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玲等著他的反應,可是他只是聳聳肩,冷冷地說:「我早就知道這些了,凱玲。我在辦離婚的一年以前就調查過你了,你告訴我的並沒有什麼新鮮事。」
「沒有,可是我會的。認識你的時候,我已經培養了一點自尊和自信,也不再因為走投無路或太軟弱而跟別人睡覺。」
「可是你卻因為你喜歡而跟別人睡覺!」他駁斥道。「而且不只是一個,而是幾百個。」
「不是幾百個,」她淒然一笑,更正他的話。「有很多就是了。那只是我職業生涯中的一部分,就像你那一行中跟別人握手一樣。」
她聽見他不屑地哼了一聲,可是她不予理會。」後來我見了你,也愛上了你,於是我平生第一次有了羞恥之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所以我試圖改造我的過去,編造一些假的以迎合你的標準。當然,那樣其實沒有用的。」
「不錯,「他口氣冷冷地同意著。
她望著他的眼睛,她的眼光是那麼溫柔,聲音是那麼真誠。」我雖然不能改變過去,卻能改變眼前,而我也真的改了,菲力,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起,就沒有別的男人碰過我。」
「我不相信!「他斷然說道。
可是凱玲的笑意更深了,她搖著頭。」你必須相信我,因為你已經同意我若是再說謊對我也沒什麼好處。我現在有什麼理由要這樣自貶呢。「她繼續說道:「可悲的事實是,我當時真的以為自己若是改邪歸正,就能夠洗清過去的污點。梅蒂是你的女兒,菲力。我知道你以為她的父親不是杜明尼就是史畢森,可是史畢森確實只是教我騎馬而已。我想要打入你的圈子,而你的圈子中所有的女人都會騎馬,所以我才溜出去跟他學。」
「你當時就是跟我說的這番謊話。」
「不對,我的愛,」她未加思考地脫口而出。「這是真話。我不否認我跟社明尼的關係,可是那在認識你以前就結束了。他給我這房子,是想補償他喝醉酒調戲我被你撞見的那件事。」
「不是』調戲『,」菲力咬牙切齒地說。「有一天我出差提早回家,看見他睡在我們的床上。」
「可是我並沒有跟他在一起!」她辯解道。「而且他已經醉昏了。」
「不錯,你是沒有跟他在一起,」菲力冷嘲著。「因為你偷偷溜出去找史畢森了,拋下一屋子的客人在說你的閒話。」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她竟然笑了,是那種悲哀的笑聲。然後她又說道:「這不是很諷刺的事情嗎?關於我的過去,我所說的謊話從來沒有人懷疑,我是說,這世界上每個人都相信我是孤兒的那篇童話,而我跟你結婚以前跟別人上床的事也都沒有被人挖出來過。」她搖著頭,肩上的金髮在西斜的陽光中閃著光澤。「我真正有罪的時候能夠全身而退,可是當我真正無辜的時候,你卻光憑物證就判定我有罪。這樣公平嗎?」
菲力張口結舌,無言以對。他既無法相信她,也無法懷疑她。其實並不儘是她所說的話使他相信,而是由於她的態度-一對她命運無奈的接受,無怨無尤,那真誠的眼神。她的下一句話使他驚異地抬頭看她。」你知道我為什麼嫁給你嗎,菲力?
