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珍妮對她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
莉娜臉色一白,但她還是顫抖地站起身,開始穿衣服。「我真希望自己不是這麼怯懦。」莉娜說著,一面用手撫著胸口。
「你並不法懦,」珍妮低聲安慰她。「你只是過分擔心後果而已。」
珍妮一面幫她穿衣服一面說:「其實你比我勇敢。因為我如果像你一樣擔心後果,就絕對不會有勇氣做任何事情。」
莉娜緊張地笑笑,沒有講話。
她們把帽子藏在腰間,再穿上見習修女的袍服遮住身上的男裝。太陽又升起來了一點,天色變成灰白。她們等著守衛來帶她們到林間方便。
時間越來越近了,珍妮又低聲把計劃向莉娜叮囑一遍,深怕她到時候一慌就什麼都忘了。「記住,分秒都必須把握,但我們也不能太快行動以免引起別人注意。你把袍子脫掉以後,把它藏到樹叢底下。我們成功的機會在於他們要找的是兩名修女,而不是兩個男孩。如果他們發現我們的袍子,我們就連這營區也逃不出去了。」
莉娜點點頭,緊張地吞嚥口水。珍妮又說:「脫掉袍子以後,你就要看我怎麼做,不要出聲,穿過林子。不要聽別的聲音,也不要看別的地方。他們發現我們不見之後會發出警告,但那沒什麼關係,不要被他們的吵聲嚇著了。」
「我不會的。」莉娜眼裡已滿是恐懼。
「我們就待在林子裡,然後沿著營區南邊外緣到馬廄那裡去。追我們的人不會想到我們又回到營區,只會朝相反的方向找。」
「到馬廄以後,你就待在林子裡,我去牽馬。如果運氣好,看馬的人可能也在找我們而不注意馬了。」
莉娜默默地點頭。珍妮知道如果她們被發現,她必須設法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好讓莉娜有機會逃走。但是要勸服莉娜一個人走不是件容易的事。「現在,萬一我們分開了——」「不會的!」莉娜叫了出來。「我們不會分開的,我們不能分開。」
「聽我說!」珍妮嚴肅地說。「如果我們分開了,你必須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那樣我才能——隨後趕上你。」莉娜勉強點點頭。珍妮執起莉娜的手緊緊一握,想要灌輸給她一點勇氣。「北邊是朝那座高山那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
「好。我牽了馬之後,我們就上馬朝北邊騎,一直到山上。到了山頂以後,我們再由兩邊下山,可是我們一定得一直在林子裡面騎。看到路以後,我們就沿著走,但還是要待在林子裡。柯萊莫伯爵一定會派人守在路上。但是他們找的是兩名修女,不是兩個年輕人,如果我們運氣好碰到其他路人,就可以混在裡面,成功的機會就更大了。」
「莉娜,還有一件事,如果他們認出我們並且開始追來,你要拚命朝我所說的方向騎,而我則朝另一個方向騎。那時你要盡量找樹林掩護。修道院離這裡頂多五、六個小時,如果我被抓你一定要繼續走下去。我不知道我們現在的位置在哪裡,只能推測大概是過了邊境在英格蘭。你朝北西北騎,碰到村子就打聽貝爾寇克的方向。」
「我不能丟下你。」莉娜輕聲喊著。
「你一定要——那樣你才能帶父親和族人來救我。」
明白她終究是要回來救珍妮之後,莉娜的臉色開朗了一點。珍妮對她開心地一笑,說:「我相信星期六我們就可以到梅家堡了。」
「梅家堡?」莉娜又困惑了。「我們不是應該留在修道院那裡,然後派別人去通知父親嗎?」
「你如果想留在修道院裡也可以,但是我會要安修女找人陪我回家。父親一定會以為我們還在敵人手中,所以我一定要盡快在他接受敵人的條件之前趕回去。此外他一定想知道他們有多少人手,有什麼樣的武器之類的問題,而這些只有我們才能回答。」
莉娜點點頭,可是珍妮所說的並不是她一定要趕回梅家堡的全部原因,這一點她們兩個人都知道。珍妮最盼望的就是能夠做一些使父親和族人以她為傲的事,而這正是她的大好機會。如果她成功了,她希望能在場看到他們的反應。
守衛的腳步聲近了。珍妮站起來,臉上裝出一副彬彬有禮的微笑。
莉娜也站起身,但是看起來卻像一副要赴刑場的樣子。
「早安,」珍妮對陪她們到林子的守衛高菲爵士說。「我覺得好像還沒睡一樣。」
