開門前,她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擠出一抹正常的微笑,然後打開門。昏黃的燈光下,穿淺灰色西裝打咖啡色領帶的瑞蒙高大而英俊。他直視著她,表情莫測高深。
「謝謝你跑這一趟。」她說,退後一步讓他進來,然後關上門。她緊張的不知該從何開口,決定先緩和一下情緒。「請坐,我幫你弄點喝的。」
「謝謝你。」他說完走進客廳脫掉外套,隨意便丟在椅背上,甚至沒回過頭來看她一眼。
這種態度使她忐忑不安,但至少他脫了外套,表示他應該不急著走。她把飲料端進客廳,看到他背對她站在窗前凝視窗外,兩手插在口袋。聽到她的聲音,他轉過身。凱蒂這才看到他眼角及嘴角因疲倦和壓力產生的皺紋。她關心地看著他。「你似乎累壞了。」
他揭開領帶,接過凱蒂端出來的飲料。「凱蒂,我可不是來這裡和你討論我的健康狀況。」他坦率地說。
「我知道。」凱蒂歎口氣。他好冷漠,遙不可及,而且還在生她的氣。「你不打算讓我容易過關是不是?」她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的黑眼珠看不出任何感情。「那完全要看你要說什麼,我以前講過,你嫁給我,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誠實使其中一樣。但我也希望你能對我誠實。」
凱蒂點點頭,背過身抓住椅背支撐自己,因為身後的男人顯然不但算給她任何精神支持。她閉上眼睛,緊張的連呼吸都不順暢了。「瑞蒙,星期二在教堂時,我——我猜到你可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所以我想如果告訴你我是在天主教堂結婚又離婚的,但大衛事實上已經死了。」
他的聲音冷冷的,毫無感情。「我知道。」
凱蒂的手緊緊抓住椅子,「你知道?怎麼可能?」
「你以前說過我讓你想起一個死去的人,他的死帶給你解脫。提到前夫時,你又說我讓你想起他,我想不可能那麼巧我會讓你想起兩個不同的人,而且你說謊的技巧實在太差。」
他冷淡的語氣幾乎要扯碎凱蒂的心。「我懂了。」她哽咽道。顯然瑞蒙是不要別人的老婆,他根本不在乎她到底是寡婦或者只是離婚。
但就算是懲罰自己好了,她要親耳聽到他說出來。「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我告訴你實情之後,你還這麼生氣?我知道你在生氣,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而且——」
他抓住她的手臂將她轉過來,手指掐進她的肉裡。「因為我愛你!」他咬牙道。「這兩天你使我宛如置身地獄,我愛你,這四十八小時,我時時刻刻再等你電話,生命隨著希望的破滅似乎一一點一滴在死去。」
凱蒂含淚笑著用手指安慰地撫摸他臉頰和下巴緊繃的線條。「我也不好受啊。」
他用力摟住她,熱情地吻她,要求她回報以同等的熱情,雙手撫過她的頸、背、胸部,然後往下游移。瑞蒙呻吟一聲攫住她的嘴,舌頭配合她火熱的搖擺展開攻勢。
接著,灼熱的吻又落在她的臉、眼睛及粉頸上。「你快要使我發瘋了,你知道嗎?」他氣喘吁吁地低語。但凱蒂還來不及回話,他的唇又兵臨城下,使她自願在這片快樂之海中沒頂。
直到他的攻勢減緩,她才逐漸浮出水面,全身酥軟,臉依在他的胸膛上,心怦怦直跳,耳邊亦傳來他如打雷般的心跳聲。
他用手輕輕撫摸她的臉。凱蒂抬起頭看他,融化在他眼底的溫柔,「凱蒂,無論你和哪個畜生曾經在哪個教堂結過婚,在哪個法院離過婚,我都要娶你為妻。」
「我以為你生氣是因為我沒告訴你我曾經結過婚。」這沙啞的低沉嗓音是她自己的聲音嗎?
他搖搖頭,「我生氣是因為我知道你騙我你前夫還活著,想借此逃避和我結婚,也氣我自己明明知道你是在害怕你對我產生的感情,卻不能留下來幫你,因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
凱蒂踮起腳尖,送上一個香吻。但當他圈緊她,想回應她時,她掙扎一下退了兩步,以避開他的誘惑。「我想最好趁現在時間還早,而且我還沒有失去理智前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的父母,錯過今晚,我們只剩下三天可以說服他們。」
凱蒂走到茶几,拿起電話,開始撥她父母家的電話號碼,然後望著瑞蒙。「本來我想告訴他們我們會去那裡,但轉念一想,還是叫他們來這裡好了——」她緊張地笑一笑,「他們可以把你轟出他的家,但在我家總不能這麼做吧。」
在等電話接通時,凱蒂不停地用手抓頭髮,思考該如何開口。她母親的聲音傳來時,她的腦裡還幾乎是一片空白,「嗨,媽。」她說。「是我。」
「凱蒂,出了什麼事嗎?現在都九點半了。」
「不,沒什麼事。」她停了一下,「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們不覺的太晚,我想請你們上我這兒來坐一坐。」
她母親大笑。「我想沒問題。我們剛吃晚飯回來,馬上就可以過去。」
凱蒂焦急地想要說什麼話才能讓她母親不要掛電話,好讓她有時間想要怎麼對她說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對了,你們最好自己帶酒來,我這裡只有威士忌。」
「沒問題,甜心。還要帶什麼嗎?」
「鎮靜劑和嗅鹽。」凱蒂低聲嘀咕。
「你說什麼,親愛的?」
「沒什麼,媽,有件事我得告訴你,但在我說前,想先問你一件事。你記得嗎?在我小時候你曾經說過不論我做什麼事,你和爸都會永遠愛我,不論那件事多麼嚴重,你們——」
「凱蒂,」她母親立刻打斷。「如果你是在警告我,那你成功了。」
「可能還更嚴重些。」凱蒂重重地歎了口氣。「瑞蒙現在在我這裡,我打算星期天和他一同離開聖路易,在波多黎各結婚。等會兒,我們想和你和爸談一談這件事。」
電話那端沉默了約一秒鐘。「我們也想要和你們談一談,凱瑟琳。」
凱蒂掛掉電話,抬頭看到瑞蒙好奇的神情。「我又變成凱瑟琳了。」嘴裡雖然開著玩笑,但凱蒂心裡難過地知道她這麼做,她的父母會多麼地驚愕,雖然他們再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她要去波多黎各的決定,但是她愛他們,不願意看到他們因為她而不快樂。
她和瑞蒙站在窗前等待,他的手安慰地摟住她的肩。當一對車前燈急急轉入公寓的停車場時,她知道是他們到了。
凱蒂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走向門口。但瑞蒙的聲音使她停下腳步。「凱蒂,如果我能幫你承擔你身上和心裡的重擔,我會盡一切所能去做。現在我幫不上忙,但我可以保證,過了這三天,我一定不會再讓你不快樂,除非無心。」
「謝謝你。」她痛苦地低語,把手放在他伸出來的手掌上,他堅定有力的手指似乎能給她力量。「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很喜歡你對我說的話嗎?」
「沒有。」他微笑地說。「但這是好的開始。」
凱蒂沒有時間去想他話中的涵義,因為門鈴已經響個不停。
凱蒂的父親一向彬彬有禮,這會兒就像狂風般衝進她家,握住瑞蒙伸出來的手說:「很高興再見面,葛先生。上次你到家裡,我們聊得很愉快,但你居然敢叫凱蒂嫁給你,如果你以為我們會答應,那你就是該死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