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曾騎過馬,但她必須孤注一擲。她悄步接近它,再解開繩子,最後深呼一口氣,抓住馬鬃攀上馬背。
在她驅動下,馬兒開始緩緩向前進,但不過半晌,背後便傳來一聲呼喚--
「南宮漾月!」
唐行風醒了!馬兒快跑啊!南宮漾月在心裡默禱,馬兒似乎也感應到她的不安,幾乎是蹄不點地向前疾馳。
跑了好一大段路,馬兒驀地停住。
「怎麼了?」她低聲問,這才發覺有一雙雙閃著青光的眼睛在馬前出現,從它們的嗥叫聲聽來,是狼群。
這該怎麼辦?若是回頭,就得回到唐行風身旁,而他想必不會原諒她的叛逃,也不會再對她溫柔;但若要向前,狼群將是一大障礙。
「漾月!」
她又聽到唐行風的呼喚,她可以感受到他語氣的急切。
快跑!心中有所決定,她抓緊馬鬃,用腳踹了一下馬腹,決定豁出去。
長長的一聲馬嘶,馬兒卻未依照她的控制向前,反而為了自保將她摔下馬背。
「啊--」南宮漾月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便墜於塵埃中。
飢餓的狼群立刻將她重重包圍住。
「可惡!」隨後而來的唐行風立刻放箭,連續咻咻幾聲,射中了幾匹狼後,狼群才逐漸散去。
他急忙下馬,快步跑到她身邊。
「漾月?」他低喚她,並俯下身子查看她的傷勢。他這時已無心追究她的過錯,僅希望她能安然無恙。
那雙清澈的瞳眸並未因他的呼喚而睜開,反倒是緊緊閉著,臉上浮現痛苦的表情。
「漾月?」他捧起她的面頰,聽到她微弱的呼吸,並感到有股濕潤順著指尖滑落。
她流血了!
未曾有過的驚慌頓時佔據他的心房,他趕緊將她抱起。
此時的南宮漾月陷入最深沉的彌留狀態,還是沒有睜眼看他。
唐行風迅速將她抱上馬背,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馳。「漾月,我一定會救活你的!」他允諾著,同時也是向自己保證。
夜風中,只聽到馬蹄聲踏破漆黑夜色,急速向遠方奔去。
☆。☆。☆。☆。
回到密室後,唐行風守在南宮漾月身旁默禱著,絲毫不敢眨眼,生怕錯過她清醒的一刻。可是過了幾個時辰,她依然沒有睜開星眸,甚至連模糊的囈語也沒有。
「漾月,求求你快醒來!」
直到此時,他才發覺自己根本就不該以她做為報復的對象,因為她的受苦,只會挑動他亟欲隱藏的柔情。
他多希望能再聽聽她的聲音,就算是譴責也不要緊,只要能夠證明她還活著!
一刻鐘、兩刻鐘、三刻鐘……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他的期待隨時間慢慢被絕望吞沒。
「漾月,你是怕我處罰你嗎?不會的,只要你能醒來,從今以後我都會好好待你的。」他向她承諾。
然而這樣的承諾還是無法使她清醒,她繼續陷於昏迷中。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報復極可笑,他瘋狂地佔有、逼迫一個無辜的女子,但真正的殺人兇手卻逍遙自在。
他是多不公平且殘酷的仲裁者呵,要不是他的出現,她的命運不會是這樣的;憑她公主的身份,她可以找到一個好男人,終其一生過著幸福的生活。
讓她回去吧,過原本該屬於她的人生。唐行風對自己說道,雖然這個決定會令他痛苦,無家可歸的他再也無法為親愛的哥哥報仇,只有再度踏上流浪的路程,再度飄泊。
「漾月!」他輕喚她,眸中淨是款款深情。「我答應你,若是你醒來,我就立刻送你回南熒王宮。」
長長的睫毛依舊密合著,她絲毫沒有甦醒的跡象,但原本痛苦的表情已經消失,神情轉為安詳。
唐行風已有最壞的打算,他捧起她的臉,低頭吻上她的唇,再移開。「漾月,若你有任何不測,我便隨你而去。」他說道,沉重的罪惡感使他想追隨她而去。但他清楚這不單單是罪惡感之故,還更因心中對她有另一種難以言喻的依戀。
這就是愛嗎?唐行風不知道,也無法證明。
「唔!」
一道輕微的聲響,告訴他她醒了。
「漾月!」唐行風掩不住喜悅,他望著她的眸子,嘴角泛起一個放心的微笑。
南宮漾月也對著他笑,笑得天真無邪。「大哥哥,你是誰?」
她的問題驚斷他的思緒,他湊近了她,以認真的口氣回問:「你說什麼?」
「大哥哥,你是誰?,」南宮漾月笑容依舊燦爛,她邊眨動水靈靈的大眼,邊含笑問道。
她在裝蒜嗎?怕嚇著她的唐行風勉強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平靜答道:「唐行風。」
「哦,大哥哥的名字真好聽。」南宮漾月說完後又眨眨眼睛,天真地問:「對了,這兒只有我們兩個,哪來的漾月?」聽了問題的唐行風不禁一怔,與她四目相接,久久無法言語。
霎時,一股不安的氣氛瀰漫房室中,在紅色燭火的掩映下,南宮漾月那雙明眸更顯動人,眨呀眨的泛出天真的光芒。
難道她是摔昏了頭?