「照理應該是為了我所能給你的經濟保障和社會名氣。」
她笑了起來,搖頭說道:「你太低估你自己了。我已經說過了,我被你的外表和教養迷住了,而且我也愛上了你,可是要不是為了一個理由,我也不會嫁給你。」
「什麼理由?「菲力忍不住問道。
「我相信,」她幽幽地說。「我真的相信我也能給你一樣東西——-一樣你需要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麼嗎?」
「我無法想像。」
「我以為我可以教你怎麼去愛,怎麼享受生活。」
屋內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她帶著笑意輕聲問:「你到底有沒有學會笑呢,親愛的?」
「別那麼叫我!」菲力猛然說道。可是他胸口充滿了一股非他所欲的感情,一種他幾十年來都未曾有過的感情。他砰然放下空酒杯。「我該走了。」
她點點頭。」悔恨是一個很沉重的負擔。你越快離開,就越快能夠說服自己相信三十年前你做的是對的。如果你留下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他斷然說道,所指的是與她上床的事,然而他不禁愕然自己竟會有這種念頭。
「再見,」她平靜地說道。「我想請你向梅蒂轉達我的愛意,可是你不會的。對不對?」
「不錯。」
「她也不需要,」凱玲快活地笑著。「根據報紙上面寫的,我知道她非常了不起。而且,」她得意地補充道:「不管你喜不喜歡,她有一點非常像我,她知道怎麼去笑。」
菲力瞪著她。「你說什麼報紙上寫的?你是指什麼?」
凱玲指著旁邊桌上的一疊芝加哥報紙,開心地笑著說:「我是指她處理既跟費邁特結婚,又跟雷派克訂婚那件事的態度。」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菲力的臉色變白了。
「報紙上都是。「凱玲說道,隨即後悔了。她看著菲力走上前把報紙抓起來。他的身體氣得發抖,手裡捏緊了登著查洛土被捕消息的報紙,眼睛瞪著頭版上面梅蒂、邁特和派克的照片。
他打開另一份報紙,上面赫然是紐奧良分公司遭炸彈恐嚇的消息。報紙由他手中滑落。」他十一年前就警告過我,現在他真的做了!「他抬頭看著凱玲,眼裡閃著怒火。」電話在哪裡?」
第十九章
晚上七點鐘,梅蒂終於到了邁特的公寓,比預定的遲到了三十分鐘。邁特在門廊處踱著步子。他一打開門,就一把將她拉到懷裡,憤怒地說道:「見鬼,如果你要遲到,而且到處都是炸彈,至少應該先打個電話給我,讓我知道你無恙!「他氣得想抓住她搖撼,但隨即後悔自己不該對她發脾氣,因為她看起來一臉倦容。
「對不起,」她說道。「我沒想到你會想得那麼糟。」
「我對你的事情可是有著高度的想像力。」邁特說道,並且微笑著化解先前的怒意。他領著她走到客廳。
「我今天下午都在警察局,「她解釋著,一面在皮沙發上坐下。」設法提供他們線索。後來我回家換衣服要來你這裡,派克又打電話來了。我們講了將近一個小時。」
梅蒂回想著派克的電話。他們都沒有提起他在莉莎那裡過夜的事情。派克向來不善說謊,而他並未加以解釋,便是對梅蒂默認了。想到他和莉莎在一起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然而又令梅蒂頗感安慰,因為他們兩人都是梅蒂所愛的。
在說再見之前,派克對梅蒂表示祝福之意,然而聽起來仍似乎懷疑她與邁特在一起會快樂。對於邁特,他並沒有提到什麼,只是說他後悔與邁特引起爭鬥。「我更後悔的是,」派克自嘲地說道。「我那一拳竟然沒有打到他。」另外他們談到的事情就都是公事了,而且都不是什麼愉快或讓人寬心的事。
梅蒂看著邁特走向吧檯倒酒。「對不起,我有一點心不在焉,」她說道。「我今天一整天實在有太多事了。」
「你想談談嗎?還是你寧願把一切忘掉?」
「我不想加重你的負擔。」梅蒂說道,然而她確實渴望他的忠告與安慰。
他的嘴角現出笑意,眼神也帶著性感的暗示。「有你加重我的『負擔』,對我是一個美夢,能使我一夜睡不著覺。」見到她臉紅了,他微笑起來。但是他不想扯得太遠,於是正色說道:「說說看你今天是怎麼過的。」
梅蒂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思緒由他的「美夢」中收回。「事實上也不難理出頭緒,最新發生的事是今天下午我們的股票收盤時跌了三點。」
「等炸彈事件過去以後就會回升的。」邁特安慰地說道。
她點點頭,又說:「今天早上,董事會主席打電話來,要我說明星期六的事情。我正要和他說的時候,第一通炸彈恐嚇的消息傳來了,所以我們沒有講完電話。」
「炸彈事件會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一陣子。」
她勉強為自己的話加入一點幽默感。「我想大概什麼壞事都有好的一面。」她噪一口雪莉酒,凝望著杯子。
「你還有什麼煩心的事?」
她抬起目光看他,說:「可不可以多給我一點時間安排貸款買你休斯敦的地?派克原來已經安排了另外一家銀行貸款給我們,可是今天那個人聽到炸彈的事情以後,就打電話給派克取消了,說他們要再等兩個月,看看柏氏公司的情況怎麼樣再說。」
「派克在今天告訴你這件事情,對你可真是安慰『。「邁特諷刺道。
「他打電話給我,主要是想確知我沒有事,也想為星期六的事情道歉。關於錢的事是因為我們談到明天本來安排要跟那家新銀行開會的,結果他們打電話取消了會議。」這時她的呼叫器突然響了起來,於是她由皮包裡拿出呼叫器,看看上面顯示的號碼與名字。她無奈地呻吟一聲,跌坐到沙發上,閉起了眼睛。「我正需要這件事情使今天更多彩多姿。」她自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