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父親有多少兵力呢?」他的語調輕柔得讓她害怕。
珍妮心裡迅速估計一下,大概只剩下五百人。「兩百人。」她說道。
「你這大膽的傻瓜!」洛伊抓住她臂膀使勁搖撼。「我用手就可以把你劈成兩半,而你竟然還敢對我說謊?」
「你要我怎麼樣?」珍妮喊著。她全身發抖,但仍舊頑固不屈。「要我向你出賣我自己的父親?」
「在你離開這個帳篷以前,」他威嚇道。「總得告訴我你所知的他的計劃——不管你是自願招供,還是要我用你不甚喜歡的方法逼你招。」
「我不知道他有多少人,」珍妮無助地喊著。「真的。我有兩年沒見到我父親了,一直到昨天才看到一次。而在兩年之前,他也很少和我講話!」
這個回答頗讓洛伊驚訝。他瞪著她問道:「為什麼?」
「我——我不討他歡心。」她坦白承認。
「我可以想見為什麼。」他想到她真是他三生「不」幸所遇見最不馴的女人。然而他也突然注意到,她有著他所見最柔軟、最誘人的嘴唇和最藍的眸子。
「既然他不和你講話,又從來不注意你,你還不惜生命去保護他?」
「不錯。」
「為什麼。」
她原本可以給他一個比較安全的答案。但是痛苦與憤怒使她的腦筋麻木得無法思考。「因為,」她平靜地說。「我瞧不起你,瞧不起你所代表的一切。」
洛伊盯著她,憤怒與訝異中夾雜著一絲欽佩。一時之間除了把她殺掉之外,他還不知該如何處置她。然而用雙手把她勒死真是很有吸引力的念頭。但無論如何,有梅家的女兒在手,姓梅的或許會不戰而降。「出去。」他命令著。
不需他再催,珍妮急忙轉身朝出口走,但是走到門口又站住不動了。
「出去!」洛伊警告著她,但她轉過身來看他。
「雖然怎麼樣都不好,但是我不能這樣子走出去。」她的手綁在身後無法動彈。
他一語不發地走上前掀開帳篷,然後出乎她意料之外地對她揶揄地一鞠躬。「恭候差遣,夫人。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我非常樂意效勞。」
「那就解開我的繩子。」珍妮也給他一個意外的命令。
「不行」洛伊說完就把篷布放下。珍妮一站直身子,就有一隻手伸過來抓住她。她差點驚呼出來,但隨即發現那只是守衛而已。
第三章
那天晚上,「黑狼」的人仍舊駐紮在這片山谷中,處處可見一堆堆的營火。珍妮站在掀開來的帳篷入口,雙手綁在背後,若有所思地望著週遭的活動情形。「如果我們逃走,莉娜——」她說著。
「逃走?」莉娜吃了一驚。「我們怎麼逃呢?」
「我不確定,但是如果我們要逃就得趕快。我聽外面的人在說,他們可能想利用我們逼父親投降。」
「他會嗎?」
珍妮咬著下唇。「我不知道。從前——亞力來梅家堡之前——我的親人會放下武器,不願見我受到傷害。但是現在,他們已不在乎我了。」
莉娜聽出珍妮口氣中隱忍的傷痛。她想安慰珍妮,但也知道這是事實,自從亞力離間梅家的人之後,他們已不再喜歡她。
珍妮又說:「但是他們喜歡你,所以很難說他們會怎麼決定。如果我們能盡快逃走,就能在他們作成決定以前逃回梅家堡。我們是一定得逃的。」
在逃亡的種種障礙之中,最讓珍妮擔心的是回梅家堡的那段路。據她估計,這段路程騎馬大概需要兩天,而她們兩個女人走在路上隨時隨地都可能遭遇危險。盜賊四據的路上非常不安全,也沒有旅舍。唯一安全的落腳處大概就是修道院了。
「問題是我們這樣綁著手根本就沒辦法逃,」珍妮繼續說道。「所以我們只有勸服他們不要綁我們,要不然就是趁吃飯時間鬆綁的時候逃跑。但是如果在吃飯的時候跑,他們來收盤子的時候很快就會發現,我們沒辦法跑得很遠。不過,如果這兩天裡沒有其他辦法可行,也就只有這樣了。」她愉快地說道。
「我們跑到樹林以後又怎麼辦呢?」莉娜想到晚上要待在林子裡就很害怕。
「我不確定——我想大概是躲起來吧,一直等到他們放棄尋找我們。要不然我們可以騙他們,讓他們以為我們不是朝北而是往東走。如果我們能偷兩匹馬,逃走的可能就更大一點,不過那樣也更不容易躲藏就是了。關鍵在於我們有沒有辦法又有馬又能藏身。」
