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推門就聽到外面刺耳的樂團演奏,還來不及回過神,就被一個冒失鬼撞得失去平衡,只好倒向那個不知道是誰的溫暖懷抱。結實的胸膛、濃郁的古龍水、名牌服飾,又一個紈侉子弟!
「你沒長眼睛啊?」佩如忍不住忿忿的說。她邊說邊向那個冒失鬼,所有要罵出口的話全梗在喉嚨裡,只聽見咕咕的聲音。
「這麼巧在這遇見你,這位是?」孟迪凡的眼神飄向寶琳。
「她是楊寶琳,AV經紀公司的首席模特兒。」
寶琳禮貌的握著迪凡的手,「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迪凡乍見寶琳,立刻被她的美麗折服,一下子竟忘了自已特殊的角色。
佩如無法瞭解,為何她在迪凡眼神中解讀出他對寶琳的傾慕之意?
孟迪凡看到佩如疑惑的臉,忍不住心驚,暗罵自己太粗心,一點點蛛絲馬跡就會讓慧黠聰穎的佩如起疑。他連忙收回手。
「我跟同事在豪華廳,要不要一起過來坐?」佩如將疑問放在心底,眼前只要他肯簽合約,那麼自己將邁入另一個事業的巔峰。
「不了,我有朋友在那。」迪凡指指鋼琴旁陰暗的角落。「有事明早再說。」他在眾人訝異的表情中走入女廁所。
「他……?」寶琳張著大嘴,看著迪凡走入女廁所。
佩如篤定淡然的說:「他是同性戀。」
「怎麼可能?他那麼的男性化,那麼的……」寶琳皺著眉,說什麼也不肯相信英俊挺拔的孟迪凡居然是玻璃圈中人。
「人不可貌相,太陽底下早就投新鮮事了。」佩如聳聳肩,一副釋懷的樣子。
寶琳則不屑的扁扁嘴,受不了的說:「好男人都去哪了?」她的腦海中閃過杜宇嚴肅的表情。
當她們再度進入豪華廳,只見洛城仍一夫當關的把守著酒瓶,但看他神色自若,就知道傑克灌酒沒成功。
傑克腳步不穩的接近佩如,渾身夾雜著酒味、煙味令佩如作嘔,真不懂他太太如何忍受他這個庸俗的笨蛋。
「佩如……」他發音模糊,略帶酒意的搭著佩如的肩膀,衝著佩如直笑,表情曖昧的說:「你陪老董上了幾次床?他的床上功夫能滿足你嗎?」
佩如有股衝動,真想拿傑克手中的酒瓶,砸爛他骯髒污穢的腦袋。
佩如很快平靜心中的怒氣,附在他耳畔說:「你別看老董上了年紀,他可是很能幹,我看你可就差多了。」她拍著他凸出的肚腹,故意諷刺的說。
說是不介意外頭的流言,但是佩如的心中還是有受傷的感覺。美貌不是她能選擇的,為什麼所有人都只注意到她的美麗,而忽略她的才華、她的付出和努力?
她挑高了眉,換上主管的冷面孔,「謝謝各位今天賞臉,因為明天要上班,所以我們的聚會到此結束。」
送走了所有的人,佩如虛脫的倒在沙發上,螢光幕正播放著紅極一時的英文歌「因為我愛你。」
佩如跟著音樂哼唱,她極喜歡其中的歌詞——
「如果我橫越高山就為了見你一面,你會不會讓我失望?如果……」
如果找到了他,他會不會讓我失望?也許他已有女友,或者有了妻小,又或者……她停止揣測,既然許了願要找到他,就別管結果如何。
「我們很久沒有三個人一起看夜景了,一起走吧!」
在洛城的提議下,他們手牽手走在霓虹燈林立的林森北路。
今晚的天空明朗無雲,抬頭就可見滿天燦爛的星斗,他們選擇了視野極佳的地方坐下來。
「像不像我們要分開的那個晚上?」洛城低頭看看身邊兩個兒時玩伴。
「好像。」寶琳收回迷離的眼,「只是……」
「只是如今你們一個是名模特,一個是廣告公司的總監,都是那麼有成就,而我來台北混不出名堂,只有回鄉下種田。」洛城說得很不甘心,誰教自己是長子,必須回去繼承祖業。
「這樣你還嫌,政府開了條重要的交通幹道經過你家,把原本貧瘠的土地炒成天價,你可一下子成了暴發戶、大金主了。」佩如用斜眼瞪他的不知足。
「可是台北有我放不下心的人。」洛城含情脈脈的看著佩如。 佩如滴滴溜轉著大眼睛,裝著不知洛城所指何人,有些事說穿了,就連朋友都沒得做,所以他們之間一直保持著微妙的牽引。
「當年你爸媽在洛杉磯生你,所以叫洛城;那如果在漢堡生你,你不就叫尤漢堡?」寶琳又拿老問題嘲笑他,希望緩和一下他們之間的怪異氣氛。
