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站著的,但陳欣嵐可是從不站著發洩情緒,她認為,心情已經很「郁卒」了,幹嘛還虐待自己?於是她雙腳站在橋邊的水泥欄杆上,正準備坐下時,那個雕像開口了:
「喂!你在做什麼?」
突然受到驚嚇的陳欣嵐,一個重心不穩。「啊——」天啊!下面是四五十米深的河流,這樣摔下去,穩死。
就在陳欣嵐要掉下去的一剎那,那人及時地從後面一把抓住陳欣嵐,然後從欄杆上把她抱下來。「有什麼事不能解決,非尋短見不可?你還那麼年輕!」那男人的口氣雖是責備,但眼中卻是憐惜與擔憂。
「什麼?尋短見?你當我要跳下去啊!」陳欣嵐在驚嚇中漸漸恢復意識,但他的話,馬上又讓陳欣嵐嚇了一跳。
「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是被你嚇的,才會差一點掉下去的,真是好心沒好報!把橋讓給你,卻被你害得差一點一命嗚呼,今天真是倒楣透了!」
「被我嚇到?把橋讓我?」那人一副不解的樣子。
「別裝無辜了,我是看你一個人望著水面沉思,好像被人『例會』似的,看你可憐,所以把『我的橋』讓你一下……」
「等等,你說『你的橋』,這橋是你造的,還是這上面刻有你的名字?」
「哦!拜託,你沒有智商?我叫陳欣嵐,這橋是我心情不好時,讓我吐苦水用的,當然是我的橋嘍!」
這小女人真是欠扁,從來就沒有人會,也沒有人敢懷疑他的智商。
「這麼說來,好像是我侵佔了你的地盤?」
「沒錯!別人若是要借我的橋我可是收費昂貴的,至於你……」陳欣嵐想了一下,看了看他身旁的破摩托車,好像不是很有錢,於是說道:「我覺得你蠻投我的緣的,算你七折好了。」
她果真欠扁!那人心裡想著,但卻也發覺她真是天真、可愛。好吧!就陪她鬥鬥嘴、消磨時間好了,尤其是今天晚上。
「看在我剛剛救你一命的分上,難道就不能免費嗎?」他故意裝出一副哀求的模樣。
陳欣嵐聞言卻叫道:「你不提我都忘了,若不是你突然叫一聲,我會差點掉下去嗎?我本來只想坐在橋上想點事情,但還沒坐穩,就被你嚇著了;而你救我,算是將功折罪,還跟我討價還價?哼!我不加收『壓驚費』就已經對你很不錯了。」大概是因為太激動的關係,陳欣嵐不知不覺地又站上欄杆。
「喂!危險啊!你下來,我道歉好不好?」
「本來就是你的錯,跟你講話真累,想要罵你更累,你沒事長那麼高幹嘛?專門生來氣我們這些矮子的嗎?」陳欣嵐邊從欄杆上下來邊抱怨著。
的確,那人的身高不止1.80米,以身高1.55的陳欣嵐而言,要與他說話,非得抬高頭不可。
他聽到陳欣嵐的抱怨後,沒生氣,反而放聲大笑。
陳欣嵐見他只笑不答,又再次動怒:「喂!你笑什麼?」
「笑你毫無危機意識!這麼晚了,一個人在外遊蕩,還用話刺激陌生人,如果遇上壞蛋,保準把你生吞活剝了。」他臉上帶著笑意,口中卻是充滿威脅。
「喂!你叫什麼名字?」
什麼?她怎麼會突然轉變話題?!
