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珊留著一頭及肩的微鬈長髮,黑白分明的雙眼大得漂亮、吸引人,又長又濃密的睫毛使她美麗的雙眼看起來更深邃,輕輕一眨,根本沒有男人可以逃過她的電眼攻勢。
除了單亦江──
她和他不但是同班同學,更是從小到大的玩伴,他們兩人的父母交情不錯,對他們的感情樂觀其成,所以在親朋好友之間,早將他們兩人視為天作之合的一對。
只有單亦江和秦珊本人才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根本不像外人所想那般,他們可以談得上是知心好友,但是卻不是男女朋友。
其實這麼多年來,秦珊心裡一直很喜歡單亦江,但是向來有自信的她,也不敢輕易向單亦江表明心跡。
單亦江是唯一令她沒有把握能征服的男人,卻也是唯一教她真心喜歡上的人,無論如何,她都要抓住他不可。
「我幫你點了一杯拿鐵。」她很細心,知道他喜歡喝甚麼咖啡。
「謝了。」他笑。「今天約我來喝咖啡,有甚麼好事發生嗎?」
「沒事就不能約你出來喝咖啡嗎?」她反問道。
「真的這麼無聊,不會去租幾支強檔新片到我家看?」
「偶爾換換新口味嘛,老是在家看片多沒新鮮感?」
秦珊最討厭到他家看片了,不是她不喜歡到單家,而是單亦江這個大木頭,老是約來一大堆朋友來家裡一起同樂,讓她原本設想好的兩人世界,一瞬間被眾人打壞。
有時候她甚至懷疑,該不會是單亦江察覺出她的心思,故意找人來破壞他們兩人的獨處時光吧?
不過她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他應該不知道她喜歡他才對吧?
「對了,今天下午你跑到哪裡去了?」她像是隨口問道,其實有關於他的每件事,她一直都是耿耿於懷。
「我去社團。」
「今天又沒有社團時間。」
秦珊知道單亦江對藝術情有獨鍾,所以她在藝術方面的功課也相當用功,想利用共同的話題來捉住他的心。
所以從單亦江加入美術社開始,她也跟著申請入社,和單亦江不同的是,她會參加美術社,目的就是為了搜集社團裡的最新消息,一方面好用來當作和單亦江之間的聊天話題,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不讓任何人認為她是為了單亦江才加入美術社。
秦珊一直認為自己和那些喜歡單亦江的花癡女是截然不同的。
她長得漂亮、有主見,知道該怎麼去捉住她想要的,而那些只會迷戀不會行動的女人,壓根沒有一點可以和她匹敵!
她們憑甚麼和她一起喜歡同一個男人?
秦珊的自信簡直是高得駭人!
「下星期,我要交一份作品參賽,所以到美術教室找參考工具。」想起平白無故得到一幅好畫,他好看的唇角不禁揚起一抹淡笑。「結果被我遇到一件好事。」
「甚麼好事?」
「我在美術教室遇見一個女生,臉上戴著一副很拙的黑框眼鏡,一語不發,整個人死氣沉沉的,顯得很老氣。」
單亦江三言兩語的描述,卻讓秦珊很快地在腦海中聯想到一個人──余曉樂。
「我大概知道你說的這個女生是誰,她叫余曉樂,是社團裡的精英,也是學校重點栽培的學生,我想能符合你所描述的特質,整個社團裡只有她吧。」她的話語中帶有一絲輕蔑。「不過,我不太明白,遇上她算甚麼好事?我們都覺得她很難親近,簡直是──」
「怪胎!」他們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出。
「你也這麼覺得?」秦珊頗為訝異,因為單亦江對任何人事物通常都不帶有甚麼特別的意見,也就是沒興趣。
「她這個人的確蠻怪的,不過人還不錯。」
「人不錯?」她蹙起眉頭,不太瞭解他話裡的意思。「怎麼說?」
「我到美術教室的時候,看到她正好在畫一張畫,於是我安靜地站在一旁看她作畫,直到完成那張畫之後,她竟然想動手撕掉,所以我立刻出聲阻止,並且跟她要了那張畫。」
「她撕掉自己的畫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秦珊回憶道。「真不知道她這種人的頭腦在想甚麼。」
「反正她把畫給我,算是解決了我的問題。」
「甚麼問題?」
他的問題竟然會靠那個怪胎來解決?她沒聽錯吧?
秦珊當然覺得不平,因為單亦江有甚麼事都會找她商量,沒道理讓一個外人來介入吧?