「我叫尤漢堡,你就高興了。」洛城拉著寶琳披肩的長髮,開心的看她叫痛。
「放開我,死尤洛城!」寶琳高八度的尖叫聲,刺耳的讓洛城急急放手。
沒有了威脅的寶琳那還了得,拼了命要追到尤洛城報扯發之仇,所以他們就繞著佩如追來追去。
嬉笑聲含著怒罵,直到寶琳氣喘吁吁、不支的倒在佩如懷裡,才結束一場世紀大戰。
彼此的感情不自覺的在活絡交流。
佩如只有在他們面前,才能夠自在的不帶防衛,也搞不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大概是社會化的結果,只要在別人面前,她就偽裝堅強、冷酷來保護自己善感的心。
「認識你們真好。」佩如滿足的擁著他們。
還是小時候交的朋友好,單純的感情、共同的回憶,互相扶持的心勝過後來再結識的朋友。
「認識你不好。」寶琳裝著微怒的樣子。「你有秘密,藏了那麼多年也不肯說,分明不把我們當朋友。」
「對啊!你生日時許的第三個願望是什麼?」洛城跟著起哄,他也非常想知道佩如隱藏了多年的秘密。
「真的想知道?」
「嗯。」他們同時表示。對這點,他們倒是站在同一陣線。
「告訴你們也好,省得你們每見我一次,就逼供一次。」
想起了那個男孩,佩如的心紊亂到了極點,對一個愛了十多年的對象來說,她對他瞭解幾乎等於零。
她從隨身攜帶的皮夾中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相片中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手牽手站在橡樹前。
「這個小女孩是你,可是這個男孩是誰?」寶琳望著模糊的照片,看不出相片中男生的模樣。
佩如的眼眸像通過時光隧道般深邃,記憶像雪片般飄來,帶著她回到那年夏天——
「死囝仔,講過幾羅擺……」母親的叫罵聲在佩如身後響起。
她不顧一切的往外衝,淚水像決堤的河水狂瀉而下,口中不斷的吶喊:「不是我的錯,不是……」
自從父親去世,媽媽總是無緣無故的亂發脾氣,今天她又不知道做錯了什麼,換來媽媽一陣不分青紅皂白的鞭打。
她努力的跑向溪邊的小屋,那是父親留給她唯一的東西。她推開屋子的門,想起父親的慈愛,哭得更傷心。
「約翰,快來看。」小木門被一個淘氣的大男孩推開,他看著淚眼婆娑的佩如,驚訝的叫喚同伴。
「什麼事,愛德華?」另一個男孩氣喘吁吁的爬上小木屋,手中還拿著捕捉昆蟲的網。
佩如被突然闖進來的男孩,嚇得止住了哭泣,睜著純真的大眼睛,恐懼的問:「你們要做什麼?」佩如直盯著長相有些奇怪,嘴裡還框著鐵絲的愛德華。
「你別怕,我們在捉蝴蝶做標本,聽到有哭聲,所以上來看看。你為什麼哭?」愛德華操著不太標準的國語,努力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佩如連忙擦去眼淚,搖搖頭。
「一定是被媽媽罵。」約翰頑皮的做了個吐舌的鬼臉。
「別哭了,跟我們一起玩吧!」愛德華捉著佩如的手就往外跑。
在花叢中追逐蝴蝶,佩如早就忘了被冤枉的委屈,她們的笑聲迴盪在林間。
「別跑了,我不行了!」佩如看著跑遠的身影大叫,無力的跌坐在石頭上。
只見兩個男孩邊迫蝴蝶邊往回跑,他們同時坐在佩如旁邊。
夕陽的餘暉照在淙淙的溪邊,佩如這才發覺愛德華長得很好看,在她心中頓時升起一些奇怪的感覺,她不清楚是什麼,只是好喜歡跟他在一起。
「佩如,你不哭的時候比較漂亮。」
佩如的臉猶如上粉一般的通紅,第一次有男生讚美她,而且還是個帥男生,她不由得害羞一笑。
「愛德華,別逗她了,太陽都下山了,再不回去,阿姨又要急著找人了。」
愛德華依依不捨的望定佩如,「明天中午,我等你,你要來哦!」
「嗯。」
那天,佩如高興的跑回家,她開始淡忘父親去逝帶給她的打擊,心中被另一個人佔據,一個影響她一生的人。
第二章
佩如一大早就起床,在忙完媽媽交代的家事後,就急忙往溪邊跑。她很珍惜與愛德華相處的時光,因為暑假就要結束,而他就要回美國了。
「佩如,你來羅。」愛德華將藏在背後的花環戴在她頭上。「送你。我做了一個早上。」