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特也看見士華的眼神,可是他不予以理會。他見到梅蒂也要入座,就托住她的手肘攔著她,並解釋道:「你們到的時候,我們剛決定要先喝一杯酒。」梅蒂於是又站直了身子,困惑地看著他。其實他這是謊話,然而他還是直視著兩位律師說:「兩位要喝什麼?」
「威士忌加水。」李大衛答道,明白邁特這句問話其實就是命令。他順從地把剛要打開的公文夾推到一旁。
「我也一樣。」皮比爾答道,也很有默契地輕鬆地往椅背一靠。
邁特轉身對士華說:「你想要喝什麼?」
「礦泉水,」他答道。「再加一個萊姆,如果你有的話。」
「我們有的。」
然後邁特又看看梅蒂,可是她搖搖頭,說;「我什麼都不要。」
「這樣的話,你來幫我拿酒好嗎?」他問道,似乎是決心要找一個機會和她私下先談。「他們三個見過面,所以我相信我們去弄酒的時候,他們會有話好談的。」他這話也是說給大衛和比爾聽的,他們當然會明白他的暗示而把士華牽制住。
邁特扶著梅蒂的手肘,在他身後,大衛早就打開話題,跟士華親切地談起報紙上的一件案子,比爾也在旁邊加油添醋,而且他們說得很大聲,故意讓士華無法聽到邁特與梅蒂的談話。
吧檯是嵌在牆內,呈半圓形狀,邁特進去以後外面的三個人就看不見他了,然而梅蒂卻仍頑固地站在外面。邁特看看吧檯下面的冰箱,不經意地問道:「你可不可以幫我把冰箱裡的礦泉水拿出來?」他則在那裡準備著酒和冰塊。
梅蒂點點頭,終於有一點勉強地繞進吧檯裡頭。她刻意迴避看他的目光,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礦泉水和一個萊姆,往櫃檯上一放就轉身要走。「梅蒂!」邁特平靜地說道,同時按住她的手臂。」你為什麼不能看著我?」
他碰她手的時候她一驚,他就鬆開了她。然而她還是抬起眼睛看他,隨後她的緊張神情消失了大半。她甚至能帶著歉意笑笑,承認說:「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可是我覺得這整件事都很傻。」
「這是你自找的,」他開玩笑地說。「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就那樣離開一個男人的床,只留下一張字條跟他說再見,那是很不好的事情?他會懷疑你是不是還尊重他。」
她忍不住笑了,他也對她微笑。「那樣子離開你真是很傻的事情,」她承認著,而這時侯他們竟自然而然、輕輕鬆鬆地談了起來。「我說不出我為什麼那麼做,我也不瞭解自己。」
「我想我瞭解,」邁特說道。「來,喝一點這個,」他把調好的伏特加蘇打遞給她。她想拒絕,然而他搖搖頭。「這可以幫你在開會的時候輕鬆一點。」他等她喝了一口之後,才把他之所以哄她到這裡來的目的說出。「現在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梅蒂聽見他的口氣突然嚴肅起來,就抬眼定神望著他。「幫什麼忙?」
「你記得在農場上你要求跟我講和嗎?」
她點點頭,她站在他床邊,跟他握手言和的情景仍歷歷在目。
「我現在也向你要求同樣的事情——講和,或者說是休兵,從我的律師開始講話起,到你離開這個房間為止。」
她心裡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於是放下杯子,警覺地看著他那深不可測的瞼。「我不懂。」
「我是要你聽完我的律師所提出的條件,同時記住我們要休兵,不管……」邁特停下來想找一個最適當的字眼。「不管我的條件聽起來有多『不尋常』,我是真的相信那對我們兩個人都是最好的。如果你要拒絕我的條件,我的律師會向你解釋在法律上你還有什麼選擇。你開始一定會覺得我逼人太甚,可是不管你有多生氣,我都請你不要站起來一走了之,或是叫我們三個去死。另外,我也要求你在會談結束後,給我五分鐘的時間跟你單獨在一起,好勸服你接受我的提議。要是我無法勸服你,你那時候盡可以罵我去死,然後離開這裡。你同不同意這樣做呢?」
梅蒂的不安感覺達到了最高點,可是他只是要求她冷靜地在這裡待一個小時左右而且——「在農莊上我會答應你的條件,」他提醒她。「現在向你作同樣要求難道會太過分嗎?」