為了求證,唐行風深呼口氣,緩緩開口:「傻孩子,你就是漾月啊!」在懷疑的煎熬下,他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咦?我就是漾月?」南宮漾月睜大星眸,一臉詫異。
「是啊,你就是漾月。」唐行風溫柔提醒,在他的心底深處,還殘留一絲絲她只是裝瘋賣傻的希望。
可是南宮漾月的反應卻是搖搖頭,以相當堅定的語氣說:「不是啦,大哥哥,你說錯了,我怎麼會是漾月呢?我是……」說到這兒,她心頭驀地一驚,心跳加速。「我是誰?我是誰?」想不出自己的身份讓她開始慌張,抿緊了唇努力思索,卻什麼也想不出來。
「啊!」她搗著雙耳大聲尖叫,「我是誰?我到底是誰?」兩行清淚於這時奪眶而出,潤濕了她的雙頰。
唐行風趕忙將她纖細的身子攬入懷中,企圖平撫她的激動。「漾月乖,別哭,哭了大哥哥會心疼的!」他軟語呢喃。
但南宮漾月拚命地扭動身子,奮力從他的懷中掙脫。
在他放手後,她淚眼模糊地望著他。「我不是漾月,我是……我是……」她猶如一個任性哭泣的孩子般,認定自己不是漾月。
唐行風讓她的臉蛋埋在他厚實的胸懷裡。「漾月乖,不論你是誰,我都會永遠在這兒陪著你!」他心疼地捧起她瑩白的臉頰,小心翼翼地吻上她略微顫抖的櫻唇。
南宮漾月有如被遺棄的小貓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般,緊緊依偎著他,彷彿生怕再度被遺棄。
或許是身體還殘留著對他的記憶,當他的舌頭悄悄伸入且慢慢地舔弄,用舌尖輕輕摩擦時,她感到莫名的心悸。
他的舌頭繼續探索前進,終於找到她的溫軟,這是一次深深的長吻,充滿了憐惜且溫柔的長吻。
半晌,他將她放開,凝睇著她的眼。
接下來該怎麼做?照他原訂的計劃,他該送她回南熒王宮,可現在的她根本就不記得自己的身份,就算送她回去,也未必是好!
「漾月,以後和大哥哥一起,好不好?」
「嗯。」她溫馴地點點頭,已接受自己就是他口中所喊的漾月。「大哥哥不可以欺負我喔。」
她天真無邪的要求勾動他心裡的痛,他擁住她,以最真摯的口吻說道:「我發誓,我唐行風今生今世都會疼愛南宮漾月,不會讓她受委屈;如有食言,願遭天打雷劈!」
「哦。」不是很明白他意思的南宮漾月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又將臉埋進他的胸膛。
唐行風縮緊雙臂,環緊她的肩膀。
或許有一天她會清醒、會離他而去,但能享受多久的幸福,就盡情享受吧!
他低頭吻上她的髮際,就這般擁著她,許久都捨不得放手。
第四章
直到帶南宮漾月離開密室,唐行風才感覺到真是春天了。
但見滿山遍野綻放一樹桃紅,細小的枝莖花瓣織成天網篩下絲陽碎光,使人觸目所及,僅有無際淺淺紅嵐。淡紅的花瓣襯得花蕊鮮紅,如顆顆血玉。黃土地上,早落盡的桃葉也覆上一層緋紅。
再度拜訪春天,南宮漾月安靜地站在樹下,她輕抬螓首,彷彿要將這一株春光深深烙印眼簾。
風又吹來,桃花落在她的髮際、襟上,讓一片粉嫩溫柔覆蓋著她。
就在此時,唐行風驀地問道:「你是誰?」
「我是南宮漾月。」
她的口吻是如此平緩而沉穩,使他心頭頓時一驚。
該不該問她更詳細的事情呢?說不定她已經恢復清醒了……
唐行風不覺迷惘起來,她究竟是真摔傻了,亦或只是故弄玄虛?經過幾天的試探後,他認為是前者,但她卻常有出人意表的表現。
他不敢坦誠自己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帶她出來的,因為他擔憂她會在踏出密室後,如同上次般試圖逃離他。
可她沒有,僅靜靜地賞花,一點想逃走的樣子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