「那要怎麼辦呢?」莉娜蹙著眉問道。
「我不知道,但總得試一試。」珍妮想著,視而不見地望著兩個士兵。其中一個留鬍子的高個兒停止了講話,朝她這邊打量著。
晚餐吃過,守衛來把餐盤收走,然後又把她們的手腕綁起來。她們還是沒有想出什麼可行的辦法。「我們不能這樣待在這裡任人宰割,」珍妮躺在莉娜的身旁說。「我們必須逃走。」
「珍妮,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抓到我們會怎麼樣?」莉娜猶豫地問。
珍妮想了一下,安慰莉娜說:「我想他不會殺我們。如果我們死了,他就不能拿我們當人質了。父親如果要投降,一定會要求先看到我們。如果他不能把我們活著交出去,父親會把他碎屍萬段。」
「你說得對。」莉娜同意她的看法。沒過多久,莉娜就睡著了。
但是珍妮卻過了幾個小時以後才睡著。她看起來雖然勇敢而有信心,實際上卻從來不曾這麼害怕過。她為莉娜、為自己、也為族人擔心,而且她對要如何逃亡是一點概念也沒有。她只知道自己必須嘗試。
至於她們如果被抓回來,或許可能不會被殺,但那個男人說不定會用其他無法想像的方法折磨她們。她腦中浮現他那張黝黑的臉,那起碼兩個星期沒刮的鬍子,還有那一對讓她顫慄的銀灰色眼睛。今天有那麼一刻,當他看著她嘴唇的時候,那雙眸子深處似乎有一些異樣的變化,但那種神情似乎更可怕。她自我安慰地想著,是那鬍子使他看起來比較可怕。如果沒有鬍子,他大概看起來和其他人差不多……三十五歲?四十歲?她從三、四歲的時候就聽說種種有關他的傳聞,所以他一定很老了。她一再安慰著自己,是因為他的鬍子、偉岸的體格還有那奇異的銀灰色眼睛的關係。
到了早晨,她還是無計可施。「如果我們能找到男人的衣服,」珍妮說道。「就可能比較好辦一點,又能逃走,路上也不會碰到麻煩。」
「我們可以請守衛把衣服借我們,」莉娜絕望地說。「我希望我有針線,」她歎一口氣,「我簡直無法安心坐下來。此外我在做針線的時候腦筋比較清楚,你想如果我好好求他,他會給我弄針線來嗎?」
「不太可能。」珍妮心不在焉地答道,目光卻望著外面穿著破舊衣服的士兵,需要針線的是那些男人。她的精神突然一振,露出喜悅的微笑,「莉娜,你說得對,可以問守衛要針線。他看起來人似乎還不錯,而且我知道他覺得你很可愛。你為什麼不叫他過來,請他給我們兩根針呢?」
莉娜走到帳篷入口引守衛注意。珍妮等著,心裡則在暗笑。待會兒她會告訴莉娜她的計劃,但現在不行,因為莉娜不會掩飾。
見到守衛走近之後,莉娜失望地對珍妮輕聲說:「是另外一個——我不認識這個。要不要我讓他去把另外一個找來呢?」
「好啊!」珍妮笑著說。
尤斯爵士正在和洛伊兄弟研究地圖,守衛跑來說那兩個女人要見他。
「她還是這麼自大!」洛伊想到珍妮。「她竟然派守衛替她跑腿,而更過分的是他們竟然聽她吩咐。」他突然發覺自己太激動了一點。「我猜一定是那個藍眼睛、臉髒髒的女人派你來的吧?」
萊尼爵士笑著搖頭。「我看到的是兩張乾淨臉,洛伊。不過跟我說話的是那個棕色眼睛的。」
「哦,我明白了,」洛伊諷刺道。「不是自大使你離開崗位,而是美色。她要什麼?」
「她不肯告訴我,只說她想見尤斯。」
「回到你的崗位去待著,告訴她等一會兒。」
「洛伊,她們只是兩個弱女子而已,」尤斯提醒他說。「此外,你除了裡克和我們之外又不信任別人看守她們。」這些守衛都是洛伊的貼身親信和朋友。「你一直綁著她們,又派我們嚴密看守,彷彿她們是什麼危險人物似的。」
「我不放心讓別人和她們在一起,」洛伊說著,突然站起來。「我在帳篷裡待煩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們要什麼。」
「我也去。」泰凡說道。
珍妮看見「黑狼」大步朝這邊走來,旁邊跟著他弟弟和兩個守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