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都很順利。燭湖莊正如我的想像,是一個偏遠的好地方,有錢人將他們不可告人的親人送到那裡去。要裝成沮喪和缺乏溝通能力並不困難,那裡並沒有深入交談的治療,只給病人吃一堆藥,而我只需把它們丟進馬桶沖掉。接著,我遇見了喬依。」
「你們成為好夥伴?」
「是的。喬依比較不幸,主管的精神科醫師──麥凡芮醫生對她這個病例非常有興趣,想要深入研究。因此跟我們其他人比起來,她被看管得更為緊密,比我更不容易把那一堆藥偷偷丟棄。」
「但你們還是想出了解決的辦法。」哈利說。
「是的。」
「接下來呢?」
「重新開始。」她回應。
哈利想了想。「我好像也是如此。看來艾森似乎會對別人產生那種影響。」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這很難解釋。只是,如果你進入了他的軌道,事情就會改變。」
彷彿發著夜光的樂音跟隨他的評論,流瀉過這片寂靜。當曲子結束,哈利用一種若有所思的深長表情看著她。
「在燭湖莊一定很難受。」他說。
「喬依必須比我忍受更久。我們在我入院的兩個月之後逃走,在那之前,她就在那裡,孤軍奮鬥了四個月。」
「老天,六個月。」
「是的。」
「多少會留下後遺症吧?」
「沒錯,」她承認。「兩人都有,但是我們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加以解決。」
「什麼方式?」
「喬依去上自我防衛的課。」
「你呢?」
「我買了一把槍。」
哈利點頭。「我也會用這個方法。」
第二十二章
午夜過後不久,在狹窄的浴室內,雷恩站在放下的馬桶蓋上。藉由浴室的小窗戶,他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在倉庫後面小巷子裡集會的人群。毒品交易似乎是每個夜晚都會舉行的儀式,而那些人看來不像暴徒。大多數情況下,買主都是些在速食店出入的青少年,他們向幾個通常在一點鐘左右出現、年紀大一點的傢伙購買酒和藥丸。
今晚,雷恩計劃在那幾個固定的售貨員出現之前到達。
他重重地踏下來,快速回到主要房間。稍早的下午,他已經從藏放他由燭湖莊偷來之藥物的地方,選了幾個瓶子出來;身為醫院的安全主任,使他對這些藥在街頭的價值非常瞭解。
雷恩拿起裝著一枝小手電筒和鑰匙的袋子,他停了一下,在外邊的門把掛上破爛的「請勿打擾」標示,然後下樓往建築物的後面走去。
汽車旅館停車場的光線充足,使他輕易就找到在廢棄房屋和倉庫後頭那條沒有鋪柏油且充滿車輪痕跡的路。他要盡可能避免使用手電筒,接近滿月的月亮發出的白光幫上了忙。
那六、七個在倉庫的卸貨平台上晃蕩的待宰羔羊並沒有注意到他,直到他從他們的身後出現。第一個看到他的人跳了有半尺高。
「狗屎!是個警察。」
「我們什麼也沒做。」另一個以青少年那種獨特而擾人的高八度聲音哀鳴道。
「是啊!我們有權利在這裡。」
這些小鬼,雷恩想。他們可能歷史、英文和數學都考不及格,卻總是知道自己的權利。
「別緊張,我不是警察,」雷恩說道。「我有些糖,有人有興趣嗎?」
◇◇◇
十分鐘過後,比先前富有了七百五十元的雷恩向有段距離之外的汽車旅館走去。七百五十塊錢。現在的小孩到底是見鬼的哪來這麼多錢?他很確定當他還是青少年時,從來不曾有過這麼多現金。
他本來計劃清晨才離開,因為今晚的房錢已經付了,沒有理由浪費。可是他現在很清醒,一點睡意也沒有,因此何不就此上路。七百五十元算是一筆外快了,而且他隱約覺得最好在杜艾森回過頭來調查他之前走人。
一切的計劃都變了質,而這是第二次了。
柯佛瑞那個混帳在他第二次打電話要去談判出售地址的價錢時,就「不在家」了。雷恩掛上電話時,很清楚這筆生意大概談不成了。目前他唯一能看到的另一個角度,就是嘗試勒索賀亞昂。如今只剩下賀醫師會有損失,因而有可能願意花些錢換取沈默。
他會在路上給他的前任老闆打個電話,希望能有好運氣。至少賀亞昂應該是個懂生意的人。
勒索柯家那個女人的計劃如果成功,該有多好。真是太可惡了,莫非他是走了什麼霉運?
