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自己沒有了愛,她以為自己沒有了感覺,而他卻將這些她以為不復存在的感覺一一找了回來,為此她不知道是該愛他,還是恨他。
從一開始他就跟她明講──「我們不可能有未來的,因為我深愛著我的妻子。」
那時的她以為自己沒了感覺,所以冷然以對。
「這一切只是一紙合約,你拿你要的,我取我要的,合約一到期,我們就兩不相欠。」
那時的她認為這很公平,誰也不會對不起誰。
「你的身份是個情婦,我們之間有的只是情慾,絕對不可能摻雜任何感情,你最好記住這一點。」
那時的她嗤之以鼻的想道:我沒有你想像中的笨。
可是現在想起來,她還真是有夠笨的,因為她竟然真的笨到愛上了他。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用來形容現在的她,應該是最貼切的形容詞吧。
她自嘲的想。
從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又是怎麼看待牠的,然而為了實現最初的承諾與抑制自己那愚蠢的感覺,她將自己化身為現實社會中的情婦。
她告訴自己:你是一個男人用錢就可以買到的情婦,不該有感情,只要安分守己的做個好情婦。所以不該問的,她不問;不該要的,她不要;不該有的,她沒有。她有的是情婦該有的,她要的是情婦該要的,她問的是情婦該問的。她演活了情婦這個角色,成了最稱職的情婦。
哈,好一個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情婦。菱格自嘲的笑了。
才感覺到身旁的他輕動了一下,菱格整個人就已經被他壓在身下。
「在想什麼?」他嗓音沙啞卻霸道的問。
「沒什麼……」菱格淡淡的回答,沒來得及說完,尾音已沒人他的狂吻中。
相處了近半年,菱格明白的知道這是他不悅的表達方法之一,也就是說他對她剛剛的回答非常不滿。
「你是我的情婦,我不准你想別的男人。」好半晌,他抬頭看著她,深幽的眼眸中有著洞察事實的銳利與無情。
「除了認識你之外,我沒有認識別的男人。」菱格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更何況現在的我除了每週固定去療養院一趟外,根本是足不出戶,你說我能想什麼別的男人?」
她半撒嬌的將他的頭攬近自己,主動輕吻著他性感的鼻染與嘴唇。
她喜歡他有點吃味的口吻,雖然嚴厲了些,但他還是有點在意她的,不是嗎?
「最好如此,因為你是我花錢買來的情婦,你最好永遠記住這一點。」他在她唇上喃喃地說著,隨後轉被動為主動。
他無情的話語幾乎讓菱格哭泣。
是呀,她只是他用錢買來滿足慾念的情婦,她怎麼老是忘了這點?她怎麼會笨到認為他會為自己吃味呢?他限制她的思想並不表示他在乎她,他不過是偶爾關照一下「財產」,她在高興什麼呢?
側頭避開他的狂吻,菱格輕輕的推了他一下,提醒道:「時間不早了。」
他從不在她這兒過夜,溫存過後,他仍是回到他心愛的妻子身邊。而最誇張的是,她這個體貼的情婦永遠不忘提醒他回家的時間。
他抿嘴看了她一眼,然後不言不語的放開她,起身著裝。
菱格動也不動的看著他。其實最令她生氣的是,他竟然理所當然的認為提醒時間是她的工作!他從不曾考慮到她的心情。她真的很傷心、很失望。
著裝完畢,他傾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後,瀟灑的離去。
淚水由臉龐滑下,菱格痛恨自己的軟弱,更痛恨自己無可救藥的愛上他,一個她千不該、萬不該愛上的男人。
展聶,他的名字,一個讓她淪陷的男子。
第三章
走出療養院,菱格仰望著和她的心情一樣灰暗的天空。
半年了,媽媽的病情一點進展也沒有,每當看著她身上插滿管子,菱格不只一次難過得想求上帝讓她早點解脫。然而活著總比死好,見著總比見不著好,所以為了自私的理由,她不惜任何代價的只要母親活著,縱然她只是個躺在床上的植物人。
她固定每個週末來看母親,雖然展聶沒有強制規定她如何運用時間,但她總認為當別人的情婦就要隨傳隨到,才叫敬業。所以,她的自由日定在週末,那也是他回家陪妻女的時間,她才會離開那美輪美奐的牢籠,做些私人的事,例如來看母親。至於其他的時間,她除了等他偶爾的臨幸之外,再也沒其他的事了。
像今天星期六,明天星期日,這兩天他鐵定不會出現在她的住所,所以今、明兩天可以說是她的假日,她該如何打發呢?