「喂——我在問你話,你聽到沒?」
「哦!我叫李凌,木子李,凌峰的凌。」
「好,你叫李凌,我現在知道了,那你對我而言,就不算是陌生人了,那你是不是壞蛋呢?」
「那你看我像不像是壞蛋?」
「我看啊——」陳欣嵐左看看右瞧瞧,繼續說道:「有點像,又不太像!」
這回李凌真的沒轍了,而且是又好氣又好笑。
陳欣嵐突然看了看手錶。「哎呀!慘了,快十一點了,再不回家,我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喂!李凌,我走了,後會有期,再見。」說完,她便跑向她家的方向。
留在原地的李凌,此時他才明白,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快樂」存在;和陳欣嵐談話,讓他心情放鬆了不少,甚至他還能開懷地放聲大笑。
這大概是我二十五年來最快樂的一次吧!李凌又想著:精靈般的女孩,不知能否再見到她!這種鬥嘴的「快樂」,是和蕙儀相處時無法獲得的。
※ ※ ※ ※ ※
「鈴——」拜託!怎麼那麼快就天亮?!陳欣嵐不情願地睜開雙眼,用力按掉正在大叫的鬧鐘。
「可惡的鬧鐘,總有一天我會扔掉你。」
嘴巴雖念個不停,但陳欣嵐已起身,慢吞吞地走向浴室。
梳洗完畢,陳欣嵐看向窗外,外面的世界充滿陽光,為何她心中只有黑暗!她又開始抱怨道:「什麼『可愛的早晨』,不知是哪個笨蛋說的?!唉!我看一定又是爛透了的一天!哦!拜託,再這樣下去,陳欣嵐,你就沒救了。活得這麼『郁卒』,成績又一塌糊塗,你又滿口抱怨……從前那個活潑可愛,對自己充滿信心,對未來懷著希望的你跑哪去了呢?」陳欣嵐指著梳妝台的鏡子罵自己。
大概是發洩得差不多了,她緩了緩口氣,回答了鏡中人:「死了!早在我升上高中,住進這裡的時候就死了。」
牆上的鍾敲了七下,也把陳欣嵐給敲回現實。
「慘了,再不走,就要遲到了!」說完後,她急忙地穿好制服,奔出家門。
※ ※ ※ ※ ※
「欣嵐!」背後又傳來林文彥的聲音,陳欣嵐霎時停住。
她轉過頭去,死死地看著林文彥,罵道:「林文彥,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老是從背後叫我,每次都害我緊急煞車,快遲到了,你知不知道?」
林文彥還是秉持著紳士風度,斯文地說道:「抱歉!我們一起走吧!我有話想對你說。」
陳欣嵐繼續快步不語地走著。
「喂!欣嵐,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說嘛?」林文彥跑向前去。
「我在聽,如果你想說的話,從你口中說出來的速度能趕上我走路的速度就好了。」說完後,她又繼續往學校方向走去。
林文彥聞此言,邊跑向前邊喊道:「我真正想說的是——星期六我請你看電影,好不好?」
陳欣嵐又再一次緊急停住,此時林文彥已來到她身旁。
陳欣嵐笑說:「我發誓,這次是我聽你講話有史以來最快的一次」
林文彥仍鍥而不捨地邊追邊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正要開口的陳欣嵐,突然聽到學校傳來的鐘聲,轉而發出一聲尖叫:「啊——林文彥!如果我遲到,你就死定了!」說完後,陳欣嵐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學校裡跑去。
「喂!等等我,別忘了我跟你同校,你遲到,我也一樣。」林文彥也背起沉甸甸的書包往前跑。
「當——」真是老天爺幫忙,當鐘聲響完時,陳欣嵐與林文彥正好跨進校門;一進門,就看見教官的老K臉。
「教官早!」林文彥與陳欣嵐異口同聲地向教官問早。
「早?不早了!林文彥、陳欣嵐,你們知道誰是今天最晚到校的嗎?」
聰明的林文彥與陳欣嵐,都知道教官的言下之意,所以沒人敢答。
「就是你們!身為高三學生,竟敢這麼晚到……」
在陳欣嵐眼中教官像是一隻張大嘴巴的河馬,陳欣嵐在心中深深地厭惡著。
林文彥看看教官,再望向陳欣嵐,他看到的是一張扭曲的臉。
不行,雖然他不是英雄,但救陳欣嵐是他拚死都得做的;但教官現在像一隻飢餓的鱷魚,要怎樣才能救陳欣嵐呢?
「啊!有了。「對不起!教官——」
「什麼事?」
「教官,請問我們有遲到嗎?」
「你認為呢?」
陳欣嵐看林文彥的表情,就知道他有辦法讓他們脫身,但教官的回答,真是叫人擔憂,於是她搶著說:「我認為我們是準時到校。」
教官轉向陳欣嵐,再度張開他的嘴巴。「我可沒問你!陳欣嵐,我看你們是『及時』到校,可不是『準時』到校。如果今天只有林文彥一人,或許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你呢?前科纍纍,如果畢業典禮上來個『最佳遲到獎』,鐵定非你莫屬。」
可惡!陳欣嵐氣得就要噴火了!林文彥趕忙拉了拉陳欣嵐的衣服,示意她閉嘴。
「教官,一種校規不應該有兩種處罰方式,如果您要記遲到的話,那就連我一起記吧!我只希望能趕快到教室去自修,畢竟高三的時光是不容虛度的。」林文彥慢慢地說著,而且還特別強調最後一句。希望這招有效!他在心中祈禱著。
「好吧!你們去早自習,但下次不許再遲到,知道嗎?」
不知是林文彥說話有份量,還是教官真的體恤他們高三的時間寶貴,無論如何,教官是讓步了。
林文彥高興地回答著:「是的,教官。」
在走向教室的途中,林文彥問陳欣嵐:「我的問題,你尚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