他的眼角餘光瞥到釘著木板的屋子外有個陰影在黑暗中動了一下。又是那些小孩,他想。太棒了,他還有不少糖果。也許今晚能撈到近千。
他停下來,轉身。
「嗨,小子,我有你要的東西。」
等他發現站在木板下陷之前廊的不是一個小毒蟲,已經為時已晚。
第一顆子彈筆直射入他的胸膛,將他撂倒。他的第一個想法是他再也無法感受到胸中的火焰,起而代之的是冰冷,他體內的一切漸漸冷了下來。
他模糊地聽到剛才在倉庫的那些顧客之一,向自己的同伴驚叫示警。
「噢,該死,那是一把槍。我們快走。」
他就快要完成目標了,他想,但是又被他搞砸了,他的生命故事總是這樣。
當殺手走得更近,將第二發子彈送入他的腦中時,他其實已經失去意識了。
第二十三章
喬依穿上繡有飯店字母的白色毛巾布睡袍,坐在靠近窗戶的椅子上。她拿起電話,按下第一個號碼。
「請問哪位?」賀亞昂的聲音因為睡意和惱怒而顯得低沈。
她聽見電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賀亞昂顯然是在看一部老電影時睡著了。很有可能是一部恐怖片,那種瘋狂科學家在實驗室胡搞的情節。
「你好,賀醫師,」喬依說。僅僅是透過電話和他遠距離地說話,仍然令她渾身起雞皮疙瘩。「我曾經是柯莎拉,但是現在你可以稱呼我杜喬依。你應該還記得我吧,二三二號房的病患,柯佛瑞付了許多錢要你把她關起來的那一個。有個快樂的消息,我想要第一個讓你知道。」
「莎拉?」他現在完全清醒了。「這是怎麼回事?你在哪裡?」
「我剛剛結婚,跟我丈夫打個招呼吧!」
艾森坐在床邊看著她,身上只穿著一條白色的內褲。她把話筒推過去,他接過時碰到她的手,她才發現自己在發抖。原因是盛怒和從前的害怕吧,她想。她必須學會控制它們。
「我是杜艾森,」艾森對著話筒說道,他的聲音比地獄的外圈更冷。「喬依和我剛結婚,我們有文件證明。我現在是她最近的親人,這是正式的通知,我要確定你瞭解,如果你找人抓她回去,我會緊緊追在她──和你的──後面,並且會親手拆毀你在燭湖莊經營的一切。」
他結束了這通電話,將電話交還給喬依。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開始撥柯佛瑞沒有登記的家中號碼。
琴麗在第四聲時接了起來,她聽起來像是喝醉了,聲音有點迷惘。
「喂?」
「琴麗,我是莎拉。」
「莎拉?」
「現在叫喬依,杜喬依。」
「我不明白。你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一陣短暫的停歇。「你還好嗎?」
「我非常好,琴麗。謝謝你的問候。事實上,我剛結婚。理所當然地,我想馬上和佛瑞分享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在嗎?」
「你結婚了?但是這不可能啊!你……你有問題,莎拉。」
「叫我喬依。還有,請佛瑞來聽電話。」
一陣短暫的停頓。喬依聽到琴麗模糊的聲音,接著佛瑞接起電話。
「莎拉?是你嗎?」
「我不再是柯莎拉了,」喬依說。「杜喬依才是我的名字,佛瑞。我要你知道我會參加年度董事會,而且我會由我的丈夫陪同。如果在大日子來臨之前,我發生了任何事,你將欣慰地聽到艾森會很樂意替我投票。」
「這見鬼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在哪裡?」
「一家飯店,這是我的新婚夜。」
「聽我說,」佛瑞用他最有權威的聲音說道。「我需要和你談一談。」
「我們可以在董事會議上談。現在,我希望你見見我的丈夫。」
艾森第二次接過電話。
「我是杜艾森,」他說。「我剛和燭湖莊的賀亞昂談過,並且給了他相同的訊息。那其實非常簡單,敢碰我的妻子一根頭髮,我會把你們公司拆了。」
他結束通話,將電話放回床頭櫃上。
「就這樣了,」他說。「你所購買的保險現在開始生效了。」
她坐在她的位子上看著他。「我不敢相信你竟然會為我這麼做。」
他朝她緩慢而性感的一笑。「等你收到帳單時就會相信了。」
第二十四章
她在陽光和手上閃閃的金黃色亮光中醒來,立刻感覺到艾森的手臂緊緊地摟著她的腰。老天仁慈,她昨晚並沒有作夢,但她不知道這是否算是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