逛街、看電影,還是買幾本書在家猛K?或者來個大掃除之類的?不,這點子只是想好玩的,畢竟清潔婦一周來三天,已將屋內打掃得一乾二淨了,還有哪裹需要她動手的?
唉,難道當上別人的情婦後,她就成了一無是處的人了嗎?除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外,她就不能過得有意義些嗎?
信步逛到重慶南路,菱格隨意的在書局中逛了兩圈,然後站定在外語圖書櫃前。看著英、日文書籍,她愛不擇手的摸了又摸、碰了又碰,如果沒有意外,她現在早是T大外文系的學生了。
從國中接觸英文開始,她就獨愛英文這門科目,因為她認為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溝通,而溝通所依賴的不外乎語言,所以為了興趣,更為了必須,她將英文讀得很好,且對日文也產生了興趣。甚至她還曾經發過誓,非考上T大外文系不可。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是考上了,可惜……她搖搖頭,甩開心中的悲淒。
翻看著手中的英文書籍,菱格不禁長歎一口氣。曾幾何時她竟將自己的興趣給遺忘了?難怪她會感到生活沒重心、沒意義,原來是她忘了生活的目的呀!
隨手拿了幾本原文書,菱格到櫃檯結帳。看來這兩天她不會無聊了。
「共一千五百元。」櫃怡小姐以一成不變的語調說。
菱格從皮夾中抽出兩千元遞給櫃怡小姐,但才一看到對方的臉孔,她們倆瞬間呆住了,然後又同時叫了起來。
「菱格?!」
「小敏!?」
「好巧。」沉靜了一會兒,菱格率先開口笑道。
「好巧!?你敢說這種話!」震為過後,小敏有些生氣的說:「你這些日子到底跑到哪去了,你知道我們找了你足足有半年了嗎?你怎麼可以一句話不說就離開我們,你怎麼可以?」她的聲音略帶哽咽。
菱格紅著眼看小敏,她已經好久沒感受到這種其心的關懷了,遇到真心的朋友真好。
「小敏,先結帳吧,後頭有人在等呢!」她輕輕的說。
「好,你等我一下。」小敏看了手錶一眼,「我再……半個小時就下班了。」
菱格點頭允諾,指著書店裡頭說:「那……我再到裡頭逛逛。」
「菱格!」小敏叫道。
她訝異的回頭。「怎麼了?」
「我警告你,不准再不告而別。」小敏瞪著她說,她真的很怕菱格轉眼間又消失無蹤。
「我保證不會了。」菱格笑說。
沒有朋友的日子,她過半年就夠了,往後的日子裡,她希望有小敏這群好友支持她,否則她還真不知道日子要如何過下去。
「一言為定?」小敏挑眉問。
「一言為定。」
***
在民歌西餐廳的一角,五個女孩嘻嘻哈哈的笑鬧著。
「菱格,你這半年到底跑到哪兒去了?」小敏的話一出口,其他四人立刻靜下來。
菱格看著眼前四張關心的臉龐,露出一抹苦笑,「我去度假呀!」
「菱格,我們跟你說真的。」小敏紅了眼眶,聲音略帶沙啞,「我們都知道你家發生了什麼事,你別這樣好不好?」
看了她們一眼,菱格將眼光移向前方歌者身上,靜靜地聽著。
「菱格,你說話好嗎?如果你當我們是朋友,信任我們,你有什麼痛苦都可以告訴我們,讓我們替你分擔一些好嗎?」小敏受不了她的安靜,首先開口。
「菱格,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你有什麼困難,告訴我們好嗎?說不定我們可以幫你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子瑛接著說。
「菱格,你別這麼安靜好嗎?」
「對呀,你這樣子,我們也會跟著難過啊!」
「菱格……」小敏再度出聲,卻被突然開口的菱格打斷。
「那天早上接到警察的通知,我當場昏了過去。醒來後一切殘酷的事實依然逼迫著我,我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媽媽住院,爸爸的公司因先前一項不當投資而倒閉,逼得我走投無路。往日巴結奉承的親戚們一知道我的處境,個個都急著跟我撇清關係,一時之間,我竟成了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孤女。」表格臉上有一絲自嘲的笑意。
「為了償還公司的債務與支付媽媽的醫藥費,我狠心將住了十多年的屋子讓售出去,但所得的錢只夠償清爸爸公司的負債,至於媽媽的醫藥費……」她搖了搖頭,「為了賺錢,我放棄讀大學的機會,開始看報紙找工作。可是普通高中畢業的我根本找不到高薪的工作,所以只有拚命兼差,甚至一天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