「她給我的那張畫,剛好可以讓我下星期交出去參賽。」
「你要交她的畫出去?為甚麼?你自己也很會畫畫,何必用她的畫呢?」她不明白。
「我告訴過你了,我喜歡藝術,欣賞好的畫作,但是我本身不愛畫畫,我可不想當畫家。」
無心插柳柳成蔭,單亦江也沒想到自己的才華會被挖掘、注目,他並不想成為畫壇新星,雖然喜歡和藝術有關的事物,但是他知道自己本身不適合當個創作人,只要懂得欣賞就行了。
還是將這種畫家身份留給真正有實力的人才吧。
「你真的好奇怪喔,明明有天分,卻又不想善用天分。」秦珊歎了口氣。「我還是有點不瞭解你。」
單亦江似笑非笑說道:「記住,幫我保密,別把我拿別人作品來參賽的事說出去,省得麻煩。」
「嗯,我不會說的。」秦珊甜甜地笑道。
「你說送我畫的女生叫甚麼名字?」
「余、曉、樂。」秦珊絲毫沒有將余曉樂放在眼裡,但是心裡還是會在意單亦江詢問的用意。「你問這做甚麼?」
「我忘了叫她不要說出去。」他蹙起眉頭道:「不過像她這麼不愛說話的人,應該不會多嘴。」
「甚麼不愛說話,她根本不能說話,她是一位失語症患者,就是因為在美術方面的表現傑出,所以才被允許就讀我們學校,聽說她的家人和校方都積極地為她爭取到國外治療和進修的機會呢。」
「失語症?」單亦江不禁微怔──
他想起自己對她失言,揶揄她不說話該不會是個啞巴一事感到心虛。
原來,她是真的不會說話……
糟糕,他應該無意中傷了她吧?
他心裡自然而然地產生了丁點自責,他應該親口跟她道歉──
第二章
下午的天氣逐漸轉涼,和風輕拂,十分舒暢。
社團時間,美術教室裡坐滿了學生,每人持著畫筆認真地作畫。
「上次我向你提的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美術指導高老師走到余曉樂的身旁,神秘兮兮的低聲問道。
余曉樂抬眼淡掃紮著馬尾的高老師一眼,隨即又冷漠地低下頭來,繼續手邊的創作。
遭到冷落,高老師心裡自然不是滋味,她巡視教室裡的學生一眼,暗地裡輕扯余曉樂的衣袖,繼續說服她。
「把你的名字借給我,沒那麼難吧?反正在社團裡,我也是你的指導老師,說穿了,其實都一樣。」
高老師為了提升自己在美術界的知名度,企圖說服得獎無數的余曉樂同意,讓她向外界公佈,余曉樂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學生,好讓自己的身份地位在美術領域更得到重視。
其實高老師的做法只是單純地想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但是卻讓余曉樂本人相當不齒。
她的才華是與生俱來的,即使也有後天的努力,卻是她靠自己的心血來養成的成就,和任何人都無關。
高老師想藉用她的才華來攀升自己的名氣,她並不同意,因為一旦同意之後,將會惹來更多的麻煩。
她是失語症患者,很多話都無法順利表達,也沒有多少人有耐心看她以紙筆傳遞心中想法。
久而久之,她變得不想與人溝通,我行我素,像個難以親近的怪胎。
「你就答應我吧。」
高老師心裡有點著急,因為事關她的考績問題,決定她是否能成為明年美術大賽的評審委員之一,但是她怎麼可能向一個學生說得如此明白,那豈不是太沒面子了嗎?
所謂名師出高徒,如果她能成為余曉樂這個高徒的指導老師,還怕當不了名師嗎?
所以她處心積慮地說服余曉樂首肯,讓她成為她的指導老師,如此一來,她的資格就勝出其他人許多。
「只要你答應,我一定會給你好處,以後你有甚麼地方需要老師協助,老師都會全力以赴。」
高老師心想,若她真能當上明年美術大賽的評審委員,非但可以得到相當優渥的酬勞,還可以趁機藉著余曉樂的才華作為宣傳,畢竟余曉樂是國內少有的障礙畫者。
她相信余曉樂的天分若能善加利用,將來必定非同凡響。
儘管高老師心裡充滿熱誠,余曉樂還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
她像個聽不見外界聲音的聾子,有那麼一度,高老師簡直沒耐心地想要撕破余曉樂正在創作的作品。
她實在太生氣了,氣這個學生仗著自己有那麼一點才華,就目中無人,連她這個老師也不放在眼裡。
「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生氣起來,你可沒半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