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去吧,你這身衣服也得換下,而且我有個好提議,既然是我弄髒的,換衣的一事就讓我代勞,如何?」他親密的抵在她的耳旁,出口的曖昧愛語頓時讓練雪一陣面紅耳赤。
「哼!」練雪羞啐一聲。
就在兩人並肩偕行之際,身後已被兩人遺忘的段觀波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練雪!」
練雪腳下一頓,回頭看著他,眼中是瞭然的澄光,「段大哥。」他從未連名帶姓的叫她,而他,確實有理由如此。
乍失親人的段觀波的眼中不掩沉痛的憤恨,心痛之餘自然口不擇言,「若練叔地下有知,也定會與我們同咒:你與他必將同落罪業煉獄!」
惡毒的詛咒讓練雪頓時一陣悚然,西門雪連忙加重了收攬的力道,眼如冰鋒利刃,狠冽的似要將段觀波割裂成碎片。
小手搭上怒氣滿身的愛人,練雪搖了搖頭,「留下他吧,段家只剩下他了。」然後輕輕掙出他的懷中,上前數步,話語雖柔如春風煦然,但絲毫無損其中的堅決。「無論人間煉獄,我甘心相隨他左右,生生世世不悔。」
如雪的嬌顏上,映著撼人的不悔瑩光;風中傲立的纖細身影,看在段觀波的眼中,恍然間竟成了傲雪枝梅,就如同冬梅永不屈於天地,孤綻雅香一般,眼前的女人也以同樣的堅執,執愛不移。
段觀波無言。
他還能說什麼?這整件事中又有誰真錯了?是背約的練雪?狂傲不羈的西門雪?還是被利怨蒙蔽了心眼的爹?更有甚者,是明知不可行卻又無力阻止的自己……
「回去吧,段大哥。怨我也好、恨我也罷,但別在此刻,段家的未來仍需要你。」
段觀波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怨紅顏禍水,還是謝她護佐了他一命?
最後,他只能跪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一雙人影相偕離去。
驀然,一陣風煙襲來,沙塵模糊了他的視線,因陣陣刺痛而淚眼濛然間,那兩道人影似乎順風交纏,卷結成一。待風停止息,眼前又是一片清朗時,兩人身影早已消失無跡。
他無能、也不知該不該追上……復仇……
這個問題至他老死,仍是無解。
因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練雪。
留 抬 忿
「雙戀雪啊……」在遠處靜觀許久的少年,望著雙雪身影漸遠,低吟聲中有著淡淡的滿足。
一切皆已落幕,看來也許會如自己所料,這對似雪的有情人,終能情夢得償。
「那個……這位小兄弟,你可不可以……」在少年身旁,黃慶仍不死心的死纏爛打著。
西門珍若逾命的劍居然送給了這個小伙子?想也知道,這一定又跟練姑娘有關。偏偏不論他在誰身上下功夫,就是沒辦法探查到當初練姑娘到底是答應了眼前少年什麼樣的條件。
少年淡笑的瞟過黃慶一眼,「你近來也瘦了不少,嗯?」
黃慶一愣,「嗄?」這小伙子在說什麼啊?他的圓肚近來是消了些沒錯,誰教這百花谷漂亮歸漂亮,可啥也吃不得,更別說這裡的伙食……唉,那真是……
咦,不過這跟那有啥關係啊!
「喂、喂,你別走呀!」黃慶一回神,少年人已在丈外,他忙不迭也高聲嚷道:「打個商量嘛!要錢、要珍玩古董都好商量,要不美人也成……喂,你也走慢點呀……」
代價
數年後,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名為「英雄會」的暗殺組織,並在一年內輕易蓋過叱吒江湖多年的「鬼影門」的鋒芒,成為江湖第一暗殺組織。而傳說中,一手創立英雄會的人,竟是一向獨來獨往,冷傲無常的「鬼剎仇心」西門雪。
傳說?為什麼又是傳說?
