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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薛莉「如果楚琳來台中,我會馬上通知你們。」張董催促他們即刻動身。 ∫ ∫ ∫ ∫ ∫ 在高速公路上,季偉告訴銘生有關安娜離開津平的事。 「看起來,安娜是個果斷的女人。」銘生說。 「她從不動情,遇到津平也是命中注定的。」 季偉又把安娜的身世、為人說了一遍,銘生聽了一直苦笑。 「這都是命運、環境的牽制,人們若無大智慧,終究免不了自討苦吃。」銘生凝視窗外,有感而發。 車子飛快地奔馳著。 季偉決定小睡一下,靠在椅枕上,他沉沉進入多年前一個夏日的夜晚—— 「喂,季偉,你忙不忙?來陪我好嗎?」 火速趕到楚家,看到楚琳紅腫的雙眼。 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搖搖頭說:「心裡難過。」 「告訴我,沒關係。」 「你記不記得,我們公司隔壁的大樓樓下有一位流浪漢?」 季偉想起來,點頭說:「記得,後來你們都接濟他。他怎麼了?」 「我和隔壁大樓的住戶委員會商量過後,他們同意讓流浪漢擔任管理員,而和他聊天時,才知道他是被兒媳逐出家門才流浪街頭的。後來,大家都稱呼他『伯伯』,伯伯自從生活有了著落後,做得很起勁、很負責,我們都好高興,誰知道……」她又哭了起來。 季偉叫她別傷心,先說清楚為何難過。 「誰知道——伯伯基於我們對他的關懷,心中無以為報,常主動去市場買些菜,做點好吃的給我們加菜,他的手藝的確不賴!昨天——昨天他為了趕時間,怕晚了我們去上班就不能吃到他的菜,急著要過馬路,就——就被車子撞死了,嗚……嗚……」越說越傷心,楚琳的聲音都走了樣。 季偉默默陪伴她,直到夜晚來臨,她的情緒才穩定下來。 這是剛認識楚琳四個月時候的事。 從第一眼見到她,季偉內心就不斷希望能夠常看到她,至於原因為何,他因為當時太年輕了,所以不懂這份渴慕因何而來。 那一天,伯伯的死亡,拉近了他和楚琳的距離。 基於生活中出現共同的事件、朋友,也許是並肩作戰,也許是一起參與某些事情,人們的友誼才得以在甘苦、患難中滋長。 就像同學、同事、親人、友伴,在生命旅途中有緣相遇、相知,借由時間培養出默契,一旦產生情感,這份緣便有了繼續成長的養分。 當晚,季偉捨不得離去。 他早就知道,自己為了接近楚琳,所使用的笨方法常使楚琳進退維谷,但礙於禮貌,她不便對他下逐客令;可是季偉高談闊論的那些法律、哲學、社會學等話題,都太偏重於理論,聽得她呵欠連天、眼皮沉重,還要硬撐著。 他心中有數,卻苦無對策。 伯伯的死、楚琳的傷心、他付出的關懷……正是日常生活中最真實的喜怒哀樂;也唯有如此,他才能踏進她的生活—— 他借此機會賴到深夜兩點。 也許是他的角色有了改變,楚琳在情感上,對季偉更加倚賴了。 在「一來一往」的互動過程中,彼此建立起真摯的關懷。 「陪我去公園散步?」楚琳在經過一下午的安撫,逐漸平復了激動的情緒。 她未曾深思,十分自然地將手挽在季偉的臂彎裡。 從小到大,沒有和女孩如此親近地依偎過,加上心中對她早有情愫,季偉當時的興奮,至今回想起來,仍清晰得恍如昨日。 公園裡,只有他和她。 楚琳邊走著邊偎著他的身子,感覺十分柔軟溫熱。 季偉感覺出她的胸部在線衫內起伏著。 對女性身體好奇的他,暗暗的享受那似有若無的碰觸,有點欣喜,又有點罪惡感。 走到花圃旁,楚琳輕快地跳上石階,在微弱星光下喚著他: 「季偉,你會三級跳嗎?」她心情變好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跳過之後,楚琳和他坐在石階上,靜靜仰望星空。 「人生是一連串的未知數,上午不知下午會發生什麼事,今天不知明天將會如何!」她歎了口氣,像是問題又像是自語。 沒來由的,季偉有股衝動,恨不得緊緊吻住她。 這是不可能的!我對她,是否單純地出自生理慾望?