梅蒂無法與他爭辯,只好緩緩搖頭。「我想並不過分。好吧,我答應。休兵!」她說道。然後她訝然發現他向她伸出了手,就像在農莊上的情景一樣。她也伸出手,當他握緊她的手,她的心竟激動地跳了起來。
「謝謝你。」他說道。
她想想自己在農莊上也是這麼對他說的。她勉強對他回以一笑,說道:「別客氣。」
士華非常清楚費邁特是有心要把梅蒂引開,所以他一面跟那兩個同行聊著,一面在心裡估計倒五杯酒需要多少時間。等時間差術多了,他就不管大衛和比爾,逕自轉過椅子去,伸長脖子看看吧檯後面的動靜。
士華原以為會看到邁特在欺壓梅蒂,不料卻讓他看到大吃一驚的一幕:費邁特對她伸出手,瞼上的笑容溫柔無比,而梅蒂把手放在邁特的手上。抬眼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是士華從來不曾見過的,可以說是充滿了關愛之情。
他猛然收回目光。直到一分鐘以後梅蒂與邁特把酒端來時,他還是沒有辦法為梅蒂剛才的神情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邁特與梅蒂入座以後,比爾說道:「邁特,我們可以開始了嗎?」士華這時才發現他們的座次很奇怪。邁特並未坐在桌首,而是坐在大衛的旁邊,彷彿這樣比較可以看清楚梅蒂的反應。
片刻之後,比爾開始說話了,而他說的內容令士華驚訝地揚起眉毛。「我們今天要考慮得慎重一點。這一對夫婦在十一年以前作了神聖的結婚誓言,他們當時都知道婚姻不可兒戲——」
士華覺得又氣又好笑,明白比爾這番話是有意要對梅蒂作感情攻勢,所以就打斷了比爾的話。「你不必把整個結婚宣言都背出來,比爾,他們十一年以前就已經聽過了。這也是我們今天會在這裡的原因。」他轉身著費邁特,後者正在無意識地玩弄手中的一技金筆。
士華說:「我的客戶對你的律師聲明不感興趣,你到底想要什麼,條件是什麼?讓我們開門見山地談吧!」
邁特不回答士華,只是朝比爾望一眼,頭微微一偏,指示他按照士華的意思做。
「好吧,」比爾說道,不再扮演和事佬的角色。「我們的立場是這樣的。我們的客戶有充分理由可以嚴正控告你客戶的父親。由干柏菲力昧著良心阻撓我們客戶的婚姻,我們的客戶被剝奪了參加他孩子喪禮的權利,被剝奪了安慰他的妻子以及得到妻子安慰的權利,他也被誤導而深信她要離婚。簡而言之,他被剝奪了十一年的婚姻。柏先生也刻意阻撓費先生的事業,而非法企圖影響南村土地重劃委員會。當然,這些都是足以提出控訴對簿公堂的事情……」
士華看看正在看梅蒂的邁特,而梅蒂則是緊盯著皮爾,臉上的血色盡失。士華很氣他們這麼苦苦相逼梅蒂,就輕蔑地說:「如果每個受到岳父阻撓的男人都可以提出控訴,法庭會忙得沒完沒了,他們會笑著把他趕出去的。」
比爾揚起眉毛,不服地看著他。「我懷疑,柏菲力的阻撓不僅是惡意的,而且太過分了。我相信陪審團都會認為柏菲力的惡意是不當的,而且我們還沒說到他非法干涉南村土地重劃委員會呢。無論如何,」
他舉起手指阻止士華發言。「不管我們的控訴在法庭上是輸還是贏,這件案子都會在大眾之間掀起風暴,不僅會不利於柏先生,也很可能對柏氏百貨公司不利。大家都知道柏先生身體不適,所以這種情形也許會不利於他的健康……」
梅蒂恐懼得胃部痙攣,同時更有一種遭到出賣的感覺。當初是她開車到農莊,把孩子與她父親那封電報的事告訴邁特,而今他卻用來反控她。不過聽到比爾接下來說的話,她的心情又好了一點。
「柏小姐,我剛才所說的事情並不是要警告你或威脅你,只是要提醒你這些都是事實,也好讓你瞭解我們的觀點。然而,費先生願意不再提這些事,也不使用他控訴你父親的權利……只要你能同意一些簡單的條件。士華,」說著,他把一份文件遞給士華,又把一份同樣的文件遞給梅蒂。
「我對你的客戶所提出的條件都詳細地寫在這裡了。為了消除你們對費先生的誠意可能有的疑慮,他願意讓你們在會議結束後再在文件上簽名。不過有一個限制就是,對於這些條件,你的客戶必須在今天離開以前作成決定要拒絕還是接受。如果拒絕,我們就撤回這些條件,然後在這個星期結束之前就循法律途徑對柏菲力提出控訴。在我把這些條件說出來之前,你們要不要先花一些時間看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