年紀約三十歲的高菲爵士投給她怪異的一瞥,因為珍妮從來不曾對他說過什麼好話。當他的眼光往下移至她身上時,珍妮緊張起來,因為她在袍服之下又穿上了男裝,顯得比較臃腫。
「你睡得很少。」他顯然知道昨天晚上她們做針線到很晚的事。
珍妮假裝打了一個呵欠,然後斜眼瞥了他一眼。「我們待會兒可不可以在溪邊多待幾分鐘洗一洗,讓自己清醒一下?」
他側頭看她,臉上一副懷疑不定的神色,終於點了點頭。「十五分鐘,可是我起碼要能看見你們一個人的頭部。」
他站在林子邊緣等著,臉半側過去,眼睛則始終看著她們的頭部,未曾往下移過。
珍妮知道到目前為止,這些守衛從來不曾用異色眼光看她們,這一點她今天特別感激。
「要保持鎮靜。」珍妮道,一面領著莉娜往溪邊走。
「這水看起來很冷的樣子,莉娜。」珍妮大聲說著好讓高菲聽到,同時小心地把修女戴的帽巾取下,撲在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樹枝上,然後低下身子走到莉娜身邊,要莉娜也依樣畫葫蘆。
兩分鐘以後,她們都已經脫下了袍服,把它們藏在一堆樹叢裡,然後她又將一條手帕棄在往她們反方向的一根樹枝上,假裝是她們往那邊走時不小心遺落的。她再低著身子跑回來趕上莉娜。
「那樣應該能讓他們找錯方向,為我們多爭取一點時間。」然後這兩個女人彼此打量了一下,整理對方的帽子,把長頭髮塞到帽子底下。
珍妮對莉娜露出一個鼓勵和讚許的笑容,然後牽著她的手迅速鑽進樹叢,沿著營區外圍朝北走,心裡暗禱高菲能多給她們一點時間。
幾分鐘以後,她們已經依照計劃來到馬廄附近,躲在樹林裡屏息觀察動靜。「待在這裡不要動!」珍妮掃瞄一下四周確定沒有人看守。她看到一個守衛躺在馬廄的另一邊地上睡覺。「守衛在睡覺,」她高興地對莉娜說。「如果我在偷馬的時候他醒了抓到我,你就還是照計劃走著往我說的方向去,懂不懂?要留在林子裡,朝後面那座高山上走。」
不等莉娜回答,珍妮開始朝前爬行,到了林邊又停下來觀望一下。
營區大部分的人仍在睡覺,而馬匹就近在咫尺。
珍妮牽了兩匹馬,小心翼翼地走出來。那個守衛只微微動了一下,仍然在睡他的大頭覺。兩分鐘後她已經把一匹馬交給莉娜,兩人牽著馬匹往林子深處走去,地上潮濕的落葉吸收了馬蹄和她們的腳步聲。
她們踩著一棵倒下的樹幹當腳墊,爬上高高的馬背。珍妮掩不住臉上的興奮之色。
當她們朝山脊上騎去時,營區裡響起了敲起床鐘的聲音。
聽見鐘聲和隨之而起的嘈雜人聲,她們急忙策馬加速前進。
她們的騎術都很精湛,但是跨騎在沒有鞍的馬背上,她們必須用雙腿緊夾馬側以免滑落,這樣也是一種要馬快跑的訊號,所以騎速相當快。
樹林太密,只有些許陽光透進來,使得珍妮只好放棄辨認方向,單憑直覺前進。
珍妮笑著拍拍坐下的馬頭。「莉娜,你想想看有關『黑狼』的傳說——他的馬不是跑得飛快,名字叫做『雷神』嗎?」
「是呀!」莉娜答道。
「還有,他們不是說那匹馬全身漆黑,只有前額上有個白色的星星記號?」珍妮又說。
「不錯。」
「這匹馬不正是這樣子嗎?」
莉娜看看她的馬,點點頭。
「莉娜,」珍妮輕聲笑著。「我把『黑狼』的『雷神』偷來了!」
聽見自己的名字,那匹馬的耳朵動了一下,莉娜也忘記處境,開懷笑了出來。
「這就是為什麼剛才我發現它是跟別的馬分開系的原因,」珍妮讚賞地打量這匹駿馬。「而且它跑得比你那匹快許多,我得一直拉住它讓它放慢一點。」她拍拍馬頭。「真是一匹漂亮的馬。」她對這匹馬並無敵意——只是對它的前任主人而已。
「洛伊——」高菲站在洛伊的帳篷前,神情又窘又悲。「那兩個女人……呃……逃走了,大概在四十五分鐘以前——裡克、尤斯和萊尼都已經到林子裡去找她們了。」
洛伊正要抓起襯衫來穿,聽見這話煞住手,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瞪著他的手下。「她們什麼?」他臉上的表情是又想笑又氣惱。「你是跟我說,」他生氣地從那兩個女孩昨天縫補好的衣服堆裡抓起一件襯衫。「你竟然被兩個天真的女孩子騙過——」他把手伸到袖子裡,卻訝異地發現袖口竟然封死了。他咒罵一聲又抓起一件,先檢查看袖子有沒有問題,才剛要把手套進去,整只袖子就像變魔術一樣地脫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