答案很簡單,因為無人有幸得見。
需 需 澇
「你在看什麼?」一張淨美的臉蛋湊了上去,好奇的瞧著。「咦,是風公子的消息。」
無奈地看著越過自己臂上的那顆好奇的小腦袋,西門雪指一彈,手中薄紙飄落了出去。「沒什麼好看的。」若讓梅兒繼續這樣在他身上磨蹭,今兒個又要累得她出不了門了。
在見到練雪想上前拾起紙,西門雪索性將她整個人抱起,安置在膝上。
「啊!」身子驀然騰空,練雪不禁低呼了—聲。
「別瞧了,真的沒什麼。」
在他懷中偏過頭,練雪美眸一睨,「真的?」跟他在一起這麼久了,他的心思摸不著十成,總也有個九成。這話一聽,就知道他又在敷衍她了。
西門雪臉上很難得地閃過一絲心虛,眼神也移開了。
練雪一見,紅頰一鼓,嗔道:「西門雪,你怎麼可以這樣?當初要不是風公子……」
「要不是他救了我,我們就沒辦法像現在這般甜甜蜜蜜的是不?」西門雪順口接道,心中大歎三聲無奈。風時沂這小子,都這麼多年了,卻仍是他心中的痛啊!
練雪臉上紅意更熾,只是這回是動人的嬌羞。「你別盡說這些,當年風公子對我們有恩,我們是該報答人家的。」
西門雪冷哼一聲。
報答?當年他報答的還不夠嗎?
看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練雪只得軟言勸道:「我說過好多次了,當年他花了三天三夜才救回你,可他只不過要我做了幾頓飯……」而且是讓她從此沒勇氣再次下廚的幾頓飯。「怎麼算都是我們欠了人家的情。」唉,也不知怎麼搞的,每回她與他提到這個,他的臉色總很難看。
西門雪越聽臉色果然越加鐵青。
對!就是這個。每每他一想到自己習練一生的劍術就這麼賠給了風時沂,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怒火中燒——可別弄錯了,他並不是吝惜那把劍,或是自己好不容易習成的劍藝,畢竟風時沂救了他一命是事實。重點是那種受騙上當的感覺,讓他心中不快了這麼多年。
哼!不愧是出身天下第一商家「風逸天府」的二少主,奸商狡詐的作風十足十。
姑且不談被騙這檔事,還有一樁更讓他耿耿於懷的恨事,那就是——他至今還無緣嘗過梅兒的手藝!
若真的是用自己一身劍術換得親親梅兒的一頓羹湯,倒也沒什可惜的,可是不但當年仍在昏迷中的他無法嘗鮮,在那之後梅兒卻抵死不願再下廚。想到風時沂、陰童生及黃慶這一干外人都有此榮幸了,偏偏身為梅兒親密枕邊人的他無緣嘗到,他就有氣。
「信裡到底寫了些什麼?」早習慣了西門雪每提起此事臉上的不快,練雪繼續追問道。
「沒什麼,他只是遇上一點小麻煩。」
「小麻煩?那你去幫幫他吧。」聽說風公子來歷不凡,能成他的麻煩,絕對不會只是西門雪口中輕描淡寫的小事。
西門雪聞言險險走岔了氣,「幫他?我?」
「對啊,趁此機會好還了人家的恩情,你不對這個一直耿耿於懷嗎?」
又提這個。西門雪不情願的漫應道:「好吧,我讓人看看。」要幫可以,不過可不是他去,要不然他這幾年養出的那批手下是做麼用的。風時沂這回卯上的對象是萬毒門,真要幫忙,血光難免,不說自己受不住離開梅兒一時半刻,就算帶著梅兒,他也不要梅兒又接觸到她雖已能接受,但仍是難以忍受的血腥殘行。
「不,這樣太沒誠意了,還是你親自去比較好。」雖然已被同化不少,但有恩必報的道理她還是記得,也得堅持著的。
「我?」
「對啊,親自還了這筆恩情,也了了你一件心事嘛,這樣不好嗎?」
不好,當然不好,這筆恩情早還完了,只是……
只是他心裡再怎麼不痛快,也不敢將自己已用一身劍藝做為代價交換的事向她全盤托出,免得她落下的淚又要揪擰他的心。
「我……好吧。」叱吒風雲的西門雪,首次嘗到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滋味。
而悶挨一記的他,隨即怨極反笑,心下暗暗冷嗤——
嗯哼,這樣也好。風時沂、風二公子,西門雪此回絕對會好好地「報答」你當日的恩情!
一全書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