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風鈴瞪著她故作友善的笑容,淡淡揚唇,「學姊不是移民了嗎?怎麼有空回來?」
「我是代替我爸來巡視台灣分公司的業務的。聽說梁瀟跟亦凡都在這家醫院,所以順道過來看看。」說著,幽蒙若水的眼瞳睨了梁瀟一眼。
他微微一笑。
梁風鈴的心臟一扯。
「好啦,我的前男友,別忘了你說要把今天晚上留給我哦。」語畢,許雲嫣款擺纖腰,亭亭離去。
梁風鈴瞪視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轉頭望向身旁氣韻靜冷的男人。「你今晚……要跟她吃飯?」
「嗯。」梁瀟淡應。
「為什麼?」
「老朋友一起吃頓飯,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她一窒,對他淡漠的反應感到惱怒,「你不會要跟她舊情復燃吧?」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望她,黑眸深不可測。
她覺得無法呼吸,「哥?」
「……她比以前懂事許多了,現在跟她交往應該還不壞。」
什麼?
她嗆了一下,無法置信的表情像剛剛咬到苦瓜。
他輕笑出聲,「你不是老說長幼有序嗎?我想,現在也該是時候認真交個女朋友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精準地刺痛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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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喝酒!」
一句任性的要求讓溫亦凡被迫造訪這間燈光迷離的酒吧。他望著充斥眼前的靛藍色煙霧,神情微微無奈。
並不是他不喜歡這種場合,問題是他一向比較偏好氣氛靜謐的Jazz Bar,這間標榜重搖滾的Pub實在不合他的意。
更何況,這個強拉他來「陪酒」的女人一進門就擺明了買醉的意圖。
「我說風鈴,」在那只纖細的藕臂即將又揚起時,他急忙將它扯落,「這已經是你第六杯威士忌了,是不是該節制一點?」
「我不要節制!」紅唇朝他嬌俏地嘟起,「我今天來,就是打算喝個夠啊!」
「可這樣喝會醉……」
「醉了更好!不醉不歸!」梁風鈴歡樂地舉高差不多已全空的酒杯,「來,亦凡,我們乾。」
「我不了。」他婉拒。
「喂,不會吧?酒量這麼差啊?」她瞇起眼,朝他伸出一根食指,規律地在他面前搖晃,「這樣不行哦,大哥,男人不會喝酒是很遜的,會被女人瞧不起的。」
「醫生酗酒才會把病人嚇死吧。」溫亦凡搖頭,「尤其你這個握手術刀的外科大夫。」
「啊,你怕我在開刀房裡出糗嗎?」梁風鈴咯咯地笑,攤開雙手,一副登高歡呼的模樣,「不會的,人家明天沒有手術,YEAH!」
還YEAH呢!
溫亦凡歎息,確定這女人已醉得差不多了。
「我們還是走吧,風鈴。」
「不要,我還要喝!」空酒杯重重擱落在酒保面前,「帥哥,再來一杯,這次要雙份。」櫻唇拉開甜美微笑。
年輕酒保一時看呆了,幾乎忘了反應。
就算呈現半發酒瘋狀態,她依然魅力無限啊。
溫亦凡勾起唇,揚起略帶寵溺的弧度。
「哦?你笑了?」他的笑意似乎讓梁風鈴更加興奮,「太好了,肯定精神振奮了吧?我就說,喝酒是最棒的。來來來,」她將酒保剛遞過來的雙份威士忌遞至他唇畔,「這杯給你。」
「我不喝……」他還來不及拒絕,便被她硬灌了一大口入喉。「咳咳,風鈴,你——」辛辣的液體灼燙著毫無防備的喉。
她又笑了,笑聲如風鈴清脆悠揚,「真笨!連喝酒都會嗆到。哪裡像咱們未來精神醫療中心的主任啊?」
「我才不當主任呢。」他辯駁。
「你會當的。」她頻頻點頭,「哥哥以前也說他不想當院長,結果現在還不是處心積慮想當?你們男人啊,怎麼可能抵擋得了權力的慾望?」
「嘿!請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嗎?」他半玩笑地抗議。
「人家說,權力是最好的春藥。」她瞪著半滿的酒杯,忽然一口氣灌下去,「權力跟女人!我呸!」她抬手,率性地將水晶杯往後一甩。
溫亦凡驚恐地望著她的動作,「風鈴!」
幸好她身後沒有旁人,否則萬一砸上誰的頭,事情可不妙了。
「放心啦,水晶沒那麼容易摔壞的。」她笑,「就算碎了,大不了我賠羅。」
「小姐,這可不是賠償的問題,而是萬一砸到人怎麼辦?」
「對哦!」她吐吐舌尖,氤氳酒霧的眸歉意地往身後一溜,「哈哈!沒人!」她拍手。
這女人真的醉了。
溫亦凡握住她的纖肩,準備強制帶她離開。
她卻仰起一張嫣紅美顏,「亦凡,我是不是個壞女人?」她啞聲問,凝睇他的眼眸迷惘而受傷。
他一震。
「你……胡說什麼?怎麼會這麼想?」
「我覺得自己很壞,因為我……」她打了個酒嗝,「有個很可怕的念頭。」
「什麼念頭?」
她沒說話,望著他的眼眸蘊著千言萬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她想說什麼,他只能從她前一秒還艷紅無比、這一秒卻蒼白若雪的容顏看出那句說不出口的話讓她十分痛苦。
「告訴我,風鈴。」他不覺溫聲誘哄她,「告訴我。」
「我……不能說。」她趴落吧檯桌面,臉頰緊緊貼著。
「為什麼?」
「因為……太可怕了。」她哽著嗓音。
她在哭嗎?
