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的牢,羅開程偷天換日給弄掉了,還撿了三十萬,李桂香挺樂的。
「你呢?朱琳琳,也該走了吧?」
嚼著口香糖,朱琳琳聳聳肩。
「不走行吧?羅大律師反正是導演兼我的命運主宰,三十萬拿來吧,喂!別開遠了,最好馬上兌現。」
三十萬支票,現金支票,羅開程推到她面前。
「同一天走,就是明天。」
崔蝶兮急得都要哭了。
誠實地說,這對母女,與她並未產生什麼不可割捨的感情。
一個月不到,她們只相處了這點時間。
可是,她們要走了。
崔蝶兮好難過,這個世界,唯一跟她有血緣關係的人,好不容易,她接受了,找到了。現在,卻毫不留戀地要走了。
「真的一定要離開嗎?」
「蝶兮,你別難過。」
李桂香倒也不是什麼壞女人,其實,她還挺喜歡這個善良的女孩。
「我窮慣了,住這實在很不習慣。」
朱琳琳提著她的箱子,另一隻,還夾著幾乎二十四小時不離的煙。
「我媽要走,我只好跟著羅。」
談著;朱琳琳公式化地看假媽媽一眼,看得很不尊敬、很不由衷。
「誰叫她是我媽,不放心她一個人住。」
「我可以另外幫你們租房子。」
「哦不。」
李桂香胖手搖得厲害。
「別麻煩了,我要──我帶陸寒先要到南部看她一個阿姨,反正,我們會再跟你連絡嘛。」
母女就這樣走了。
李桂香真有點不忍心。
她摸摸崔蝶兮的臉。
「自己好好的過,──社會很險惡的。」
朱琳琳就連這點離情都沒了,揮擇手,像與歡場一名恩客道別般。
「再見!」
崔蝶兮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
這棟大房子,又恢復死寂了。
丁嫂是最開心的。
從進門到離開,她一分鐘也沒順眼過這兩個女人。
「蝶兮。」
崔蝶兮幽幽地看了看了丁嫂,她的目光無助、無依,好難過。
「我知道你難過,可是,人家不要住這裡,這有什麼辦法呢?」
「丁嫂──」
崔蝶兮無助、無依的目光,像一隻受傷的蝴蝶,想飛飛不起來。
「我也不勉強她們一定要跟我住,我──我難過的是陸寒好像並不喜歡我,她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她走得好快樂。
臉無力地垂放在沙發的椅背上,崔蝶兮腦子不停地尋索答案。
「你不覺得嗎?丁嫂。告訴我,她並不喜歡我,是不是?」
人都走了,丁嫂也不要再批評了。
她實在很想說,這對母女有問題。
拍拍崔蝶兮,丁嫂疼惜地把這個一手帶大的孩子摟進懷裡。
敲敲門,羅勁白進了父親的辦公間。
「爸爸,找我有事?」
羅開程脫下老花眼鏡,合起正在批示的案件。
「我馬上要去崔家一趟,你跟我一塊去。」
「去世的崔大經家?」
「對。」
羅開程站起身,按了電話鈕。
「準備車,我要出去。」
取了西裝外套,羅開程一邊穿,一邊上下打量著兒子,很滿意地。
羅勁白不解地。
「爸爸,去崔家有事嗎?」
「車上談。」
在車上,羅勁白沒開口,羅開程先談了。
「崔蝶兮找到的妹妹,還有崔大經生前的情婦,都離開崔家了。」
「就是爸爸替他們找到的那兩位?」
「是呀。」
「怎麼會離開呢?」
「不習慣嘛,遺產也分走了,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羅開程機會教育地。
「生命原就是一件很現實的東西,在學校有在學校的想法,步入社會,就要整理一套社會觀。」
「爸爸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去崔家。」
「安慰崔蝶兮。」
「安慰崔蝶兮?」
「我跟她爸爸總是多年老友了,可憐的小女孩,最近心情不好,空有幾輩子花不完的遺產,卻孤零零的,連男朋友都沒有。」
「爸爸──」
羅勁白很敏感地懂父親的意思了。
他心中立刻起了一陣反感、十分、十分抗議,拒絕接的反感。
「你要介紹我們認識?」
羅開程滿意兒子腦子不笨。
「除了富裕不說,她還漂亮、優雅,是個十全十美的女孩,不得了,龐大的遺產。」「爸爸,──我不能同意。」
羅開程瞪大了眼。
「什麼理由?」
羅勁白仍然尊敬,但,懷疑地望著父親。
「爸爸,我想你不是那樣的人?但,很顯然,你要我認識她,目的是她有龐大的遺產。」
羅開程臉都要變色了。
「你父親是這種人嗎?」
「我一直以爸爸為榮。」
「那為什麼說剛才那種話?」
羅勁白遲疑了片刻。
「因為爸爸今天帶我到崔家的動機,不是我一向認識的爸爸。」
己經到崔家了。
羅開程什麼都不想說,也懶得多說了。
進大廳前,羅開程簡單扼要地慎重看著兒子。
「天下沒有一定有把握的事,但,崔蝶兮是我理想裡的媳婦。」
「爸爸?」
「進去吧,自然點。」
丁嫂看到羅開程只是當他一位崔家的客人招呼。
但,她看到旁邊的男孩,一眼就打心裡舒服,馬上到樓上叫下崔蝶兮。
「羅律師來看你,還帶了他兒子,真不錯的一個男孩子呢。」
崔蝶兮根本懶得理丁嫂。
她飄飄地由樓梯口下來,假陸寒離開,原就不開朗的她,更憂鬱了,而那份憂鬱,卻美得令男孩見了都要心跳。
走到樓梯口的中途,崔蝶兮被東西牽住了般,腳踝停頓了。
撞車的男孩,不是嗎?不是那個羅勁白嗎?