季偉保守的個性,向來在為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上,都會習慣性地找出理由,就算當場佳人要投懷送抱,他也會遲疑起來。 「你這個笨腦袋,又在想些什麼?」他敲了她一下。 和季偉打趣慣了,她不在意。 只是用肩膀輕輕撞他,表示抗議。 被撞的那個人可不這麼想,他甜蜜又滿足地傻笑。 「季偉,說真的,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媽年紀大,萬一楚風又溫得不好,你可要看在朋友的份上多幫忙哦!」 「禍害造千年!你不會這麼倒楣的,哪有人這樣說話的?」他瞪她一眼。 「很難說的!伯伯還不是說走就走?」 「好了!別胡思亂想。」 「你說嘛!萬—……」 「我不理你!哪這麼多不幸、這麼多萬一?」他就是拒絕,他要一輩子都看得到楚琳。 楚琳,你不能走!淚水滑下了面頰,鹹鹹濕濕的。 季偉從過去的回憶中醒來。 就是有!就是有這麼多不幸、這麼多萬一! 昔日戲言身後事,今朝都到眼前來。 季偉抱歉地對銘生點頭示意,並接下他遞過來的衛生紙。 「就快到桃園了。」季偉看了看路標。 聽他一說,銘生突然靈機一動,立刻吩咐老王:「快!到機場去!」接著向季偉解釋,「楚琳曾經回信,埋怨我到了法國樂不思蜀,說什麼心裡好煩,吉姆和乾媽都誤會她,想乾脆到法國來找我……之類的話,你說,她是否有可能到桃園機場?」 「試試看也無妨。」季偉坐直了身子,恨不得答案馬上揭曉。 ∫ ∫ ∫ ∫ ∫ 津平想通了,他仍不願放棄名利。 採取低調處理,應該沒錯。 在電台的節目裡,他依舊用磁性、感人的話語,訴說著面對情場的失意、他是多麼地戀著某位女子。 講到情深處,他的嗓音酸楚,用著盡量克制的演技,博取不少女性聽眾的同情及鼓勵。 她們都不知道,那些故事都是杜撰出來的。 她們也不明瞭,情聖亞當的「用心良苦」。 她們的感受是真實的,透過纏綿的詞藻、生動的情節、淒美的音樂,引起了她們的共鳴。她們紛紛打電話給「亞當」,尤其是身為名人,他卻還要如此「剖自」自己,使女性聽眾們都愛死了這位偶像。 女人是容易欺騙的;津平十分滿意。 對於外界的揣測,他一律保持沉默,不予正面作答;但為了維持媒體對他的好奇,津平將自己扮成落魄、不修邊幅的樣子,而每每在有意無意之間,他會故意裝作聽不見別人的說話,再等個幾秒鐘後,才收回飄遠的目光,誠懇地道歉,並向對方說:「對不起,我剛才沒聽見。」 反覆幾次之後,有人說,亞當的癡情令人感佩,當今現世,少有此人。 只要媒體上有他的照片,千篇一律都是低頭,沉思、淚光、嗟歎的神情。 簡直就是「天涯、黃沙、孤獨客」的造型。 而深具母性的女人,在面對這種「孤獨的男人」時,只有潰不成軍、舉手投降的份。 希望能扭轉乾坤,他想。 津平自從安娜走了之後,也曾思索過報復的計劃,但想到最後,還是決定按兵不動。安娜是「不要臉、不怕死」的人,而他若想繼續維持聲勢不墜,只有躲在暗處見機行事。 如果,能夠見到楚琳一面,如果,她在我的懷裡甦醒過來,那王子與公主的故事,一定能重新提高我的形象。 津平微微一笑。 他開著車,急速地駛往楚家。 他在門外徘徊,細想下一步該怎麼做。 車上的大束玫瑰,在黑色椅墊上綻放得異常艷麗,旁邊一個精緻的巧克力禮盒,繫著金色緞帶及禮花。 津平等了一下子,見到楚媽媽提著菜籃走出去。他知道機不可失,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門前。 捧著花、提著禮,他等待開門的人。 楚琳伸出頭,立刻被津平一把捉住,她莫名奇妙地問:「你找誰?」 原本躲藏在花朵後面的那張勝,現在終於露出來了。 魔鬼的臉!楚琳嚇得急欲掙脫。 「媽!」她叫著。 「丫頭,是我!」他柔聲喊著,用哄騙的口吻叫著從前的呢稱,深怕一放手,她便會消失在空氣裡。 楚琳定定地、直直地、靜靜地看著他。 這個人,曾經傷害過我。 但他為什麼這麼害怕?他頭上冒出了汗珠,他怕我? 怕我不聽話?楚琳心中納悶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