他再度一震,急急抬起她的臉。
果然,那清麗的頰淚痕交錯——
「走吧。」她忽然微笑,「送我回家。」說著,她搖搖晃晃站起身。
他急忙伸手穩住她。
「謝謝……你,亦凡。」唇畔微笑更深。
「都老朋友了,客氣什麼?」他說,結完帳後,扶著她一路走向自己的愛車。
「我從小就覺得你是好人。」她說,「哥哥也……這麼說。」
是啊,濫好人!
溫亦凡苦笑。梁氏兄妹都曾這麼嘲弄過他。
「我應該愛上你的。」她忽地認真說道。
他愕然。
「我應該愛你的。」她蜷縮進車廂,望著玻璃窗的眼神迷茫得令他心痛。
總是任性自我的她,此刻看來竟像個迷路的小女孩,那樣倉皇而無助。
她說自己應該愛他,可他明白,這樣的宣言正表明了她不曾愛過他。
他的微笑更澀,「那個人是誰?」也許沒有權利,但他仍然忍不住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將前額靜靜抵上了窗。
他默默開車送她回家。
銀灰色的轎車緩緩駛過深夜靜謐的街道,奔馳在迷濛的月色中。
半個多小時後,轎車在梁家闊氣的雕花大門前停定。
他扶梁風鈴下了車,親自送她進大廳。
廳裡,一個男人靜靜坐在沙發上,聽見他們進門,立刻站直挺拔的身軀。
「梁瀟,你妹妹喝醉了。」他對他苦笑。
梁瀟不語,從他雙臂間接過梁風鈴頹然虛軟的嬌軀。
「哥。」她低喚一聲,跟著,雙手緊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
吐了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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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醉了,而且吐了哥哥一身。
她知道,雖然醉意朦朧,仍能感覺到他拿毛巾替她拭去胸前及唇邊的污穢,然後吩咐女傭人替她洗澡更衣。
待她躺上床後,他親自拿了一杯醒酒茶,餵她喝下。
她醉得狼狽不堪,還吐了他一身穢物,可他卻沒生氣,只是溫柔地照料她。
久違的溫柔啊!有多久哥哥不曾對她如此體貼了?如果她的醉酒能喚回他對她的溫柔,她寧願再醉上百次、千次。
「哥。」昏昏沉沉間,她攀住他的臂膀,「對不起。」
「怎麼回事?」他問。
她勉力扯開一抹笑,「沒事。」
「心情不好嗎?」精明的眸光圈住她,「亦凡說你喝了好幾杯威士忌。」
「……嗯。」
「為什麼心情不好?工作上的事嗎?」
「不是。」那些流言蜚語對她而言根本不成困擾,
「那是為什麼?」
她慢慢揚起頭,「你今晚約會愉快嗎?」不答反問。
俊朗的眉峰一挑,「很不錯。」
「我以為……你可能不會那麼早回來。」也許會跟前幾次一樣,天亮方歸。
「明天早上有一台手術。」
「哦。」原來是為了養足精神,所以才早回來的啊。她悶悶地咬唇。
「你心情不好的原因跟我的約會有關嗎?」他問,平靜的聲調隱隱藏匿一絲波痕。
她的身子一顫。
「為什麼不敢看我?」溫柔的詢問聽來危險而詭譎。
她心跳加速,好一會兒,才揚起羽睫,「哥——」
蘊著幾分懇求的呼喚似乎取悅了他,他站趄身,朝她怪異微笑,「睡吧。」
語畢,他轉身便要離去。
她朦朧地望著那修長的背影,望著他一步步離開她的臥室。
他要走了。可她不想讓他走……
「哥!」尖銳的嗓音震動了空氣的流,梁風鈐自己也嚇了一跳。
可梁瀟卻彷彿並不吃驚,鎮靜地回過頭,「什麼事?」
「哥,我……我——」她呼吸急促,心跳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