羅勁白當然一眼認出了崔蝶兮。
只是,他如何能料到,他多麼不情願來的這一趟,見的竟是那個女孩。
崔蝶兮感覺自己的失態,緩緩舉動足跟,視線一直被站在下面的羅勁白牽引著。羅勁白的胸口有一股異動。
真的是她?
那個只短暫見了兩面,卻在當時,甚至,回去後幾天,都產生一些微妙幻覺,似夢般的女孩。
「蝶兮,近來好嗎?」
崔蝶兮的心,有些輕輕的跳動,她感覺羅勁白的眼睛尋索她。
「謝謝羅律師。」
「聽說她們母女走了你很難過。」
羅開程開始介紹他的兒子。
「路過這,順便帶我兒子一起來慰問你。」
他們都沒有開口提已經見過。
羅開程滿足極了,他活的多麼世故、奸滑的一個人哪,他當然看出這是兩個互相吸引的年輕人。
如意的計劃在他心中盤轉。
丁嫂忙進忙出,一下子咖啡,一下子水果,隔會兒又是糕點。
她是藉機會出來看羅勁白的。
接完了電話,崔蝶兮像孩子似的,滿屋子叫丁嫂。
「丁嫂、丁嫂、丁嫂!」
在後花園崔蝶兮找到了丁嫂,丁嫂正在餵養了好多年的兩條大母狗。
崔蝶兮臉頰緋紅,眼睛好亮。
丁嫂好久,好久沒見過她這麼愉悅過了。
「什麼事那麼開心?」
崔蝶兮羞怯得像個十六歲的小少女。
「羅勁白──約我。」
「好呀!」
狗也不餵了,丁嫂拖著崔蝶兮就上樓。
「打扮漂亮點,我一眼就喜歡那個孩子,我看人絕對錯不了的。」
滿櫃子的衣服,那櫃子是整面牆的,實心檀木。
丁嫂像個為女兒約會的母親,就是找不到一件她認為滿意的衣服。
「來來,這套白色的。」
丁嫂拿了套白色兩節的洋裝在崔蝶兮身上,左比比,右比比。
「其實什麼穿在你身上都好,醜八怪,金鏤衣穿上去都難看。」
說是穿什麼都好,丁嫂還是花腦筋的去找搭配。
「丁嫂,你真的覺得羅勁白很好嗎?」
「豈止好!」
丁嫂打開鞋櫃,一共六層,擺滿了上百雙,各種款式顏色的鞋。
「我看還有緣,否則,這麼巧,你車子別人不撞,要撞到他。」
崔蝶兮的臉又是一陣羞紅。
被丁嫂打扮整齊,崔蝶兮赴了她生平第一次的約會。第一次異性的約會。她沒叫司機開車,她開自己慣用的那部奶油白BMW,就是撞到羅勁白的那部。羅勁白比她早到。
仙子般的崔蝶兮,膽怯又蓋不住心底興奮地走進去了,走到羅勁白面前。白色打公主線的小上衣,連套的過膝斜裙,透白的絲襪,白色兩寸的淑女型鞋,一隻白色巧小,車了一道細緻、精雅金邊的皮包。
亮亮的,清清的一身白,在羅勁白盼望的眼睛裡出現了。
「我──遲到了嗎?」
「我早到了。」
這是他們的開場話。
兩個沒有戀愛經驗的男孩與女孩。
誰相信呢?
那麼好的條件,不管崔蝶兮或羅勁白。
侍者端來崔蝶兮要的冰紅茶。
羅勁白替她加上檸檬片。
「我沒告訴爸爸我們早就認識了。」
「我知道。」
羅勁白實在無法放棄一秒鐘不去凝望崔蝶兮,她的美,那種超乎尋常的美,能叫任何男孩產生一股只想保護,不願侵犯的愛。
「家裡只住了你跟丁嫂?」
「還有司機和花匠。」
「聽說你妹妹搬走了。」
愉悅的崔蝶兮,被難過蓋住了。
「我不懂她們為什麼要離開,──也許,她們不喜歡我,我不明白。」
任何人都能感覺崔蝶兮對妹妹的離開,那份難過與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